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料
2024-09-14 12:55:30
作者: 方三遠
黑料
宋彬平地一聲驚雷,炸取了驚呼一片。
「什麼?黑料?誰的黑料?」
「許老師的黑料?」
「雁棲還能有黑料?」王文也也驚訝道,他作為軍艦基地唯一指定東道主,目前業務主要是招待許雁棲一行人。
通過昨晚短暫的相處,其他人還獲知了這位東道主的另一層身份——許雁棲的大學同學。
此刻,這位東道主兼大學同學瞪大眼睛,雙目直直地盯著透露消息的宋彬,嘴巴微微張開,表情看起來比其他任何人都覺得不可思議。
算起來,王文也和許雁棲是舊識,比起他們,他或許更了解許雁棲的為人。
尚且連他都覺得如此訝異,此消息的荒謬程度可見一斑,同時也讓其他人心裡安穩了一些。
「不就是小時候打了一場架麼,值得說成黑料的程度嗎?」說話的功夫,王文也就打開光腦查看情況。
不過不用點進任何一項軟體,通知欄就有平台推送消息,王文也一眼就能了解個大概。
原本軍艦基地紀律嚴明,此刻又是工作時間,基地內網限制一切業餘活動,但王文也臨時領了個東道主的任務,不受此限,能夠光明正大地搞點業餘活動。
「許老師還會打架?」其餘人紛紛不可思議道,連祁默都震驚地望向許雁棲,旋即聯想到昨晚的那個夢。
一時之間,夢境和現實融合,恍惚中,祁默竟覺得他要想和許雁棲在一起,這場比武招親怕是必不可少。
不過轉眼看見許雁棲的臉色越發難看,祁默趕緊止住這個念頭,時不時擔憂地看著他。
眾人只從王文也口中得知一個結果,還不知道前因後果,就兩兩坐上戰艦,飛往狻猊號。
祁默原本打算趁著這個當口,打開光腦了解情況,可他和許雁棲同乘一輛戰艦,頓時沒了這個心思。
他幾欲開口,想要寬慰許雁棲,唇瓣微啟,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反倒是同行的王文也無所顧忌,當著許雁棲的面,快速瀏覽完所有內容,語氣竟帶著幾分調侃。
「不就是倆小孩子打個架,這也好意思叫黑料。不過,雁棲,」王文也扭頭看向許雁棲,笑著道,「你居然還會打架,我還以為你的脾氣屬橡皮泥,任捏任戳。」
祁默聞言,皺眉瞪了王文也一眼。
昨夜他還因為對方追求者的身份感到煩悶,今天就對這層身份持懷疑態度。
就這,還好意思自稱追求者。
王文也自然沒錯過祁默的怒視,不過他沒在意,甚至連眼神都欠奉,看也沒看祁默。
只是想到這會兒其他人估計都在光腦上,或八卦,或關心,但他居然能忍住不去窺探,而是一直觀察許雁棲的情緒,不由地挑了下眉,心裡百感交集。
有點失落,但更多的是欣慰,替許雁棲感到欣慰。
「你沒看完?」許雁棲已經調整好情緒,聽罷也沒有多少反應,平靜地問道。
「當然看完了。」
許雁棲見王文也滿不在乎,不解道:「那你應該知道我的處理結果。」
王文也聽出他的言下之意,無非就是明明清楚打完那場架後,他得到了一個什麼樣的結果,為什麼依舊雲淡風輕,仍覺得這不過是倆小孩的小打小鬧。
「雁棲,」王文也定定地注視著許雁棲的眼睛,一字一句道,「你這麼說,可就傷我心了。」
許雁棲皺眉,表情疑惑:「為什麼?」
「因為啊,我那麼相信你,但你居然一點也不信任我。」
許雁棲神色不變:「為什麼?」
王文也知道他問的是為什麼相信他,不過他沒有正面回答,只是聳聳肩,還是那副吊兒郎當的樣子:「不為什麼,相信就是相信。」
話音一落,許雁棲收回視線,垂眸盯著地面,沒再說話。
祁默的注意力始終放在許雁棲身上,察覺到他因為和王文也的這番對話,緊繃的身體驀地鬆懈下來,鬆了一口氣的同時,心底也湧現出了幾分悵然若失。
不過他沒有去查看網上的報導,哪怕知道事情可能沒有想像得那麼嚴重,他遲早也會清楚來龍去脈,但只要許雁棲不主動開口,他都不會當著他的面去做這些。
一旁的王文也默默地將這一切看在眼裡,旋即抿了抿唇瓣,微不可察地點了下頭。
抵達狻猊號,眾人在通道里匯合。
只是其他人再看向許雁棲的眼神,或多或少,都有了些變化。
其餘三人知道,這是已經清楚了事情的始末。
王文也漸漸收斂起神色,變得正經起來,道別時他卻沒有說些什麼,只是安撫性地拍拍許雁棲的肩膀,擔心地看了他幾眼。
他原本還覺得這些什麼大不了的,但看見其他人才想到,許雁棲還要和他們相處一段時間。
這擡頭不見低頭見的,他是無所謂,不代表其他人沒有微詞。
許雁棲沖王文也擺擺手,也沒說再見,轉身走進狻猊號。
跨入艙門的瞬間,王文也突然道:「雁棲,要有什麼事兒,隨時聯繫,需要的幫忙的話,就直接說,別一個人死撐著。」
王文也作為軍方的一員,又有許雁棲大學同學這層關係加持,說這話有關心的成分,同時也是說給在場的其他人聽。
許雁棲確實沒有了家人,也沒有雄厚的背景,人世間他孤身一人,踽踽獨行,還做著一份孤獨的工作,可他還有他這個朋友在。
儘管能力有限,撼動不了一切,但他也會竭盡所能站在他這一邊。
許雁棲腳步一頓,慢慢停下動作,他不置可否,頭也沒回,只是擡手,再度揮了幾下。
艙門合上,王文也站在原地,目送狻猊號遠去,直至化作太空里的一道光點,一如節目主題曲《螢火蟲》唱的那樣。
「我願化作螢火,為未來的生活。」
王文也哼著這首歌的曲調,緩緩轉身離開。
他想到歌曲的唱作人,覺得許雁棲此行,應該沒那麼難挨吧。
另一邊,狻猊號駕駛艙內。
許雁棲坐在駕駛座上,操控狻猊號飛行,其他人在後面,你看我、我看你,神情複雜。
獨留祁默一人坐在角落裡,這會兒他總算有時間了解發生了什麼。
仔細看完,他才明白為什麼其他人臉色這麼難看,為什麼剛開始,王文也一臉不在乎,都不覺得是個事兒,可在看見其他人後,表情突然沉重。
正如王文也開頭所說,起因是兩個小孩子打架,但都是一些磕碰,沒有任何一方到去醫院的地步。
按理說,就算打架的一方是許雁棲,如今他算是正當紅,可他又不吃流量這碗飯,小時候和另一個小孩起衝突,何至於鬧到全網都在討論的程度。
原本應該如此,但加上許雁棲的身世和一些措辭的渲染,事情就開始變味了。
視線掃到「曾在世和福利院生活過兩年多」的字樣,祁默不由地瞪大了雙眼,直勾勾地望向許雁棲。
這一刻,一段塵封已久的記憶逐漸開啟。
世和、福利院、許雁棲曾經唱過的那首《天使在身邊》,以及那張已經模糊不清的稚嫩面孔,都不斷在祁默的腦海里相互交織。
只是事情過去太久,很多細節祁默都記不清了,像是那所福利院到底叫不叫「世和」,他都不敢百分之百確定,只得接連吞咽幾口唾沫,用力壓住那點苗頭。
看來派人調查迫在眉睫,不管是因為過去,還是現在這種情況。
祁默心裡獨自驚濤駭浪,其餘人則感受到氛圍的壓抑,忙著尋求破解的辦法。
他們互相對視了一會兒,最後一致朝宋彬使眼色,讓他該說話時就說話。
宋彬眾望所歸,思索這種嚴肅的事情,還是當面談比較好。
於是他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向許雁棲走過去,注視著許雁棲的眼睛,目光堅定,再無其他。
「許老師,情況我們已經知道了,也有記者去過世和福利院,詢問了當年的院長,事情確實存在,但你和那個孩子鬧矛盾的原因,始終沒有任何人提起。」
宋彬沒有迴避問題,也沒有照報導里形容的那樣,問許雁棲,為什麼是他先動的手。
這算是直接主觀臆斷了,認為錯誤大部分都在許雁棲身上。
報導里之所以會透露出這種意思,不僅是因為許雁棲和那個孩子打架的原因,現在沒有人說,事情發生的時候,許雁棲也沒有解釋過一星半點。
這件事情能成為黑料,也是因為當初打完架,許雁棲一句話沒有,福利院方判斷錯在他。
院方領導幾經商議,最後給出了轉院的處理結果,讓許雁棲搬離生活了兩年多的福利院,住到了另一家更偏遠,條件更差一些的福利院。
在成片累牘的報導里,還結合了許雁棲的身世,針對該事,給他整個人做了判斷。
「許雁棲,原名李慕欽,五歲那年,父母意外墜樓身亡,後由外婆收養。」
「七歲那年,外婆因病去世,此後再無其他親人,成為孤兒,進入世和福利院。」
「親人的接連離世,是否對許雁棲留下了不可磨滅的影響,以至於十歲那年,他無故打人,最終被院方判定具有潛在危險,因此落得轉院的下場。」
「許雁棲的身世固然悽慘,可另一位小朋友也在福利院生活,又能比他幸福到哪兒呢?」
通篇看似是對許雁棲過去的陳述,可字字都在把他因為身世,在成長的過程種,心理逐漸陰暗的方向描述。
最後,更是圖窮匕見。
「這樣一個人,如何能使民眾放心把尋找宜居星球的大任交予他,他又如何擔當得起星球試住員這份偉大的職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