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約
2024-09-14 12:54:55
作者: 方三遠
邀約
陽光自然不會說話,說話的那個人是許雁棲。
不過借著陽光這層濾鏡,祁默像是聽出了許雁棲聲音里包含的深情。
那一句「你回來了」,宛如一對新婚夫妻,在愛人離家,工作了一天回來後,暗含的濃濃思念。
當然,許雁棲並沒有這麼多複雜的情緒,他只是有些驚訝時間居然過得這麼快,感覺一眨眼,就到了午後。
可是工作之餘,身邊突然多了一個人,下一秒,許雁棲不知所措了起來。
他關掉光腦,雙手放在大腿上,來回摩梭了幾下褲子,指尖撚起一層布料,堆積出了一些褶皺。
片刻間,他的臀部緩緩離開沙發,整個人像不小心誤入了慢鏡頭一樣,連帶著臉上的表情一起逐幀回放。
「對,我回來了。」不清楚是不是受到了許雁棲的影響,祁默手腳都不知道該怎麼放了。
甚至進屋這麼久,他還站在玄關處,一步沒挪,仿佛回的不是自己的家。
還是許雁棲先注意到,他竟然反客為主,招呼起了祁默:「你進來了呀。」
多年未見的親戚重逢,可能都不如他倆這般生疏,哪怕他們第一次見面,也沒有這樣的情況。
「哦,對。」祁默這才邁開腿,朝客廳走去,他邊走還邊疑惑,不就一個上午沒見,怎麼突然陌生了起來。
具體原因祁默未知,可不耽誤他忽然福臨心至,主動挑起話題:「我本來還以為要晚一點回來,沒想到今天拍攝很順利,這麼早就結束了。」
說著,他還找回了點主人家的感覺,指著沙發,對許雁棲說:「你坐呀,許老師,別站著。」
許雁棲按照祁默的指示,又坐回了沙發上。
沙發很寬敞,軟硬適中,拿來當床睡也不為過。
祁默則坐到許雁棲對面,二人面面相覷一會兒,一陣塑料摩挲的嚓嚓聲傳來,祁默才想起懷裡的花。
這麼大一束花,他們兩人硬是跟沒長眼睛似的,誰也沒注意到。
「對了,花我給你帶回來了。」祁默起身把花遞給許雁棲,見他像是頭一次看見這束花,心裡稍稍好受些。
許雁棲接過花,跟祁默說了一聲,就抱著花回房間放好,再回到客廳坐下。
等許雁棲回來,祁默察覺到眼下氣氛正好,適合說一些事情,於是他道:「對了,許老師,明天你有事兒嗎?」
節目組此次召他們回來,好像就是為了宣傳發布會。自發布會結束,許雁棲就沒接到過節目組的消息,就像在他生活里消失了一樣。
要不是面前還坐著一個祁默,那將近一個月的綜藝錄製,恍若黃粱一夢。
「明天?」許雁棲語氣遲疑,可他知道,直到再度啟航,他或許都不會有什麼事情要忙。頓了兩秒,他給了祁默一個準確的答覆:「沒有。」
祁默頓時兩眼放光,略尖的眼瞼仿佛圓潤了一些:「那你可以把你的明天交給我嗎?」
許雁棲不知道是此刻陽光太灼人了,還是祁默的表情過於真摯,他竟然差點在那樣一雙眼睛的注視下,茫然答應下來。
好在理智尚在人世,及時拉住了許雁棲。
「你要做什麼?」
「唔……」祁默原本想說,「明天你就知道了」,可不知怎麼了,他居然覺得許雁棲不喜歡賣關子,不管是他本人,還是別人。
明明互相認識的時間並不長,可他對此卻堅信不疑。
「之前有個GG商送了我兩張票。」祁默打開光腦,給許雁棲看一看票據的模樣。
票面上花里胡哨,連字體都是不同的顏色。
許雁棲一個字一個字地掃過去:「地表第一遊樂園?」
祁默想帶許雁棲去的地方,是近幾年籌備的一個大型遊樂園。
自人口爆炸以來,土地就是相當緊俏的資源,初期要是哪個開發商敢投資建設娛樂設施,普通公民一人一口唾沫,都能把他們淹死。
如今地外宜居星球漸漸被發現,一部分已經開發完畢,一些人口也慢慢遷徙過去,土地緊缺便相對有所緩解。
這一緩解,曾經停留在方案上的設想,就可以繼續推進了。
不過人類到底不會一安逸了,就容易忘記過去,至少不是全部人。
因此祁默說的這家遊樂園,在落成前,也算是經歷了九九八十一難。
「對。」祁默頷首,「其實這家遊樂園還沒正式營業,這兩張票屬於內測票,只分發給了一部分人,由這部分人先行試玩。」
像是知道許雁棲要問什麼,祁默接著說:「時間給了好幾天,我打聽過了,明天去的人很少,我這兒還有面目全非罩,剛好一對兒,不會有人認出咱倆的。」
面目全非罩乍一聽很厲害,實際上就是一款可以調節人類五官的儀器,不讓別人認出來。
剛研發的時候,此儀器在違法犯罪道路上一騎絕塵,和娛樂設施一樣,遭受過很長一段時間的抵制。
不過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今天面目全非罩可以逃過人眼,但是逃不過監控設備,而且價格十分昂貴,購買流程繁瑣嚴格,非一般人負擔不起。
普通的犯罪分子,要是為此專門去購買,那麼犯罪成本就太高了,不划算。
規模大一點的犯罪集團,不僅要面臨購買渠道的重重篩選,還躲不過隨處可見的監控設備,犯罪成本同樣不低。
這些人之所以會走上這條路,無非是想通過一些旁門左道,來錢更快。眼下錢的影子都沒見著,倒先投進去不少。
聽說過貸款買房買車,還有上班,可沒見誰貸款犯罪。
就算是做生意搞投資,也是要先知道有賺頭才行。
只是這麼一款求爺爺告奶奶,都不一定弄到手的面目全非罩,祁默居然有一對兒,看來他遠比許雁棲以為的還要有錢,背後的人脈關係也不容小覷。
「我和你?」有錢沒錢,有關係沒關係,說到底,都和許雁棲無關。比起這些有的沒的,他更在意祁默怎麼突然興起,要和他一起去什麼遊樂園。
祁默點頭道:「對呀,你和我。」
許雁棲試著找一些藉口推脫,可想了半天,腦海里都一片空白。而且頃刻間,他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祁默邀他明天一起去遊樂園,那麼祁默明天極有可能沒有工作。
許雁棲明天亦是如此,如果他不答應和祁默出去,豈不是明天一早起來,他們就要大眼對小眼了。
與其這樣,那還不如先答應得好,至少他們不用傾情上演多年未見的遠房親戚,偶然上門做客,只得面面相覷的場面。
而且面目全非罩,許雁棲還從未見過,到底有沒有傳言中那麼神奇呢。
眼下只要他答應下來,自會見分曉。
「好,那我就把我的明天交……」許雁棲趕緊住了嘴,再說下去,感覺像私定終身似的。
祁默卻自然地接過他的話,笑著道:「好,許老師就放心把你的明天交給我吧。」
許雁棲:「……」
這樣感覺更不放心了,可不管這顆心到底放不放得下,結果已定。
許雁棲長長地吸了口氣,憋了一會兒,坦然接受。
……
「祁默,你回來了呀!」閒不下來的呱唧轉到客廳,看見了和許雁棲相對而坐的祁默,它興奮地飄過來,仿佛見到了失散已久的親人。
呱唧頭上還頂了只貓,許雁棲實在看不明白,這瓜瓜是怎麼做到在呱唧頭上躺得如此安穩,甚至呱唧還在快速移動,小腦袋一顛一顛的,都沒把瓜瓜給顛下來。
或許這就是不同物種間,難以跨越的理解鴻溝吧。
「喲,您又頂著咱瓜姐到處撒野了,不是說好了不讓它爬到你頭上去嗎?」祁默和呱唧打了幾句嘴炮,轉頭跟許雁棲說,「我還以為今天見不著它呢。」
他不說還好,一說許雁棲就想起他昨晚逗弄他的事情。
可惜許雁棲從來沒學過什麼叫興師問罪,遭遇了不公平對待,他只會用眼神進行控訴。
只是他眼裡的不滿似乎不太夠,祁默竟然笑得眼淚都要出來了。
「抱歉,抱歉。」祁默揩掉眼角的淚花,斷斷續續道,「昨晚我就是怕你住得不習慣,想著搞個什麼氛圍製造器出來,不說有多大作用,心理上能有點安慰也不錯了。」
這個原因許雁棲也能想得到,可是他不明白為什麼要給呱唧編造一個身份。
祁默總算笑完了,聲音也正常了:「還不是這哥們兒太呱噪了,你喜靜,昨晚又是漏水,又是搬家,我怕吵到你了。不過我真沒想到你會拍呱唧腦袋,畢竟它的啟動方式就是拍腦袋。」
不說祁默沒想到,許雁棲也沒想到。
「對了,它今天有煩到你嗎?」祁默問道「它在家都幹了些什麼?」
話多是真的話多,但是沒到煩的地步。不過祁默問起,許雁棲一五一十,全部告訴他,包括呱唧還會和瓜瓜無障礙溝通這件事。
哪曾想,祁默聽罷,笑得更開懷了。
「它哪會什麼貓語,它都是胡亂叫的。」祁默捂著肚子,笑得倒抽了口涼氣。
許雁棲一怔:「什麼?」
一旁的呱唧還怪實誠的,馬上幫忙為祁默作證:「是這樣的,雁棲,那的確是我胡亂叫的,我真的不會貓語。」
似乎為了證明呱唧的話,瓜瓜尾巴一掃,緊跟著「喵」了一聲。
許雁棲:「……」
哪裡有地縫,趕緊讓他去鑽一鑽。
「不是,你叫許老師什麼?」許雁棲還未說什麼,祁默先炸了毛。
他怒視著呱唧,眼睛如兩把劍,無形中刺了呱唧一個對穿。
呱唧體會不了人類的情緒,理所當然道:「雁棲呀。」仿佛祁默問了一個傻問題,根本不值得它嚴肅對待。
祁默又看向許雁棲,這次他不怒視了,而是充滿了怨念。
他盯著許雁棲,像是在問:為什麼呱唧可以叫他「雁棲」,他卻不可以。
許雁棲呆愣地看著這一切,心想這都什麼跟什麼呀,二十來歲的人了,幼稚園小朋友的別人有,他也要有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