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味

2024-09-14 12:55:06 作者: 方三遠

  野味

  羽蛇大多都是都是橢圓形腦袋,綠豆狀眼睛,軀體短粗,顏色樸素,以黑白灰為主。

  這些特點對於不怕蛇的人來說,瞧著還有些憨態可掬,也可能會覺得不如地球上的蛇色彩繽紛,有些枯燥乏味。

  可當它們拖著灰撲撲的身體,撲騰著五彩斑斕的小翅膀,在人群中間穿梭,好奇地打量著周圍的時候,隱隱約約,還是能覺出幾分可愛的。

  好比文筱筠,這位團隊裡年紀最小的姑娘,不僅不怕,嘴裡還感嘆道:「這小東西長得還真別致。」

  說完,要不是蘇荷及時叫住她,她還想伸手去摸。

  與文筱筠形成鮮明對比的,就是宋彬和王新冬。

  這倆人剛才經李哲的提醒,沒再相互抱著對方了,不過他們還靠在一起,肩擦著肩,眼皮耷拉著,目光集中在地面上。神色倒是一派冷峻,一副要上戰場殺敵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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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許雁棲看著宋彬和王新冬兩人,覺得有些頭疼。

  心想這兩人怕成這樣,也不知道接下來的任務,還能不能順利進行下去。

  斂住思緒,許雁棲又看向其他人,見他們面色無異,心安不少,可是當視線掃過祁默時,他下意識停留了一會兒。

  祁默表面看不出有什麼,何況他臉上還戴著墨鏡,許雁棲更是無從看清他的神情,但許雁棲心底生出一絲怪異,總感覺祁默哪裡不對勁。

  他仔細觀察著祁默,半響,他算是明白祁默哪裡不對勁了。

  只見祁默雙手握拳,垂在身側,可是他的身體卻直挺挺地站著,自許雁棲看過去後,他就沒再動過,仿佛一根杵進地里的木頭。

  許雁棲詫異地揚了下眉毛,疑惑祁默這是害怕了?

  可是明顯害怕的宋彬和王新冬,也沒像他這樣,動都不動一下,甚至這會兒那對難兄難弟挨在一起的手,像是跳舞似的,手指頭不斷地交織又分開。

  反正只要一眼沒瞧住,他們手部的動作就變了。

  許雁棲這下更愁了,他原以為祁默會是主力軍,沒想到怕蛇的人,比他想像的要多一些。但事已至此,他接下來的任務能不能做成,怕是希望渺茫了。

  特別是他一想到祁默可能是真的畏懼,他腦海里浮現出來的第一個念頭,竟然是這件事也不是非做不可。

  當許雁棲反應過來時,他不由地睜大了眼睛,整個人恍若置身於一座迷宮當中,在裡面徘徊了許久,也沒找到出口。

  無盡的迷茫向許雁棲襲來,但他只能在心底發出吶喊,還要不斷懷疑自己是不是失了智,否則一向工作至上的他,怎麼會突然把個人情感放到了首位。

  許雁棲沒由來地感到一陣恐慌,他趕緊搖搖頭,將腦海里那些失智的念頭拋開,並且當即做出決斷,對其他人說:「接下來我有一個安排,當然,並不是需要每個人都參加。」

  主事的發話了,其他人不管害不害怕,都朝許雁棲看齊。

  不過害怕的聽見許雁棲這麼一說,再者,餘光有意無意地掃到旁邊揮舞著小翅膀的羽蛇,心裡都不由地一緊,預感許雁棲所謂的安排,可能不會是他們想聽的。

  果然不出他們所料,只聽許雁棲說:「羽蛇危險係數極低,但它們的翅膀具有藥用價值。」

  這些他們都知道,只是恐懼占據了他們的腦子,不等許雁棲說完,王新冬就「啊」了一聲,接過話茬:「我們不會是要抓羽蛇,拔它們翅膀吧?」

  許雁棲磨了一下後槽牙,心裡默念:「莫生氣,他害怕,沒必要。」

  「就算你想,我也不能讓。」許雁棲搖搖頭,緊跟著倒吸了一口冷氣。

  王新冬怔然片刻,才反應過來他剛才都說了什麼。別說許雁棲是讓,還是不讓,他肯定都不敢做這種事。

  星際宇宙中,隨隨便便一個物種,都能納入星際保護動物的行列,抓羽蛇,還要拔它們翅膀,王新冬覺得,把他的頭拔了還差不多。

  回過味來,王新冬不好意思地撓著頭,沖許雁棲「嘿嘿」一笑,不過一場烏龍,沖淡了他心裡些許懼意,而他的恐懼搭子宋彬亦然。

  宋彬在王新冬語不驚人死不休那裡受到了驚嚇,很快又在許雁棲的否認下得到了安慰,對此,他直接笑出了聲,再看羽蛇,竟覺得眉清目秀了起來。

  其餘人也接連傳出笑聲,一片歡聲笑語中,許雁棲收拾好情緒,接著說:「羽蛇會蛻皮,蛻皮後,翅膀也會跟著掉落。所以我們要做的,是撿翅膀,而不是拔翅膀。」

  最後一句話,許雁棲是對著王新冬說的。他也說不明白,是不是因為不放心王新冬,才會如此,這都是他下意識的動作。

  王新冬那點微不足道的尷尬勁散去之後,厚臉皮子再次占領了高地。

  當許雁棲的視線轉向他,同時伴隨了那句話,他絲毫不顯窘態,甚至還咧著嘴,朝許雁棲笑得更燦爛了。

  他笑完還不夠,還對著許雁棲鄭重地頷首,向許雁棲表明決心,他絕對干不出抓羽蛇,還拔它們翅膀的荒唐事。

  許雁棲清楚他的擔心可能有點多餘了。

  不說《星際動物保護法》在那兒擺著,周圍一圈還全是攝像頭,王新冬根本沒有機會以身涉法,就算給他十個膽,許雁棲估摸著他都不敢上手碰一下羽蛇。

  「當然,不強求都去撿翅膀。」許雁棲只是覺得,能遇見羽蛇,機會難得,之後要是有什麼頭痛發熱,或者跌打扭傷,還可以充當藥物使用。

  就算運氣很好,一直碰不到這些糟心事,日常拿來當小零嘴吃也不錯。

  當初這群人一聽到要去中轉站,順道還能換換口味時,眼裡迸發出的光,差點沒把許雁棲的眼睛閃瞎。

  這次不用麻煩飛去中轉站,直接就能換一換口味,也不知道這群人會高興成什麼樣子。

  許雁棲心裡這麼想著,嘴上也是這麼說的:「羽蛇的翅膀除了有藥用功能,還可以當食物吃掉。如果哪天誰不想喝營養劑了,還可以吃撿來的翅膀。」

  他話音一落,其他人立馬呆住,一個個看過去,活像是廟裡那些泥塑的菩薩,一動也不動,只有不斷睜大的眼睛,以及鼻孔里呼出的氣體,表明他們還尚在人世。

  這位許老師要不要聽聽看他在說什麼,他以為是烤雞翅膀給他們吃麼。就算他們再想換口味,也不至於飢不擇食,給什麼吃什麼,他們還沒餓到那種程度。

  而且不是說「星球點火,牢底生活」麼,烤不了雞翅膀,但也沒必要因為不想喝營養劑了,就烤個蛇翅膀來吃吧。

  「許老師,其實營養劑沒什麼不好的,方便,還很營養。」王新冬苦笑著,意識到說了句廢話,還在心裡偷偷呸了一聲。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對此敬謝不敏,蘇荷就頗為好奇。當一條羽蛇飛到她面前,她便指著那對小翅膀,問許雁棲:「許老師,羽蛇的翅膀還能吃?」

  許雁棲看著蘇荷,邊點頭,邊「嗯」了一聲。

  蘇荷更覺不可思議,追問道:「那要怎麼吃呀?這裡不能燒火,不會是要生吃吧?」

  沒想到還真讓蘇荷猜對了,只見許雁棲繼續點頭,表情還帶了幾分讚許。

  他宛如一個讓後進生折磨得心力交瘁的老師,猛然間在一群差生中,終於看見了一名上進的學生,心裡的恨鐵不成鋼,總算多了幾分孺子可教也的感觸。

  文筱筠腦子轉得最快,當即想到生吃的一種吃法:「生吃?像潮汕生醃那種吃法麼,可是我們沒有佐料欸。」

  她剛發完言,其他人還沒來得及打趣,某位王姓後進生仍然不肯放過許老師,還在那兒大聲嚷嚷道:「生吃?」

  王新冬一張不算大的臉盤,居然演繹出了風雨欲來般的精彩。就跟個調色盤似的,比羽蛇的翅膀還要五彩紛呈。

  「這玩意兒能生吃嗎?確定沒有寄生蟲,吃了不會拉肚子嗎?」驚訝好似將害怕擠了下去,王新冬還敢指著羽蛇,質問道。

  許雁棲的眉頭皺了一下,他表情略有些不耐,可還在極力地克制住情緒,不過說話時,他的語氣還是明顯比之前要低沉一些:「不想吃,可以不用吃。」

  王新冬敏銳地察覺到這一點,但他也不是脾氣好到可以什麼都不在乎的程度,他自覺沒有做錯什麼,神色難看了一瞬,就恢復了正常,只是不像往常那樣接許雁棲的話。

  眨眼間,周圍是死一般的寂靜,靜得像是能聽見自己的血液在流動。然而隨著氣氛逐漸凝固,血液仿佛也停止了流動,身處其中的人,都不由地摒住了呼吸。

  文筱筠看著站在風口浪尖上的兩個人,聯想到了上一次是她和許雁棲產生了矛盾,而這一次變成了王新冬和許雁棲。

  見狀,她大腦頓時不合時宜地產生了一個想法——又有許老師呀。

  不過文筱筠並沒有吃驚,在她的意識里,可能沒有許雁棲,才不正常。想到這裡,文筱筠趕緊低下頭,不敢讓別人發現她臉上浮現的心虛。

  好在這個隊伍里,還有一個究極和事佬宋彬,他專業救場多年,經驗豐富,童叟無欺。

  眼見氣氛快要變成一個僵局,只有宋彬還能笑得出來。他的笑聲剛好成為了一個突破口,使得血液再次流動了起來。

  而率先打破僵局的,是一根直腸通大腦的李哲。他的話可能不會中聽,但最為直接有效:「還要撿翅膀不,怎麼個撿法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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