見面

  見面

  黃若麟一路開到祁默小區的停車場，伴隨后座安全扣解開的聲音，她囑咐道：「你家瓜姐給你送回來了，呱唧也給你充好電了，一下電梯，可能就會呱呱唧唧地迎你們進門。」

  祁默嘴上不饒人：「你是對我們可愛持家的呱唧管家有什麼意見麼？」

  「不敢。」黃若麟道，「還有，密碼給你改回去了，但是沒給你轉發那篇報導。」

  祁默動作一頓，腦海閃過短暫的空白。

  那他之前是用什麼轉發的？

  怪不得一天過去了，他的光腦一點動靜也沒有，他還懷疑是不是他過氣了。

  畢竟以往隨隨便便抓拍個生活，就能有上萬條轉發評論。

  

  「怎麼了？」遲遲沒有等來祁默嗆聲，黃若麟脖子都快要扭成麻花了，也要把他上上下下打量徹底，生怕他又給她折騰出么蛾子。

  「你是不是瞞著我，偷偷搞小動作了？」黃若麟眉頭緊鎖，一臉嚴肅道。

  祁默嗤笑一聲，卻偏過頭去，沒有看她：「審問犯人呢你。」

  不打自招。

  黃若麟一眼看破祁默的心虛，但顧念許雁棲還在，就先賣他個面子，沒有打破砂鍋問到底，只是回以眼神：你給我等著，別讓我看到你的小動作影響了工作。

  祁默摸了摸鼻頭，開門就要下車，一直安靜的許雁棲忽然開口：「麟姐，要上去坐坐麼？」

  回來路上，許雁棲都沒怎麼說話，剛才也是在等祁默開這個口，可眼看身旁的人都要下車了，也不見提上一嘴。

  思及黃若麟辛苦接送他們，才沒忍住，禮貌地問上一句。

  不過黃若麟這會兒要忙著去調查祁默的小動作，聞言擺擺手，謝絕了許雁棲的邀請：「不了，你們趕了幾天的路，先好好休息，下次有時間再聚。」

  許雁棲沒有強求，下了車，目送黃若麟開車離開，才轉身和祁默並肩走入電梯。

  祁默之前還一副心虛，不敢正眼瞧人的模樣，這會兒雙手背在身後，嘴角要翹不翹，表情想笑不笑，全程左顧右盼，像是意外得到了什麼好東西。

  許雁棲餘光瞅他，卻沒有問。

  下了電梯，還真讓黃若麟言中了，呱唧站在門口迎接他們，而祁默總算正常了一些。

  不過他看起來似乎比呱唧還要熱情，不僅親切地拍了拍呱唧的腦袋，讓許雁棲先進去，隨後哥倆好似的扒著呱唧的腦袋，一蛋一人，緊隨許雁棲身後。

  這把呱唧都給整不會了，難得沒像黃若麟說的那樣，呱呱唧唧地迎他們進門。

  直到回房午休，呱唧都沒能呱呱唧唧一通。

  房間裡，祁默懶得換衣服，直接躺在沙發上，打算先上大號轉發澄清的報導，再好好睡個午覺。

  一鍵轉發，他正要關掉光腦，通知欄彈出一條消息，是有粉絲給他評論了。

  前後短短几秒的時間，消息像雪花似的，一條接一條彈出來，祁默這才有了點實感，知道他還沒有過氣。

  他下意識點進去一瞧，其中的一條評論卻給了他致命一擊：【網不好麼，現在才轉發，其他人都轉發好久了，還以為你和許老師關係破裂了。】

  祁默一怔，點開轉發列表，發現《走進星球試住員》嘉賓的名字赫然在列，再看時間，基本都在深夜，應該是昨晚開完會之後。

  先後順序倒是次要，可祁默不僅是嘉賓中最後一個轉發的，中間還間隔了這麼久，不怪網友會這麼問。

  祁默心裡苦，但祁默說不出來。

  只是一想到有人質疑他和許雁棲的關係，當即做好了下次再登錄不了的準備，語焉不詳地回復一句：【剛拿回帳號的密碼。】

  言下之意，不是他不想，而是有人讓他不能。

  同一時刻，許雁棲也在房間裡點開光腦，輸入昨天背下來的那串數字ID。

  這個帳號明顯是註冊不久的新號，界面簡潔，內容很少，還全都跟他有關。

  許雁棲沒花多少時間，就看完了每一個字。

  隨後他關掉光腦，也躺在沙發上，卻遲遲沒能入睡。

  ……

  下午醒來，太陽掛在了西邊。

  如今已步入仲夏，窗外依舊明亮，陽光穿過落地窗，把屋內照得亮堂堂的。

  許雁棲就著這份光茫，和祁默在飯廳相對而坐，享用呱唧準備的晚飯。

  飯菜是一種一板一眼的好吃，像是做飯期間，每一步都經過儀器精密地測算，屬於不會讓人驚艷，但也不會難吃的程度。

  早前呱唧說它廚藝不錯，如今吃來，也不算是假話。

  晚飯過後，祁默光腦的提示音響起，點開一看，是他那位干媒體的朋友發來的消息。

  朋友姓王，名一，比他年長几歲，大學期間就開始創業，一畢業就小有成就，算是他們這批二代里比較有出息的一位。

  「一哥發的消息，說王韜那邊在催了，問我們什麼時候去見他。」

  王韜就是此次事件的另一位當事人。

  許雁棲答應王韜的澄清條件時，他們還在狻猊號上，抵達地球又已是深夜，而且節目組提前放話了，等他們一下飛船，就要先和他們開個會。

  因此，他們便只是先答應下來，還沒有約好時間。

  不過看見聊天界面上出現最多的「王」字，祁默微不可察地撇了下嘴，心想，怎麼那麼多姓王的。

  前有王文也，現在又來了個王韜。

  許雁棲沒注意到祁默的小表情，在聽見「王韜」這個名字時，他還愣了一下，沒能立馬想起是誰。

  回過神後，他輕聲道：「我都可以，以他時間為準，儘早吧。」

  昨晚會議上，節目組提議他們這幾天待在地球上，以備不時之需，但沒說有具體的安排，總體來說，他的時間還算自由。

  「行，那我回復一哥，剩下的時間、地點，我安排好了，再告訴你？」祁默一邊打字，一邊趁間隙看了眼許雁棲，詢問他的意見。

  許雁棲自然不會不同意，聞言，他點了點頭，回答道：「好。」

  整個事件基本上都是由祁默一手促成，再經他的手畫上一個句號，許雁棲覺得這也算是有始有終了。

  於是乎，第二天午後，他們便出發前往一處私密的會所，下車後，在祁默一位朋友的帶領下，進到了一間包廂，和久違的王韜打了個照面。

  與王韜同行的，還有王一，眾人齊聚一堂，短暫地打了個招呼，就把空間讓給兩位主角。

  「雁棲哥，我們先出去了，我就在隔壁包間，你要有什麼事兒，光腦上叫我就行。要是聊完了，就直接過來找我。」

  祁默話音一落，許雁棲點了點頭，然後目送他們離開，才走到王韜對面坐下。

  當其他人一走，對面的人就一直盯著他，可視線和他一對上，卻快速低下頭。

  許雁棲走過去時，餘光瞥見他雙手放在膝蓋上，還時不時抓著褲子上的布料，原本還平整光滑的西裝褲，瞬間攥起一團褶皺。

  來的路上，祁默解釋說，之所以選擇這個時間點，是因為今天是工作日，這會兒大部分人都在上班，不太容易會碰見別人，認出他們來。

  在王韜對面的沙發上落座，許雁棲瞧著他襯衣領帶加西褲，猜測他應該是從單位請假過來的。

  許雁棲的工作性質比較特殊，在這方面不太敏感。

  不過借著對面人開口前的間隙，他也得以打量他。

  其實在記憶里，關於對方的長相早已模糊，此刻就算見到他長大後的模樣，腦海中，依舊沒有與之對應的畫面浮現出來，仿佛今天第一次見這個人。

  思及此，許雁棲忽然發現，原來他的記憶力也沒有很好，至少在人臉識別上如此。

  怪不得祁默那樣突出的長相，他都沒有什麼印象。

  儘管祁默說過，他們私下沒有接觸過。

  時間一點一點流逝，王韜遲遲沒有開口。許雁棲沒有要主動的意思，於是思緒逐漸跑偏，望著對面的眼神開始游離。

  直至王韜晃了下腦袋，一下子喚回他的神智，許雁棲才反應過來，叫他來的人，居然到現在也沒有跟他說過一句話。

  正當許雁棲打算由他來打破沉默，發出如果沒話可說，乾脆回去的提議時，王韜總算開了口：「好久不見。」

  沒什麼信息量的話，但許雁棲還是心平氣和地回復道：「好久不見。」

  算一算，確實挺久，十幾年了。

  許雁棲頗為感概，再看向對面，多了些碰見熟人的感覺。

  「這些年，你過得好嗎？」

  這是王韜的第二句話，又是一陣沉默後，他才再度啟齒，只是許雁棲聽得眉頭一皺，更加摸不准王韜為什麼非要見他一面。

  「挺好的。」

  這是實話，一別數年，許雁棲真心覺得他這些年過得還不錯。

  按部就班地上大學、畢業，工作還是他喜歡的，工資也很可觀。雖然每次一到手，就捐出去一部分，但衣食住行皆不用愁。

  當然，一路走來，也有挫折，但都順利解決。

  他已經很滿足了，可在王韜聽來，卻覺得他是敷衍他，於是慘澹一笑，嘴裡卻在附和：「那就好。」

  說這話，還配這副表情，一看就是口是心非，許雁棲的眉頭又是一擰，可和王韜關係尷尬，他的眉宇很快舒展，沒把此事放在心上。

  簡單地對話好似為王韜注入了勇氣，他終於擡頭和許雁棲對視，眼神雖然有些躲閃，但還是一瞬不瞬地看著許雁棲，也不清楚是不是想從他的神情里讀出什麼來。

  然而，他什麼也沒讀出來，只有寧靜，仿佛曆盡千帆後，歸來的寧靜，這比恨更強大，也更讓他心碎。

  好比朝水面投去石子，還會泛起漣漪，可曾在許雁棲的人生里出現過，還對他生活造成了影響的人，卻激不起他半點情緒。

  「你就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回憶也好，恨也罷，甚至是朝他發泄情緒，就沒有想對他說些什麼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