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2024-09-14 12:53:59 作者: 蘭萋萋

  第88章

  裴府廳堂,一派沉寂,只有一個人嘰嘰喳喳說個不停。

  一家子坐在廳堂,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堂中兩人身上。

  裴凝鶯拉著仇凜英的手,一個勁兒的講他的好,其詞之誇張,若不是有些事他們看在眼裡,否則還真會覺得裴凝鶯被人騙了。

  

  她說完,撒開仇凜英,跑到老太太身前跪著,一滴淚一次哽咽,「祖奶奶,凝鶯真的很喜歡他!」

  當然了,這麼誇張,所有人都看出來她是裝的。

  老太太也不氣,反而是笑。

  他二人之間,早在裴凝鶯回門那年大家都心知肚明,只待那一窗薄紗被捅開。

  老太太還曾擔心過這層紗後是裴凝鶯的不幸,可如今看來,並非不幸。

  老太太拍拍裴凝鶯的手,拉她起來,笑著打趣:「祖奶奶看著倒像是你逼人家過來的。」

  裴凝鶯偷瞄一眼仇凜英。

  還真是她逼來的。

  裴老爺顯然不能接受,又礙於仇凜英曾經的身份,不敢多言。顧氏則不大好了,兩眼一翻躺在椅子上差點沒撅過去。

  老太太向仇凜英招手,「好孩子,你過來。」

  仇凜英走過去,同裴凝鶯一起跪下。

  他不對任何人恭順,更不會向任何人下跪,他那樣高傲的身份,也無需向旁人乖順下跪。

  可眼前是裴凝鶯所珍視的家人。

  仇凜英低頭,「老太太。」

  老太太厲聲:「凝鶯小孩脾性,我老太太見不得她受委屈,你若想得我裴家認可,那必須待凝鶯如至親至愛。無論你從前是掌印亦或其他,你的恩怨情仇,萬不許連累凝鶯。你更不能阻礙凝鶯追求她的生活,當全心支持、肯定,不可棄、不可離,你可願意?」

  「願意,老太太所言極是,」仇凜英沒有猶豫。

  老太太點點頭,算是半邊認可,「話這般說,還得看你如何做。」她這話,語氣已然放鬆許多。

  其實這麼多年,兩人間的是非,老太太怎可能不知,但話還是要說的!得讓他明白,凝鶯是她的掌上明珠!

  裴月上笑著打量仇凜英。

  那副矜貴傲慢樣哪能尋到半分,顯然是個做小伏低的郎君樣。

  她笑著說:「還叫什麼老太太,凝鶯,你還不教教人家?」

  裴凝鶯反應過來,哦哦幾聲,趕忙打了仇凜英一下,「叫祖奶奶呀!」

  仇凜英眼裡一絲茫然稍縱即逝,隨後面向老太太,道:「祖奶奶。」

  老太太很高興地應下。

  得裴家認可。

  仇凜英許諾的銀錢一百二十擔,錦緞金絲一百二十匹,馬匹三十,頭面首飾十套,在次日全都擔進了裴府。

  另外,他還加上許多贈給裴家人的東西,以補缺無法結親的遺憾。

  裴老爺拿了人家的錢,也就不再氣了。顧氏也得到相應的幾擔金銀細軟,有話也不再說了。

  連府中僕人都有份,裴府上下眾人自然都是樂在其中。

  娶是不可能娶的,得官府承認的婚書什麼的,更不可能。

  但裴凝鶯還是讓仇凜英提筆寫了一紙婚契。

  她喜歡他的字兒,叫他寫,看起來也舒坦。

  即便那婚契是假的。

  於是,在一卷金箔紅紙上,裴凝鶯終於看見了她的名字,和他的名字寫在一起。

  阿錦已經可以識字了,長命鎖他偶爾戴,偶爾不戴。他嫌那個鎖有些吊脖子。

  阿錦看著兩人的婚書,一時有些困惑。

  他記得姨娘是太后,可娘親說這是姨娘和裴家的秘密,他不可以說。

  原來,秘密是姨娘有情郎!

  裴凝鶯胡亂去揉阿錦的腦袋,「阿錦,喊他姨丈。」

  阿錦巴巴擡頭,望向他的姨丈,他的姨丈神情很冷,只有對著姨娘才會露出一點柔情,不過,他也會凶姨娘呢!

  ——忽略姨娘會打他不說。

  「姨丈好,」阿錦乖乖喊仇凜英。

  仇凜英輕飄飄看他一眼,很淡地嗯了聲。

  阿錦突然覺得,他的姨丈給他很熟悉的感覺,好像姨丈抱過他?甚至,他依稀記得姨丈是不是還帶過他一陣?

  裴凝鶯嬉皮笑臉地捏阿錦的臉,「阿錦,是不是在上學堂啦?」

  阿錦老實回答:「是。」

  裴凝鶯道:「你姨丈可厲害了,教過皇帝呢!要不要他來教你讀書呀?」

  仇凜英:「不要。」

  阿錦:「不要。」

  他們幾乎同時說出來。

  裴凝鶯哼哼幾聲,「難為你倆這麼默契。」

  仇凜英把阿錦往房外趕,阿錦不情不願地被推了出去。

  待他回來,發現裴凝鶯還在看那捲婚契。

  仇凜英伸手奪過婚契,將花窗關緊,拉上帘子,室內忽然暗下來。

  裴凝鶯任他抱著上榻,看他在箱子裡挑小玩意兒,「幾時了?」

  仇凜英翻著箱,「還早。」

  裴凝鶯哦一聲,隨口找了個話,「盈累閣辦了那麼多年,那本《雪竹煙蘿》還是沒收進其中,我還是想要!」

  仇凜英不再翻找,在盆里清了清手。

  裴凝鶯不知道他上哪兒知道了這麼個姿勢,將她整個抱起,靠在牆上,她兩手撐在他的肩膀,雙腿不停發顫。

  她會不停往下掉,看起就像是兔子主動落虎口,而非虎去啃食。

  裴凝鶯有些受不住,話也不想講了,只剩下細碎散亂的嗚咽。

  不知這樣多久,裴凝鶯才趴在床榻上,側著臉去看牆上燈火反照出來的身影。

  身影相交,分不清誰是誰。

  裴凝鶯艱難地坐起,吐著毫無章法的凌亂呼吸,磨了半天牙才找出一個詞兒,「狗。」

  「你不要在這種時候提書肆,我不樂意聽,阿錦從今以後也不許進你的屋子,」仇凜英故意不接著行動,撓著她的心,讓她難受。

  裴凝鶯很吃這套,她擡起腳,勾他的下巴,「知道了!誰的醋你都得來吃一口,是麼?」

  仇凜英順承地拉過她的腳腕,「是。」

  腳腕的敏感讓裴凝鶯再也無法忍受,最終,還是被仇凜英吊足了胃口,自個兒挪過去牽了他的手,胡亂戳塞。

  仇凜英舔吻她的唇,「得虧生了雙手,你還算喜歡。」

  裴凝鶯說話含糊不清,但她還是要噎他,「是,你這手養不好,我……就把你棄了!」

  裴凝鶯這一覺睡到了第二天的下午。

  因她可以光明正大地帶著仇凜英走出這間屋,從此以後,不用遮掩。

  .

  不久,老太太壽終正寢,與世長辭,沒有病痛,沒有幽怨。

  她的子孫後代很幸福,有著獨屬於自己的人生,除了裴縱還沒娶妻。

  她走時,是含著笑走的。

  裴凝鶯與裴月上操辦了葬儀,七日後下葬。

  最難過的是阿錦,他人小,不懂生死分離,哭了整整一個月。

  安葬完老太太,裴凝鶯的牽掛少了許多。

  她細細一數,原來已經六年沒回京了。

  於是,裴凝鶯尋了天氣不錯的幾天,和仇凜英一同回宮。

  仇凜英如今不是掌印,削官革職,可威嚴尚存,有皇帝親詔他入宮,依舊是無人不敬。

  裴凝鶯先回了菱荇殿。

  菱荇殿被沉葉安排的人手打理得很好,不落一絲灰塵,床鋪收拾得整整齊齊,連博古架上的書冊都沒落灰。

  她在菱荇殿的美人榻上坐了一會,發現仇凜英還沒過來,她便起身往直房去。

  直房如今還是高權和許肆在住,屬於仇凜英的那間空了下來,直房旁,又修了新的一間獨屋,是方揚的。

  趁著夜幕降臨,宮人們各忙各的,裴凝鶯趕緊推門入內。

  高權正要往外走,他見裴凝鶯,不等她開口,很默契地說:「他在承元殿。」

  裴凝鶯笑:「高公公最好啦!」

  「我喝酒划拳,那就沒輸過!」

  還未入殿,裴凝鶯聽見了獲驪的聲兒,她正在大放厥詞。

  裴凝鶯掀簾入內,發現大家都圍坐在桌邊。

  獲驪興致勃勃地與方揚划拳,玉觀聲坐得很遠,隻字不發。

  許肆候在方揚身後,正在發呆。

  衛軾在餵一個約莫四五歲的小女孩喝粥。

  當裴凝鶯踏入殿檻的那一刻,衛軾很迅速地擡頭看過來。

  衛軾少年帝王初長成,一襲玄袍襯得他玉樹臨風,眉眼間攜著幾分凌厲。

  衛軾看見裴凝鶯,一會笑一會皺眉,「你這壞女人,可算是知道回來了!」

  裴凝鶯微仰下巴,只笑而不答他

  喝粥的那女孩舔舔嘴角,跟著看向裴凝鶯,她眼尾略微上挑,像極了獲驪。

  裴凝鶯揚笑入內,挑了個座位坐下。

  獲驪突然大喊:「喝!」

  那女孩驚了一下,跑過去拉獲驪袖子,哭著鬧著勸她:「娘親,你不要喝了!」

  獲驪哎呀哎呀幾聲,恍然看見了裴凝鶯,她擱下酒籌,對著方揚道:「等會兒。」

  獲驪拽過獲玉的後衣領,將她拎到裴凝鶯面前,「來來來,磕頭認乾娘。」

  於是乎,仇凜英進殿就看見一堆人注視著獲驪摁著一個小孩兒的頭,給裴凝鶯磕頭,小孩兒甜甜嫩嫩的聲一口一個乾娘。

  畫面極其詭異。

  獲驪很快察覺到仇凜英,她又拽著獲玉到仇凜英跟前,「快點磕頭,這是乾爹。」

  獲玉懵懵懂懂,兩隻眼睛眨眨。

  娘親說的一定是對的。

  獲玉猛猛磕頭,「乾爹!」

  玉觀聲忍無可忍,過來拉獲驪,「別鬧了,這是在宮裡。」

  獲驪渾身酒氣,她醉眼朦朧,「鬧?一邊兒去!沒你這男人說話的份!」

  玉觀聲閉口,無言以對。

  仇凜英不耐地擡手,徑直坐到裴凝鶯身邊去。

  然後,他眼睜睜看著裴凝鶯加入了划拳喝酒。

  仇凜英嘗試勸她少喝些,收到了裴凝鶯的話:「一邊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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