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1章

  

  仇凜英想把裴凝鶯送回菱荇殿的，但走到直房時她就死活不肯繼續走了，非要在這兒停下。

  仇凜英無法，只得依了她，將她放在床上坐著，取給她一件他的寢衣。

  趁她穿衣的功夫，仇凜英把帶回來的那床被子丟到院子裡一把火燒了。

  考慮到裴凝鶯沒吃飯，他去小廚房下了一碗麵。

  回來時，裴凝鶯坐在桌上，兩手後撐著身子，寬大的衣袍讓她的肌膚若隱若現，袍底蓋住了腳，可她的腿卻不老實，在桌邊晃來晃去。

  「你坐在這裡做什麼？」仇凜英拉她的手，想拉下來，她死活不下來。

  「我說了我熱，」裴凝鶯掙了掙手，掙不開，她瞥了眼面，扭頭道，「我不吃，我熱。」

  仇凜英鬆開她，擱下面碗，拖來椅子坐著，環手看她。

  他大抵知道她為什麼覺得熱了，無非是當時寢殿裡燃了引人起興的香，不過那香畢竟是給萬歲爺用的，效果自然不算烈，其實等一陣子就好了。

  也不是不能等，只是過程有些難挨罷了。

  裴凝鶯用手扇風，可怎麼也降不下這燥熱，她恍惚間，又想起了話本里的故事。

  好像女人被迷了，也是這樣罷！

  裴凝鶯默默看向仇凜英。

  仇凜英面無表情，對上她無助的小眼神時，徹底讀透了她，他道：「奴才可沒放燃香，更沒有你話本子裡那玩意，只一雙手，不若送你回萬歲爺那兒去，讓他幫你？」

  裴凝鶯怔愣一下，站了起來，跨坐上仇凜英的腿，捏過他的手心，「我不要他。你……試試？」

  視線里，裴凝鶯看見他的臉快速地漲紅起來，連同耳根一塊紅。

  裴凝鶯眨巴眨巴眼，他也很熱嗎？

  仇凜英僵住，動也不動，好半晌，他終於回神，看著眼前搖搖晃晃的人，心弦止不住地盪。

  她為什麼可以理所應當地說出這些話，可完全不會生出旁的心思。

  他不懂。

  仇凜英把她抱開，重新放到床上去，自己轉身就要走。

  裴凝鶯側躺著，勾住他的小指，「老祖宗，你去哪裡。」

  仇凜英沒說話，扯開她的手，沉默著進了盥洗室，將手指洗得乾淨細緻，才慢悠悠回來。

  裴凝鶯見他回來了，又笑著勾勾手。

  仇凜英先去拉了窗簾，吹了燈，這才過來把她抱起，放在腿上。

  方洗過的手是涼的，涼意穿過寢衣，解開小衣，裴凝鶯看不見，只能一點點體會涼意如蛇般緩慢遊走，涼意攀至小腹，逐漸向下。

  只一霎，敏感的觸覺迸開。

  只是柔和地轉圈，撫摸。

  這樣就夠了，無需下一步，那本就不是什麼烈香。仇凜英想著，手上更是輕緩，時時刻刻都注意著裴凝鶯的神情。

  裴凝鶯埋進仇凜英的肩頭，蹭了蹭他，香料作祟，她意外主動地攬上他，輕輕舔舐他的脖頸。

  老祖宗不像話本里那樣的粗暴，也沒有那嚇人的物什。

  異樣安靜的內屋，只有細細的摩挲聲，裴凝鶯忽然開口，聲音嬌媚：「老祖宗，你臉好燙，你是不是也很熱。」

  仇凜英：「……你再說我就把你丟進院子裡淋雪。」

  裴凝鶯笑得沒心沒肺，「好呀，我不說了。」

  待裴凝鶯徹底睡著了，仇凜英才放開她，低頭看了眼衣袍，被她弄濕了。

  .

  萬歲爺被一把火嚇得不行，寢殿也能燒起來，真是撞鬼了！後來好長一段時間萬歲爺不敢召人侍寢。

  他又考慮到裴凝鶯定是受驚了，賞了許多東西給她，又籌劃著名給她升一升位分，好補償補償她。

  趁著即將春日，萬歲爺提議要上普禪聖寺去燃香拜佛，以辟邪，並祈福國運昌盛。

  這提議自然是好的，一來可以迎春祈豐收，二來，萬歲爺不在宮裡瞎禍害了，大臣們能親眼看著他也放心些，三來，叫萬歲爺去聽一聽課，能讓他清心靜欲。

  普禪聖寺曾有官府扶持，後來又有幾個皇親出家，是以，寺廟修建得宏偉，但十分安靜，僧尼們有條不紊地做著自己的事。

  梵鐘響起，渾厚醇實的鐘聲盪開來，整座寺廟都縈繞著沉寂清靜之意。

  萬歲爺很不放心，身邊跟了數十人近身護著，連同仇凜英、方揚在內，就這樣，他還不放心，還想叫更多人，最後被住持的淨虛方丈勸說，這才罷休。

  有幾個年輕些的小尼姑引著裴凝鶯進小屋，跟她講了些事宜。

  裴凝鶯謝過，她們豎掌告退。

  裴凝鶯一開始是不信神佛鬼魔的，但重生之後不得不略信一些，輪迴轉世這事，誰也說不清楚。

  他們動身出發得早，安置好行李不過寅時，有小僧跑過來請裴凝鶯去聽早課。

  入了殿廟，裴凝鶯尋了個靠邊的位置坐著，這樣方便隨時溜走，不是不崇敬菩薩與佛祖，只是聽不懂大師們嘴裡念的梵文罷了。

  裴凝鶯聽著聽著，又開始犯困，腦袋猛地向下一砸，醒了，擡起頭時，恰好與前方剛起身的仇凜英對視。

  對於那一夜，裴凝鶯記不大清了，迷迷糊糊的，誰會記得。畫面嘛，自然也是不清不楚的，可於仇凜英而言，卻不一般。

  仇凜英撤回視線，往外走。

  裴凝鶯正好也準備走了，打算跟在他身後，之後便各走各的，她要去廟裡轉一轉，給二哥祈福今年的春闈。

  誰知仇凜英走得很快，一出來就不見人影，裴凝鶯只好自個去找小尼姑要過香燭。

  小尼姑很是熱情，聽說她是給哥哥的仕途祈福，特地帶她進了文殊殿。

  裴凝鶯再次謝過，點燃香燭，右手在下握住香，高舉過香燭，向文殊菩薩作輯，心中默念心愿。

  禮後，她將香置於香爐中，穩穩插牢。

  裴凝鶯理了理裙擺，往外走時，有一隻鳥飛竄進來，張牙舞爪地在她手上、肩上、頭上一頓亂撲騰後，停在了裴凝鶯的頭上。

  髮髻與頭飾都被撲得凌亂不堪，擋去了視線，裴凝鶯不敢喧譁，只能伸手胡亂摸索腦袋上這東西。

  「小瘦，你怎麼瞎跑。」

  男聲在身前響起，裴凝鶯猛地停了所有動作。

  男人一邊輕聲道歉一邊把鳥捉回來。

  見裴凝鶯捂著頭半天不吱聲，也不動，男人一時心急，以為傷著她了，彎下腰去，從底下去看她，「那個，你沒事吧？這是我在廟裡收養的一隻黃腰柳鶯，今個不知怎麼了，偏往文殊殿裡飛，你有沒有事啊？我帶你去僧醫那兒瞧瞧罷。」

  聲音和語調太過熟悉，裴凝鶯眼眶頓時濕潤起來，眼前模糊不清。

  男人慌了手腳，「你怎麼了？」

  裴凝鶯撩開散亂的頭髮，隨手理了理，擡起臉好讓男人看清她。

  裴縱滯了片刻，顯然認出她了，卻還在遮掩眼底的興奮。

  裴凝鶯一點都不想罵他了，也不想噎他，更不想打他，她好久好久沒看見二哥了！

  裴凝鶯唇角止不住地飛揚，踮起腳使勁抱過裴縱。

  熱流滑過臉頰，滴在裴縱的脖下，裴縱頓在空中的手慢慢抵靠於裴凝鶯的肩，安慰地輕拍她。

  「為什麼……為什麼當初不來送我，」裴凝鶯哽咽不停，眼淚止不住地掉，「我好想好想你們，我、我寄了信回去，卻……」

  她說不清楚了，只剩下嗚咽，支零破碎的話語，抽咽的聲音，揪得裴縱喘不上氣。

  裴縱也不再像從前一樣嘲笑她，他半蹲下來，擡指抹去她的淚，溫聲撫慰：「笑著笑著怎麼哭了。別哭了，這不是見上面了，是來為我祈願的麼？」

  裴凝鶯眼尾紅潤，她彆扭地錯開臉，「誰來給你祈願，夢做得真美。」

  裴縱揉揉她的頭，笑她還是和以前一樣。

  裴凝鶯橫擦去淚痕，捧過黃腰柳鶯，柳鶯胖得跟個球似的，上體是黃綠色的，腹羽是白的，毛茸茸一小隻。

  這哪和「瘦」搭得上邊？

  小瘦和裴凝鶯很有緣分在，它乖乖停在裴凝鶯的肩頭，不叫不鬧。

  裴縱見狀，任它去了，帶著裴凝鶯往外走，想著找個遠離僧佛的地方，去說說話。

  不曾想剛踏出文殊殿，就遇到一臉陰沉的仇凜英。

  裴凝鶯眉眼彎起，笑得真切，是仇凜英少見的笑容，他只見過一兩次，還很短暫。

  她沒太在意仇凜英的神情，心裡只念著二哥，倒是轉頭發現他時，還很不解，「你怎麼啦？」

  仇凜英陰冷地瞧著她，隨之，凜冽的目光睥向她身旁的男人。

  仇凜英不說話，裴凝鶯也就不追問，拉過裴縱往遠處的草地走。

  兩人漸行漸遠，仇凜英盯著兩人的手，不久，他聽到男人在問。

  「你們有什麼關係麼？我總感覺他看你時有些怪。」

  「嗯？我們什麼關係都沒有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