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2024-09-14 12:52:29
作者: 蘭萋萋
第32章
天邊又有煙花綻開,宮外的京城熱鬧非凡,宮道上卻陷入一片死寂。
裴凝鶯不知道到萬歲爺的神情,便只能聽他的聲音和語氣,他聲音略微發顫,大抵是方才在雪地里凍著了,語氣里倒帶著疑問。
裴凝鶯想著藉口,剛張嘴話還沒吐出來,仇凜英搶先一步開了口。
他聲音平淡清冷,似乎什麼也沒發生,「奴才方才在宮道上遇到裴小主,裴小主未撐傘,便送她一程。」
聽此,萬歲爺深信不疑,點點頭,再看了一眼裴凝鶯,雪夜中的她微微擰著眉頭,兩頰被寒氣染上紅暈,我見猶憐。
仇凜英道:「陛下,早些回去罷,天寒。」
萬歲爺回過神來,那冷風鑽進衣襟里,凍得人骨頭僵硬,「那你把裴美人送回去,今夜不必取東西了。」
他吩咐完便走,連等都不等一下這宮女。
身後的宮女早已凍得四肢麻木,站了這么半晌,擡腿時雙腳僵硬無力,就這麼直直摔在地上,磕得下巴都破皮出血了。
裴凝鶯叫住仇凜英,「公公,等等。」
仇凜英轉過頭。
裴凝鶯走出傘外,攙起宮女,在宮女驚恐地目光下解了自己的披風,披在她的肩上,替她系了系帶,再拍了拍她的肩,對她說:「走罷。」
裴凝鶯沒等宮女說話,轉身回了仇凜英的傘下。
仇凜英亦沒有說什麼,待她回來了便繼續往菱荇殿的路上走。
因為除夕,有習俗要守歲,是以今夜准許各房各宮不吹燈,往那後宮走,便逐漸通明起來,宮道上也沒什麼人,盡在屋裡圍著烤爐聊著天。
裴凝鶯搓著手,走路時也不看路,一個勁擡頭望煙花。
仇凜英問:「冷不冷?」
「有點。」
「冷你還給她披風,待會凍成傻子了。」
裴凝鶯唇邊泛起笑,眸子亮亮的,「凍成傻子了那我就一直仰仗公公咯?」
仇凜英哼了聲,「花言巧語。」
裴凝鶯突然看向仇凜英,道:「公公你很會嘛,不會經常幹這事兒罷?」
仇凜英疑惑:「什麼事?」
裴凝鶯一臉正經,指了指後頭的方向,「就方才遇到萬歲爺,你說的那些話呀!哪有人像你這樣的說謊話都不打草稿,嘴一張就騙人。」
「你。」
……
仇凜英將裴凝鶯送回了菱荇殿。
其實進了後宮,宮道便亮起來了,裴凝鶯也能瞧個大概,但他還是一路送了過來,他說,怕她踩茅坑裡跌死。
裴凝鶯狐疑,宮裡的茅坑隨處就建麼?
怕不是欺負她不熟悉宮裡頭!
但她還是選擇相信,因為公公說這話時很認真,也許是真的呢。
裴凝鶯跑進殿裡,找了個小燈籠點燃給了仇凜英,先前的那個燈籠被她弄丟了,只得將就給他自己的。
仇凜英拎著這小燈籠,看上去有點違和。
裴凝鶯給了小燈籠便準備關門送公公了,殿門即將關攏時,仇凜英忽然問她,「你還要去勾搭萬歲爺?」
裴凝鶯一聽,可不滿意了,什麼叫勾搭?她這是光明正大做份內的事好嗎!
她糾正:「我是后妃,這怎麼能叫勾搭呢?公公注意你的措辭!」
門縫中,裴凝鶯的臉上很有些孩子氣,仇凜英看了一會,嗤笑她:「是,是份內,那就請裴小主好好幹了,奴才以後還要靠小主呢。」
仇凜英這話聽上去好像沒什麼大問題,可裴凝鶯一琢磨,竟覺得別有一番風味,到底是什麼嘛……她不清楚。
裴凝鶯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這樣,只得斂了神情,道:「若有一天凝鶯飛黃騰達,那自然不會忘了公公的關照。」
仇凜英將小燈籠塞了回去,撐傘走進黑夜中。
裴凝鶯推開了門,站在殿門口,望著他的背影,「你不要它?」
仇凜英連頭也不回地走著,隔了一會,雪夜中傳來他不咸不淡的回答,「誰像你?瞎子。」
……
玉觀聲本很氣憤仇凜英抓走了母親,可他探訪過一次,母親在東廠里相安無事,也就稍放寬心。
今日散值,他就出宮回家了。
哪怕是玉母被抓走,他也照舊回家,只不過有了許多暗地監視他的人。
就在將才不久,他剛踏進院門就被人押著回來,他原以為母親出了什麼事,很是擔憂,不曾想那些人並沒有帶他進東廠胡同,反而回了宮。
玉觀聲被帶進宮時走的側門,側門內外都是仇凜英安插的人手,得了令確認完身份就放他進來了。
於滿腹疑慮中,玉觀聲被帶進了後宮,在浮筠宮前見到了仇凜英。
不過仇凜英臉色很差,陰冷得令人望而生畏。
玉觀聲一想到上次那般侮辱了仇凜英,寒意便止不住地蔓上全身,如今見了他,更是不敢多做表現。
玉觀聲平緩語調問:「老祖宗,有什麼事不能直接說,需得著深更半夜把我捉回來?」
仇凜英沒理他,卻聽見另一個女聲叫道:「玉觀聲!」
玉觀聲側過頭去,輕皺起眉,後退了半步,「獲妃娘娘。」
獲驪穿著大紅裘衣,步子快急,旋裙邊上的金點被踢得躍起,她急得連傘也不打。
玉觀聲低下頭,眼觀鼻,抿唇不語。
「啪」地清脆一聲,一個耳光扇在玉觀聲臉上,用力之大,他半個身子都被打得傾斜。
「跟本宮進來。」獲驪死死盯著他,滿眼怨恨。
玉觀聲默默看向仇凜英,徵求他的意思。
仇凜英頷首,「一刻鐘。」
玉觀聲一進去,獲驪便把門鎖上,又是幾記巴掌扇下去,打得玉觀聲的臉腫紅,指印清晰可見。
見玉觀聲一直不說話,獲驪更加氣憤,擡起手又要打他,他這才說話,「娘娘,您有什麼煩心事麼?」
獲驪氣得臉都扭曲三分,扯過玉觀聲的衣襟,將他往榻上摔,「煩心事?你也好意思說煩心事!本宮還以為你是圖本宮的錢財,這才來接近本宮,不曾想,是把本宮當替罪羊了!什麼黑鍋都敢往本宮頭上砸,你以為你是誰!?」
她高仰著臉,走進榻邊,塗著紅丹蔻的指甲捏過玉觀聲的下巴,掐出一條月牙形狀的指印,幾乎是恨不成聲,「玉觀聲,別以為本宮不知道你對裴凝鶯那些歪心思,人家搭理你麼?你可記住了,你就是本宮私養的男寵、一條狗,一輩子伺候本宮的命,可曉得了?
殿外,仇凜英的臉色愈發陰沉,他向外走了幾步,不大想聽獲驪發瘋。
玉觀聲捂著半邊臉,下牙緊咬著。
獲驪鬆開玉觀聲,抄起桌邊的花瓶就要砸,玉觀聲閉上眼,那痛感遲遲未降臨,他睜開眼,看見獲驪放下了花瓶,變得頹然。
獲驪抱過玉觀聲,湊到他肩上,玉觀聲感覺到肩上濕熱,之後聽見獲驪小聲的嗚咽。
「你說話啊!舌頭讓仇凜英割了麼!?」獲驪埋進玉觀聲的肩里,泣不成聲。
「娘娘,別哭了,」玉觀聲回抱住她,臉上沒有任何起伏,「是我的錯。」
「你要多少錢?」
玉觀聲不答。
獲驪放開他,手忙腳亂地取下手上的金蟾蜍戒,又取了耳上的翠珠,摘了頭上的鍍金蝴蝶釵,一併給了他,「都是我自己的,你拿去變賣,不會有人查出來的,你不就是要錢買藥給你母親治病嗎?不要跟著嫻妃了,她能給你多少?」
仇凜英聽得越來越煩,踹了踹門,「玉觀聲,走了。」
玉觀聲無言凝著獲驪,最終嘆氣,「娘娘,您何必呢。」
他沒有收這些東西,站起來理了下頭髮便推門出去了,獨剩獲驪癱坐在榻上。
玉觀聲跟著仇凜英往外走,風打在他臉上,臉沒有太多知覺,只有火辣辣的痛,他忍不住發問:「老祖宗,您將我帶進宮,只為此事?」
只為滿足獲驪見他一面?
他不信仇凜英會那麼好心幫獲驪。
仇凜英走在前頭,道:「也不全是,讓你好生體會一下,到底跟了誰出錢更爽快,還不用挨打挨罵。」
玉觀聲低頭看地。
好像確實是仇凜英要人性點,可也沒好到哪裡去,軟禁他難道難道不是事實!?把母親帶走了難道不是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