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傷
2024-09-14 12:55:17
作者: 方三遠
受傷
雨還在下,光線依舊黯淡,不過坑洞裡,許雁棲啟用了篝火的全息影像,驅散了水汽帶來的濕冷,還有一些晦暗。
火堆帶來了溫暖明亮,使得已經恢復了和諧的氛圍,又格外罩了一層屏障,讓輕鬆愉悅能夠自然流動。
解開了之前的誤會後,祁默和許雁棲有一搭沒一搭地閒聊著:「對了,雁棲哥。」
許雁棲擡眸,眼裡帶笑地瞥了眼祁默。
祁默身體前傾,朝他微微傾斜了幾度,說話沒有之前那般小心翼翼,語氣輕快:「我發現你有個習慣。」
「什麼習慣?」許雁棲來了好奇,他調整了下坐姿,頭靠在牆壁上,歪著頭一瞬不瞬地看著祁默,作洗耳恭聽狀。
「有幾次,我看見你深吸了一口氣後,卻不像別人那樣呼一口長氣。」祁默學著許雁棲的動作,可惜畫虎不成反類犬,精髓他是一點沒有,反倒是打了個嗝。
空間狹小密閉,嗝聲帶了些厚重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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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雁棲偏過頭去,憋笑憋得有點難受,差點發出了鵝叫。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許雁棲吸了下鼻子,清了清嗓子,「那是刻意練習後,養成的習慣,你沒提的話,我都沒注意到。」
「為什麼呀?」祁默不解道。
這個習慣聽上去談不上好,也談不上壞,但為此專門去練□□給人一種閒得發慌的即視感。
許雁棲心裡似乎也有同樣的感覺。
只見他臉上閃過一絲羞赧,輕咳了兩聲,就撓著頭皮,躲開祁默的視線。
再開口,回答得吞吞吐吐:「也沒什麼特別的,就是之前看到過一本書,書上說,老嘆氣的話,人就容易泄氣,精氣神就會一點一點流失掉,會降低做事的積極性。」
「哈?」
祁默怎麼也沒想到,許雁棲的理由居然如此詭異,且樸素,尤其是配上他高知的能力和身份,說出這樣的話,活像是誤入了什麼成功學的傳銷組織。
「我沒別的意思,我只是有點驚訝。」
祁默回過神來,發現他語氣里不可思議的意味過重了,趕緊解釋道:「認真想一想,其實這話挺有道理的。愛嘆氣的人,就總覺得氣嘆不完,時間長了,也是有那麼點意思。」
許雁棲斜眼看他,心想真是難為他了,這麼努力替他找補。
不過許雁棲也明白,解釋就是掩飾。如今想來,他堅持那套理論的行為,是有那麼幾分好笑。放到今天,他都不敢相信他已經堅持成了習慣。
只是實在不想聽那些車軲轆話了,許雁棲一抓到機會,就轉移話題:「節目的宣傳發布會那天,宋彬跟我說,你也是第一大學的學生,現在應該還在就讀吧。」
許雁棲話一說完,就看見祁默眼皮慢慢撐開,仿佛一隻眼睛寫著「不可」,另一隻寫著「置信」,直勾勾地將「不可置信」四個字傳達給他。
「不對……嗎?」許雁棲小心翼翼道,連忙翻開回憶,仔細查找是不是他哪裡記錯了。
可不等許雁棲查證,祁默捂著胸口,神情立馬轉成了委屈,控訴許雁棲道:「雁棲哥,這都過去多久了,你現在才來問我,我在你心裡就這麼可有可無嗎?」
許雁棲:「……」
表演痕跡還可以再明顯一點麼。
見許雁棲沒有上套的意思,祁默收放自如,轉眼間就恢復了正常,正經回答道:「是這樣的沒錯,說起來,雁棲哥還是我的學長,雖然不是同專業。」
祁默嘴角勾起,眼含笑意,和許雁棲對視了一眼,像是這層身份給他帶去了不可名狀的愉悅。
許雁棲心底驀地滑過一絲暖流。
學長和學弟,他不是第一次聽別人說,可是從祁默嘴裡說出來,就是感覺有什麼地方不一樣。
「那大學期間,我們有見過嗎?」許雁棲不由自主地問出了這句話。
「如果你問的是就讀期間,那麼是沒有。」
許雁棲一怔:「什麼?」
祁默笑著說:「我們真正見過,是在我讀大學之前,之後就沒有了。」他頓了一下,改口道,「嚴格意義上來說,應該是我單方面見過你。」
許雁棲這才想起來,他大學就讀期間,不僅提前畢業,出勤率還低得可怕,尤其是二十歲那年正式就職星球試住員後,學校里幾乎看不見他的身影。
就連畢業典禮,他都缺席沒去。
倒不是不能空出時間,就是不想到台上去發表那什麼優秀畢業生講話。
新生入學那年他就沒能逃過,結束時有了正當理由,他萬不可重蹈覆轍。
如果按照大部分人的情況,祁默二十歲就讀大學,那麼他上大學那年,許雁棲就已經畢業了,確實不太可能會碰到。
不過照祁默說的讀大學之前,他們有在學校見過,那麼大概率只有那天了。
「是不是研究院和學校一起舉辦講座的那天?」
許雁棲大學畢業當天的講話是逃過了,但是同年下半年,他所在的第二研究院,以及他曾就讀過的第一大學,在他還在外太空飄著的時候,就計劃著要辦一場有關星球試住員的講座。
擬邀的嘉賓名單中,囊括了研究院老中青三代星球試住員,其中就包括了許雁棲。
老一代試住員們的經歷固然精彩,但許雁棲的故事更具傳奇色彩,而且他還是研究院和大學打出去的活招牌。
所以認真算起來,祁默最有可能是在那天見過他。
果不其然,祁默頷首道:「確實是那天,不過在此之前,你的大名我就如雷貫耳,那天只是剛好見到了你本人。」
許雁棲瞭然般點了點頭,腦子裡不自覺回想起那天的場景。
那場講座聽起來很宏大的樣子,實際上來得的人並不算多,不如一些熱門專業那般,坐無缺席。
祁默當時不僅不是本專業的學生,還沒考上這所大學,能混進來並不是很難。
就是他一個外專業的外校生,專門來聽這麼一場講座,許雁棲不由地覺得有些奇怪,再加上近兩個月的相處,他還發現,祁默對星球試住員的了解,超出了他的想像。
既然如此,當初為何不選擇這個專業呢?
於是許雁棲怎麼想的,就怎麼問祁默。
一時之間,祁默的臉上閃過一絲微妙的情緒,他沉默了幾秒,喃喃道:「看來後面的事情,你真的不記得了。」
祁默的聲音就這樣在許雁棲耳邊輕飄飄地划過去,許雁棲沒來得及聽清楚,他光腦的信息通知欄就響了起來,一下子奪去了他的所有注意力。
許雁棲對祁默說了聲抱歉,就低頭查看光腦上的內容。
信息是陶孟白髮來的,說是雨勢正在變小,現在差不多快停了,等午後用完餐,如果天氣好轉,風停雨止,就下來和他們匯合。
快速掃完,許雁棲擡頭看了眼屏障,發現屏障上的水幕已經斷了,洞口的景象清晰了不少。
不知不覺間,他和祁默聊到雨停了。
許雁棲收回目光,一邊回復陶孟白,一邊把陶孟白的話轉達給祁默。
做完這些事情,許雁棲想起剛才未盡的話題,又問祁默:「對了,你剛才說了什麼來著,我沒聽清。」
祁默笑著搖搖頭,表示沒什麼,不是什麼重要的話。
不記得也好,那個時間段的祁默,連他自己都不太願意去回憶。
許雁棲見狀,眨眨眼睛,沒有繼續追問下去。
之後等到了飯點,喝完營養劑,天色開始放晴,坑洞裡就算沒了篝火,視線也越來越明亮。
沒過多久,許雁棲收到陶孟白正在趕來的訊息。他收好安全屏障,丈量了一下坑洞的高度,覺得上面把伸縮繩索固定好,再扔下來會更方便一些。
於是他把方案發給了陶孟白,在陶孟白趕到,做好一切準備後,他把祁默叫過來:「你先上去。」
祁默了解許雁棲的一些堅持,也清楚之前的事情給了他不小的衝擊,就沒有推來推去,直接上手,乾脆利落地穿戴好裝備。
許雁棲一聲令下,祁默倏地一下,爬上了洞口。
上來後,祁默迅速解下繩索,扔回洞裡,沖裡面喊道:「雁棲哥,你快上來吧。」
團隊裡所有人都到齊了,本來準備等許雁棲上來後,再仔細地詢問他們各自的情況。
不曾想在看見祁默完好無損,吊著的心總算落回了一半,結果差點讓他這一嗓子嚎得靈魂出竅。
反應過來祁默說了什麼後,他們只剩下滿目的震驚。
祁默剛剛叫許雁棲什麼來著?他們的關係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好了,都到了可以叫哥的程度了。
只是還不等他們回過味來,洞口處,許雁棲的頭冒了出來。
在其他人還沉浸在上一件事情之中時,祁默朝許雁棲遞過去一隻手。
這一回,祁默的手不再像前幾次那樣乾淨整潔,而是帶了點泥土,還有一些輕微的擦傷,可是許雁棲的心間卻一次比一次滾燙。
多年來,這還是頭一次有人如此具象化地想要拉他一把,許雁棲形容不出來心裡是怎樣的感受,但他還是一次又一次地握住了這隻手,在他還沒有反應過來的時候。
不過當祁默握住許雁棲時,他頓時一怔。
為什麼手心這麼濕,還有些冰涼,像是從內里透出的寒意。
把人拉上來後,一個想法在祁默腦海里慢慢成型,可是還不等他鬆手,許雁棲的身子一歪,眼看就要倒在地上了,他腦海里迅速浮現出來那個想法——
許雁棲受傷了,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祁默大喊道:「雁棲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