品行

2024-09-14 12:55:30 作者: 方三遠

  品行

  宋彬沒有從許雁棲嘴裡問出一句答案,哪怕狻猊號開啟自動飛行,他們臨時和節目組召開了一次線上會議,許雁棲始終沒有為自己辯解一句。

  事情剛在星際網上傳播時,節目組就啟動了危機公關。

  他們對外發布:已知曉大致情況,但細節還在核實中,一有消息一定第一時間公布,請大家耐心等候,謹慎關注。

  不是沒想過動用手段,降低熱度,可轉念一想,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種事情,堵不如疏,一味想要堵住悠悠之口,事態可能會越演越烈。

  只是沒想到許雁棲完全不配合,問來問去,也問不出他背後是否有隱情。

  會議臨近結束,鏡頭那邊,節目組的工作人員互相遞了個眼神,決定暫時將此事定性為無故打人。

  這樣一來,事情的嚴重性就不一樣了,公關的難度也加大了,不過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

  見許雁棲這裡問不出什麼,節目組當機立斷,直接說了再見,匆匆下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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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顯示屏上閃過一條白線,叮的一聲,屏幕黑了。

  黑屏映出狻猊號內部眾人的臉,他們神態各異,只有祁默還坐在角落裡,表情嚴肅,手指不斷點擊著他的光腦,一副比節目組還要忙的模樣。

  不過這會兒,其他人都沒有心思關注他了。

  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

  宋彬等人不斷給許雁棲分析利弊,也沒在他身上尋求到突破口,無奈之下,除事件的當事人以外,其他人都抱著光腦,時刻關注網絡上的動態。

  隨著時間的推移,許雁棲一方還沒有明確表態,又不斷有人跳出來,還都是曾經和他有過接觸的人。

  他們或是網上留言,或經過記者訪談,但最後無不得出一個差不多的結論。

  ——許雁棲為人孤僻,性格古怪,喜歡獨來獨往,好像還沒有什麼深交的朋友。

  結合他的身世,還有這些性格上的斷言,進一步加深了他在打人事件上給人的印象,更是把他往道德敗壞上面推。

  無論此事值不值得大肆渲染,最終結果,許雁棲都容易給人烙下品行不好的標籤。

  混跡娛樂圈的人都看得明白,此事背後肯定是有推手,但這恰恰又是他們看不明白的地方,如此大費周章,就是為了對付許雁棲,圖什麼?

  娛樂圈是為了搶奪資源,可星球試住員就那麼幾個人,某種程度來說,資源都分不完。

  不僅如此,他們還不斷呼籲有志之士加入。為此還花費了幾年時間,就是為了籌辦這檔節目。

  可節目在播出之前,前景一片渺茫,甚至前期擬定的領隊候選人名單,大部分都拒絕了,可見對此感興趣的星球試住員不多。

  而且就算把許雁棲拉下來,他過往的成就都是實打實的,也不會落到幕後推手頭上。

  所以,這位幕後推手弄出這麼大陣仗,到底圖什麼?

  單純看不慣許雁棲這個人,想要把他的名聲搞臭?

  除此之外,他們實在想不出背後之人為什麼要做這些了。

  好在他們獲取消息的渠道略有不同,偶爾還是能在一堆情緒的宣洩下,看見一兩條理智的留言。

  一旦看見這樣的言論,他們就念出來,分享給其他人。

  得知全網並不是一邊倒,在當事人身上得不到的安慰,倒是在陌生網友那裡找到了。

  【說實話,很多人都在議論許雁棲的身世和性格,可就從他的這些遭遇來看,長大後,他不僅跳級考入大學,提前畢業,還破格被錄用為星球試住員,二十幾歲就能有所成就,從另一個角度來說,這不是很勵志麼,為什麼沒有人討論?】

  底下很快就有人反駁,大部分內容都差不多,無非就是成就再高又如何,人品不行就是最大的罪過。

  當然,也有人對此表示質疑:【姑且不論許雁棲為什麼打人,但對於一個十歲的孩子來說,他犯了錯,福利院的處理手段居然是轉院,會不會太武斷了。】

  ID是一串數字,一看就是才註冊的帳號。

  沒過多久,這條評論下面也出現了很多人回覆:【院方肯定有做過打人哥的思想工作,但他不思悔改,死不認錯,為了集體考慮,才把他送走的。】

  【對啊,福利院又不是打人哥家開的,不可能為了他一個人,忽略了其他孩子。】

  【事情都這麼明朗了,打人哥到現在都沒有回應,八成板上釘釘了。都這樣了,居然還有人替打人哥洗地。萬萬沒想到,官方背書的節目,也有粉絲衝鋒陷陣。】

  短短一天不到,許雁棲就有了諢名,大部分網友一口一口「打人哥」,叫得不亦樂乎。

  提出質疑的網友依舊冷靜道:【從記者採訪的記錄來看,許雁棲打人到被迫轉院,中間間隔的時間,一個星期不到,如果要算上休息日的話,時間有多緊迫自不必說。先不管院方怎麼做的思想工作,轉院這麼大的事情,不可能當天聯繫別的福利院,當天就能轉過去。】

  這位網友條理清晰地指出問題:【首先,辦理相關手續,就要花費一定的時間。】

  【其次,如果聯繫的第一家福利院不接收,勢必要聯繫下一家,期間究竟聯繫了多少家福利院,花費了多少時間,我們不得而知。】

  【最後,剛才我查過,打人事件發生在星期三,搬離世和福利院是下周二早上,刨除周末無人辦公,難道前一個周都在做思想工作,做不通,下周一才決定轉院,且當時就聯繫好了福利院,辦理完所有手續,周二早上就可以把人打包送走?】

  網友發出致命一問:【敢問院方,短短一個星期不到的時間,期間究竟花費了多少時間、多少精力,去給一個十歲的孩子做思想工作?】

  然而不久後,這些評論就沉底了,再有類似的言論,轉眼就淹沒進了大肆的征討中。不過這些評論並沒有完全消失,時不時就被頂上來。

  陶孟白和李哲沒什麼顧及,直接一鍵轉發,可惜他們熱度低,沒掀起什麼水花。而且剛一發完,節目組那邊就發來消息,讓他們別衝動,免得一不小心,被別人帶了節奏。

  其他幾人想的就多了,雖然意有所動,但及時讓節目組攔下了。

  節目組照慣例給宋彬發信息,由他代為轉告,因此存在時間差,當所有人知道後,祁默已經在角落裡奮戰許久。

  他沒登錄大號,是借朋友的號碼,新註冊了個小號,還買了一些水軍,不斷把他即將沉底的言論頂上來,順帶還幫一下其他理智客觀的評論。

  不是不敢用大號,而是大號在黃若麟手上,曾經他這邊也能登入,如今一點進頁面,卻被強制退出,再登入,就是密碼錯誤。

  祁默:「……」

  誰換的密碼,毋庸置疑。

  祁默不想在這上面浪費時間,於是找了幾個朋友,借了其中一個沒註冊過該平台的號碼用一用。

  本還想將暱稱改成「祁默的小號」,轉念又放棄了。

  黃若麟提前防了他一手,多少讓他冷靜了一點。

  而且他念頭剛起,黃若麟就發了一張截圖過來,內容是轉發節目組謹慎吃瓜的動態,以及一句警告,警告他別輕舉妄動。

  祁默明白,這是黃若麟做出的最大讓步。何況抵抗輿論戰,黃若麟比他有經驗,他再多的小心思,此刻也只能歇掉。

  回了句「謝謝麟姐」,再拜託她多多幫忙關注網上的動態,他就揮舞著新註冊數字小號,一邊在社交平台上馳騁,一邊等朋友那邊的消息。

  眼下比起匆忙站隊,當務之急,是要查清楚當年的情況。

  「浴血奮戰」了一陣,祁默總算等來了朋友的回覆,他看著屏幕上發來的「找到人了」,眼睛微眯,剎那間,射出攝人的目光,

  只是他沒想到,他遠比想像中更快獲知真相,還是從他最意想不到的那人嘴裡。

  ……

  夜晚臨睡前,祁默照例來到許雁棲房間,準備探查他腳上的傷勢,若有必要,再換個藥。

  自許雁棲受傷以後,這就變成了他每晚的工作,昨晚因為王文也,他扔下藥就走了,為此惦記了一天。

  念叨著「王文也」的名字,祁默眉頭皺起片刻,臨到房門口,眨眼就撫平了眉間的褶皺。他擡手敲了兩下門,聽見了「請進」的聲音,便推門而入。

  一進去,就看見許雁棲正在使用光腦,他瞬間回憶起白天裡,除了許雁棲,其他人都在光腦上忙碌的模樣。

  他還以為許雁棲是在補充白天落下的消息,有心勸解,但又怕會錯意,不經意似的問道:「雁棲哥,在看什麼?」

  許雁棲見祁默進來,也不覺驚訝,瞥了他一眼,就收回視線,回答他:「合同。」

  「合同?」祁默一怔,連走過來的腳步都停下來了,「什麼合同?節目的合同?」

  「沒錯。」許雁棲點頭。

  祁默不解道:「看這個幹嘛?」

  節目進程都快過半了,現在再來研究合同,會不會太晚了。

  許雁棲似乎難以啟齒,沉默良久,中途還看了祁默好幾眼。就在祁默以為他不想說,便不想強求他時,他又開口了:「算一下違約金。」

  「啊?」今天的經歷可謂是跌宕起伏,祁默的腦子完全不夠用了,他無法把這短短一天內發生的事情,和節目的違約金扯上聯繫。

  「算違約金?」祁默喃喃道,「為什麼要算,節目組,還是研究院讓你算的?」

  許雁棲搖搖頭,表示都不是,他又緘默一會兒,才說:「我自己要算的,發生輿論危機,萬一真的因為我的緣故,讓節目組錄不下去,我自然要承擔這個責任。」

  「雁棲哥……」祁默無奈地笑了笑,隨即想到許雁棲一個人躲在房間裡,默默計算所謂的違約金,笑意便染上苦澀。

  他應該是第一次碰到這種情況,說到底,他也不過才二十五歲,放在很多人身上,可能剛大學畢業,還未正式開始工作,可他卻說要主動扛起一份沉重的擔子。

  祁默也有合同,也仔細瀏覽過,哪怕合同之間有所差異,但差異都不會太明顯。

  違約金那一欄,就算以他的身世來看,都覺得有些高昂。

  這檔節目的薪酬確實誘人,同樣違約金也高得嚇人。

  許雁棲生活簡樸,連房子都是租的,不排除他習慣節儉,但應該也寬裕不到哪裡去。

  祁默嘆了一口氣,走過去,在許雁棲面前半蹲下,擡起許雁棲受傷的那隻腳,放在膝蓋上,一邊捲起他的褲腳,一邊思索如何向他解釋。

  「雁棲哥,你合同上的違約條例,還沒嚴苛到這種地步吧。以往各式各樣的節目,也少有一路就順風順水的,不可能一遇到問題,就和嘉賓解約吧,這樣,誰還敢來錄節目。」

  「我知道,」察覺到許雁棲語氣里的平靜,祁默詫異地看了他一眼,正疑惑著,很快就知道他為什麼這麼做了,「以防萬一。」

  祁默先是怔然,旋即噗嗤一笑,明白許雁棲大概沒受這次事件困擾,想說的話悉數咽了回去,專心查看傷處。

  許雁棲垂首看著他,冷不丁道:「你,就沒什麼要問的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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