稱呼
2024-09-14 12:54:54
作者: 方三遠
稱呼
許雁棲吃完早餐,呱唧總算有了用武之地,它殷勤地端起碗筷放進洗碗機里,順便攔下想要幫忙的許雁棲:「許先生,您放下,讓我來,不然我就失業了。」
機器人失哪門子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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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雁棲搖搖頭,又坐回去,沒有非要跟呱唧搶工作的意思。
只是飯後,望著陌生的環境,許雁棲不知道接下來該做些什麼。
以往大多時候,他基本都是一個人,不過現在他好像也是只有一個人。
身後是一個忙且快樂的智能管家,幹著幹著還哼起了小曲,旋律很熟悉,許雁棲聽了一會兒,才聽出是最近爆紅的《螢火蟲》。
機器人唱歌都能跑調,許雁棲算是見識到了。
遠處客廳的貓爬架上,一隻黑貓上下穿梭,要不是四周都是淺色系風格,許雁棲都快看不見黑貓的身影了。
如此看來,除了換了個環境,似乎跟以前也沒什麼區別。
不過生活在一塵不變之中,好似又在悄悄改變。
「好了,許先生。」呱唧收拾好一切,就扭著它兩條細短的腿,情緒像如今的人口趨勢一樣,一路高漲,「祁默留言說,他今天可能要下午才能回家,您接下來有什麼安排嗎?」
許雁棲現在正缺安排,聽見呱唧這麼問,心裡卻划過一絲躁意,他還不習慣這種時不時需要說話的場景。
當然,工作時除外。
五斗米可能不會使他折腰,但奈何他們實在給的太多了。
「我有一個問題。」在呱唧示意「請問」後,許雁棲道,「你為什麼叫祁默的名字,叫我叫許先生呢?」
一個連名帶姓,一個敬詞加尊稱,許雁棲恍惚之間,像是回到了舊社會。
他是封建社會的大地主,祁默和呱唧是賣身給他的長工。
「因為您姓許呀,還是位男士。」
許雁棲:「……」
這理由還怪清新脫俗的,簡直就是以事實為依據的藍本,可謂有理有據。
呱唧沒這麼說之前,許雁棲根本想不到。
「對祁默直呼其名,是他要求的。」呱唧繼續解釋,「他說他才剛邁入大學門檻沒多久,尚且還是一位年輕又貌美的大學生,叫先生就把他叫老了,他聽不來這種不符合實際的稱呼。」
說來也沒錯,許雁棲大學已畢業,比祁默要年長几歲,這一聲「先生」,聽起來,他似乎當之無愧。
只是「年輕又貌美的大學生」,祁默真的會說這種話麼。許雁棲持懷疑態度,祁默不像不正經的人。
不過住人房子,吃人早餐,還要受領一聲「先生」,許雁棲還是覺得受之有愧。不說別的,至少他還是和主人享有同等待遇吧。
「以後直接叫我的名字,也不用稱呼什麼『您』,跟祁默一樣就好。」
沒想到這個呱唧十分上道,一點也不像它的名字,透著一股瓜兮兮的味道。
只見許雁棲的話剛落下,呱唧就順著杆子往上爬,語調輕快道:「好的,雁棲。」
它一步到位,就像《快樂寒暑假》參考答案那一頁,省去許多步驟,就一個「略」字,簡單明了,擲地有聲。
要求是許雁棲提的,這位看起來不大聰明的智能管家,非但沒有懶驢上磨,磨磨蹭蹭說這不行,那不行,反而一整個打開了天窗般敞亮。
就是敞亮得太過,光都刺到許雁棲的眼睛了。
「行吧,」不知是說給呱唧聽,還是說給自己聽,許雁棲聲音幽遠道,「名字只是個稱呼,就是讓人叫的。」
究竟是人叫的,還是非人叫的,又有什麼區別。
許雁棲解決了呱唧稱呼上的問題,如願和主人享有了同等待遇,只是他沒考慮到萬事萬物,有利有弊,一個不留神,他忽略了呱唧的話癆屬性。
「雁棲呀,你想做什麼呀,家裡有閱覽區、觀影區、遊戲區,還有健身區,你看看,你有想去的區域嗎?」
自極力推銷過自己的廚藝後,呱唧又在極力推銷這套功能健全的房子。
許雁棲快要不認識他的名字了,自他長大以來,這麼多年聽見別人叫他「雁棲」的次數,可能還沒有這會兒來得多。
他更沒想到的是,以後只會越來越多。
「謝謝你,不過不用了。」許雁棲婉拒呱唧的提議,旋即思索起他要做什麼,似乎他再不做個決定,呱唧就會一直說下去,不過他的決定到底是什麼。
許雁棲說得太快,腦子沒能跟上,話剛好卡在這兒,他就接不住了。
呱唧沒能樹立沉默是美德之一的理念,自然理解不了許雁棲此刻突然的沉默。
他們眼神交匯,就這樣盯著彼此,眼看著他們就要變成一對不知道什麼屬性的石頭,一道黑色的殘影猛地躍上呱唧的腦袋,梅花爪按在它的眼珠子上,借力站穩。
呱唧跟真有一對又大又亮的眼珠子似的,在爪子「啪」的一聲蓋上來的時候,它的一對大燈泡閃爍,變成兩條短粗線。
順帶模像樣地「啊」了一聲,仿佛真受到爪子的實質性傷害。
「喵喵喵!」
這不是有爪子那位叫的,而是呱唧叫的。
許雁棲眼睜睜看著這對冤家,一個上躥下跳,一個揮舞手臂,都不是同一物種,卻能毫無障礙地進行交流。
這不比會一門外語厲害,那還是在同一物種的範疇內,眼下可是實現了跨物種交流。
許雁棲拉開椅子,坐到一個離事發地較遠一些的位置,他雙手抱胸,頗具閒情雅致看著這對非人生物大戰三百回合。
……
另一邊,早早出門的祁默忙活了一上午,這會兒總算得了空,在休息室里享用不知道應該算早餐,還是算午飯的食物。
食物是黃若麟訂的,該有的營養元素一應俱全,就是調料上寡淡無味,祁默一口肉下去,連點肉腥味都嘗不到。
幾口解決了這頓磨人的飯菜,祁默擦了下嘴巴,對一旁吃著麻辣燙的黃若麟說:「對了,麟姐,明天我沒事兒了吧?」
祁默今天出門,是為了拍攝一組宣傳照,內容是他代言的一款薄荷糖。
清涼酷爽,很符合他對外的形象。
可惜祁默是個正經八百的甜黨,薄荷糖雖也是糖,但他只喜歡甜滋滋的糖。
整個GG的拍攝期間,他不得不拿出畢生的演技,不然品牌商可能當場就要和他解約。
如今祁默肩負著綜藝大任,抽空還接了個代言,自然離不開他的經紀人,那位五百年前和黃世仁是一家的黃若麟。
黃若麟作風頗為老派,最見不得年輕人閒著,尤其是祁默。
一聽見祁默提這事,無論是否事出有因,她第一反應都是祁默八成想偷懶了,可畢竟現在是新社會,黃世仁那套已經行不通了。
「沒了沒了,你愛幹嘛幹嘛去。」黃若麟搖搖頭,語氣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不過對於祁默突然說這件事,她並沒有多想,只以為他嘴癢,沒事也要找點話說。
只是得到肯定的答覆後,祁默話鋒一轉:「還有件事兒,我覺得我應該跟你說一下。」
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到底應不應該說,黃若麟不知道,可是聽祁默這口氣,她直覺這件事她大概不太想聽。
她鼓動了幾下腮幫子,頓時覺得嘴巴里的肉不香了。
「什麼事兒?」黃若麟試探著問道,眼睛謹慎地打量著祁默。
「就是我現在跟別人同居了,那個人是許雁棲。」祁默用著最平靜的表情,說了個石破驚天的消息。
驚得黃若麟筷子上的肉,直接從黃若麟嘴巴這張狼窩,又跳回了虎穴,順帶回贈了她些許油點子,濺到了她的衣服上。
不巧的是,她今天穿的是淺色系職業套裝。一個小眾品牌,但價格不菲。
可是黃若麟眼下顧不上這些,此刻她滿腦子都是——她從業幾十年,頭一次看見cp粉搞到真的了,隨後便是一系列預警方案。
她的思維持續發散,思索著,以後要是面對不同記者拍到不同畫面,撰寫不同新聞稿時,她該怎麼應對。她甚至還想到,要不要派人打入cp粉內部,為以後的公開創造條件。
這一連串念頭快速在黃若麟腦海里閃過,等她終於想起還有一個問題沒有問的時候,距離祁默語不驚人死不休並沒有過去多久。
「你倆怎麼住到一起了?」「同居」兩個字黃若麟還沒有做好準備,實在難以啟齒。
然而,在祁默的感知里,黃若麟只是短暫地發了下呆,至於她腦海里如何翻江倒海,對此他毫不知情。
他面色依舊平靜,就像隨口問黃若麟今晚吃什麼一樣:「他家漏水了,剛好那時候我和他在一起。」
祁默向黃若麟大致解釋了下,昨晚他是如何和許雁棲同居的過程。
聽他說完,黃若麟竟有些失落,看來他們還是再單純不過的同事情誼了。
接著午飯吃完,稍作休息了一會兒,祁默又投入到工作中。
拍攝進展十分順利,祁默昨晚留言說下午回去,但他到家的時候,不過是下午剛過一點。
只是臨下車,他額目光透過後視鏡,看見一直擺在后座的花束,心裡一梗,驀地嘆了一口氣。
這束花祁默惦記了一天一夜,不過它的主人似乎已經忘記了它的存在,自漏水事件後,提也沒提過一句。
可祁默卻不能不當回事,下車時,他順帶拿上后座的花束,死死盯了一會兒,任命一般抱著這捧花上樓了。
他打開大門,走進去,陽光剛好透過落地窗,灑滿了大半個客廳。
如今五月即將結束,馬上就要邁入六月份了,春天留了個尾巴,夏天在後面追趕。
此時,許雁棲就坐在客廳里,聚精會神地注視著一個位置,估計是在看光腦。
陽光悄無聲息地鋪滿了他的身體,仿佛給他鍍了一層金光。
他的眼睛一睜一閉,帶動著睫毛如一把小扇子,上下揮動,還扇出了一些光點。這使得他整個人既明亮,又朦朧。
當他察覺到祁默的視線時,他帶著這股明亮和朦朧,飛速扭頭看向玄關。
那些光點瞬間四散開來,像是受到驚嚇的小動物。
可是很快,祁默好似聽見了陽光開口說:「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