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尋

2024-09-14 12:38:36 作者: 為衣山人

  探尋

  謝疏林平日裡最為難的便是見他的哥哥,以致於先前就得了言梔的提醒,現如今謝聞枝正拿著鑰匙捅弄著鎖眼,發出的「叮叮噹噹」聲便足以讓他魂不守舍。不一會兒,謝聞枝就打開了房門。

  「哥......哥哥有何事?我正讀著書呢......」謝疏林語氣斷續結巴,只見他手中捧著本《大學》,不知究竟看了多少。

  謝聞枝淡淡地點了點頭,仔細環顧四周,沒有發現異樣,這才給他一個笑臉來,佯裝出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樣,「我今日來尋你,其一是來瞧瞧你學得如何,一驗成果,其二是言公子來府上做客,讓你一會舊友。」

  謝疏林哪會真心看書?他情願被關著睡上一整日那也不願意將那書捧起來讀上半個字,一聽到謝聞枝要來驗收成果,他登時沒了困意,再次張口結舌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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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兄......二哥哥既然肯看書了那便是有了莫大的進步,恐怕逼得太緊倒會適得其反,寬泛些反倒或多或少記住了呢。」言梔得了謝疏林求救般的眼神,心領神會。

  謝聞枝一時未做他語,擡手屏退了下人,與言梔跪坐在矮桌旁,招呼謝疏林過來。

  「兄......兄長?」謝疏林戰戰兢兢問。

  只見謝聞枝嘆道:「這本書究竟看進去幾個字,我也不問你了,現如今有個讓你將功折過的機會,你要還是不要?」

  謝疏林對他兄長的行事太了解不過,如今是自己便是本無此意便也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對他連連稱是,「要!要!哥哥您大人有大量賜我個將功抵過的機會!」

  言梔撐著腦袋瞧著兄弟二人頗有些看戲的滋味,心想著這謝二便是不做這謝家的二公子了,去瓦舍照樣也能混口飯吃。

  他這邊想著,謝聞枝這邊拿出了其中一張地圖,推至謝疏林的面前,語氣平淡道:「你紈絝久了,裕都當是混得比自家還熟,那便仔細看看,這地圖上畫著的是哪條街哪條道。」

  「這......」謝疏林還想遮掩一番,卻見言梔一個肯定的眼神,忙垂首仔細看著那張地圖。

  「看樣子像是西大街,但這畫的模樣顯得有些狹窄......難不成是西市?」謝疏林思忖道,隨即有些無奈地笑道:「要是知道鋪子的名字就好啦......」

  言梔順著他的目光向圖紙看去,圖上所繪之處確實顯得逼仄,只是這地方自己好似有幾分印象,卻又尋思不出個答案來,他下意識彎曲膝蓋想要架起腿來,卻不想磕到了矮桌,才意識到自己所處同樣是一處逼仄的空間,不好意思地又坐直了身。

  「西市?」謝聞枝摸著下巴略有所思,隨即問道:「青笮可去過西市?」

  言梔臉上略有難色:「我初來乍到的,連相府算是哪片也分不清。」

  「相府是在尚善坊,謝宅在永泰坊,」謝疏林說道,「西市你大約是去過,只是不知是在西市罷了,如此有趣的地方江大人怎會沒帶你去過?」

  謝聞枝一蹙眉,正欲打斷弟弟的話,卻被言梔搶先一步,只聽他問:「疏林且說說?西市有何特徵,賣些什麼,長什麼樣?」

  謝疏林道:「西市大多都是些商人,百姓支的攤子比路旁的鋪子要多,所賣的大多也是些花鳥魚蟲,小吃之類,也有製衣的,也有菜攤......所賣紛雜低廉,平常百姓最喜歡不過。」

  聽他說完,言梔略忖了半晌,倒也沒尋思出個所以然來。

  謝疏林看著地圖,低聲喃喃道:「這倒像是百姓支的鋪子,他們今日在此明日在那的,不過我聽說前不久池照來了許多賣花的商人,他們將新產的乾花賣與香料鋪子,百姓拿回去做薰香,很是風靡,不知是否於此有關呢?」

  「香料鋪子?」言梔似有恍然,忙問:「你是否確定?」

  謝疏林神色一怔,忙擺手道:「不,不,我......我胡亂說的!」

  「說說看倒也無妨,」謝聞枝難得溫言,面色柔了下來,此時是一副可親的兄長模樣,「你且說說吧,若非窮途末路,又怎會來尋你?」

  謝疏林擺出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便大起膽來說出心中所想:「我已經被關在家中這麼許多日了,這圖紙所繪之處我顯然不甚熟悉,我不熟悉的地方唯有兩處,一處便是西市百姓支的攤子,第二處便是南市異域商人的地界,但這兩旁店鋪顯然是西市的模樣。既然有地圖,那便算是半個定所,我若猜的沒錯,不是花攤,便是香料,別的攤子常常更替,唯有此二者運輸不便,對環境挑剔。」

  言梔聞言頷首,目光轉向謝聞枝:「謝兄可還記得,許久之前我曾問過你梔子花香的事?」

  「自然記得,我讓你去香料鋪子瞧瞧,便也是聽聞有許多池照的花商運送乾花至西市。」謝聞枝道,「事後你可去過?」

  「我同兄長去的,買了些梔子回來,但此事一直擱置著,我也無法篤定那些他人身上的花香是否就出於此處。」言梔道。

  謝聞枝此時起身,將手遞給言梔,後者便借著他的力一起站了起來。

  「你也見過言公子了,便好好安心讀書吧,我與公子還有要事,今晚便不必再留飯菜。」謝聞枝對疏林吩咐道,而後者聽著卻是滿臉的不可置信。

  「哥......哥,別著急走啊!」謝疏林望著他倆漸行漸遠的腳步,不由得揪起心來。

  「怎麼?」謝聞枝回首問道,語氣平平。

  「我......你......不是說好將功折過嗎......」謝疏林委屈道,但這份委屈在謝聞枝的眼裡根本沒有任何作用。

  他語氣逐漸冷淡下來,說道:「我聽你方才言之鑿鑿,期間也不少談及裕都近來瑣事,就連你被關在家中卻也知曉這些長短事,看來這心思也沒花在古今名作之上,此番你有功勞不假,抵去了前些天的過,但今日之過又用何抵?」

  「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謝疏林眼眶泛紅,似有淚光,言梔夾在其間左右為難,他深吸一口氣,視線忽左忽右地亂飄。

  「哥哥從來不想放我出去!看來我的過非得回到十年前上朔北戰場才能抵!」

  謝疏林正發作著,一聲響亮的關門聲震碎了他未說完的話語,他狠狠一拳砸在了桌子上,見謝聞枝攜言梔揚長而去,最終還是忍不住,肩膀發著抖,他的淚水如泉涌般灑在了那本《大學》之上。

  穿過迴廊,謝聞枝便要出門牽馬,又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又將馬兒帶回了馬廄,最終決定還是與言梔走去西市。

  「謝兄......疏林他?」言梔身子微微一僵,抿著略顯尷尬的笑容提起。

  謝聞枝卻好笑地擺了擺手,側睨著謝宅的方向,笑道:「無妨,他便是這般的性子,喜怒哀樂全在臉上,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如今事多,讓他出來恐怕遭人算計利用,還是再等上幾時吧,權當做磨他的性子。」

  言梔從前只當謝聞枝嚴厲,卻不想長兄如父此言非虛,考量甚多。

  「之前你來問我,是因曾經在趙府沾染了那梔子花香,當時不甚在意,卻不想後來林近侍在撞柱而亡的工部侍郎身上也聞到了這氣味,這才來尋我一問,可是如此?」謝聞枝道。

  「是,」言梔說道,兩人佯裝輕鬆隨意在長街上闊步走著,好似只是無事散步一般,「確實如此,當時只覺得兩次都聞到了這樣的氣味,心裡覺著蹊蹺。」

  謝聞枝放慢腳步,目光投向言梔道:「確實蹊蹺,倘若這地圖上畫著的正是你買乾花的那幾家鋪子,那此事便愈加複雜難言了,更何況這是在趙醒府上尋得。」

  「如此重要的東西,趙醒怎麼不一同帶走,再不濟也提前銷毀?竟讓謝兄在府上尋得?」言梔問道。

  「這同樣也是我的疑問,趙醒通敵,叛出京師,而朝廷卻對此緘默,期間定有其他蹊蹺之處。」謝聞枝淡淡道,「你可有什麼知道的隱情忘與我說了?」

  言梔一怔,腳步停頓了片刻,隨即佯裝鎮定跟上了謝聞枝的腳步,「一時卻也想不到什麼,大抵是這些日事情太多,有些細枝末節的重要與否我也把握不住,或許還有些忘了的,今晚我問問兄長,若有什麼細節,明日去刑部告訴謝兄如何?」

  他想到了不久前與徐辭盈的對話。朔梅罹霜雪,不肯凋帝師。他決定還是要徵得江潛的意見。

  謝聞枝聽他言罷,微微一笑:「好,若是有想說的,什麼時候來告訴都不重要。」大約是自知如今的處境,自己也不好逼他。

  「我認得這條路,」言梔面色不改,說道,「那日去買香料,走的便是這條路。」

  謝聞枝「嗯」了一聲,以示知情,他擡手揉了揉眉心,方才說道:「再看看,往裡頭走些便是疏林說的那些鋪子。」

  二人一路走著,話漸少了,注意力全放在了那道路兩旁的風景之上。

  言梔心中忖度著,將眼中所見之景與心中所記反覆對比,終於在一處人煙熙攘之處,言笑晏晏之聲中駐足停留,「謝兄?」言梔喚道,謝聞枝也便停下腳步,環顧四周。

  這分明便是那地圖所繪的模樣,就連同攤面所擺之朝向也同圖上繪製的一模一樣,不差分毫。

  「便是這了。」謝聞枝正色道,他未曾想真讓自己的弟弟說准了話。

  言梔彎下身撩袍進了一間鋪子,那鋪子極矮,便是那些商人為存放之便自家搭就,只能承受風雨,不堪再受其他。

  「掌柜在嗎?」言梔向著那黑黢的鋪子裡頭問道,只聽得一連串的應和,一位較言梔稍矮些的中年男子躬身出了鋪子,言梔覺著他略顯眼熟,恐怕之前的梔子便是從他手上買的。

  「在!在!公子要些什麼?這般晚了,公子暫且等等,我支個燈出來。」那掌柜說道,不久便挑了盞燈掛在了鋪子前。

  言梔略笑笑,道:「掌柜,不知是天晚還是我記錯了,記不得先前究竟是在哪家鋪子買的東西,不知這些鋪面可有變過地方?易過主家?」

  那掌柜連擺手:「不曾,不曾!我的鋪子從去年便在此處從未改換過了,公子不記得,但小的卻見過公子!」

  不知他所說真假,但倘若一家未改,那地圖便不會有所大變化,此地正是地圖所畫之處。

  「是嗎?」言梔漫不經心答道,眼神卻瞟向了謝聞枝。

  「公子?公子要些什麼?」掌柜殷切問,將言梔的心緒拉了回來。

  言梔回神問道:「可還有池照來的花?」

  掌柜訕訕一笑:「公子恕罪,這花太好賣,五日前便賣完了最後一批貨,今年恐怕沒了。」

  言梔點點頭,一時不知所措,好在此時謝聞枝來到掌柜面前說道:「有一樁生意,不知掌柜要不要做?」

  掌柜一聽來了生意,立馬顏色煥發,卻還要故作鎮定問道:「敢問這位公子......是什麼樣的生意?」

  只聽謝聞枝說道:「我在刑部做事,上頭的大人說快到冬至,須得給手下發些驅寒的香囊以示朝廷關懷,只是我素來不懂這些,所需量大,還請掌柜配些料明日送去刑部,便說是言大人吩咐的,若是做得好,恐怕還不止是這一樁生意,許多大人的宅子也是要散散恩德,給奴僕們討個好運氣的。」

  謝聞枝越說著,那掌柜眼中的精光愈盛,聽他言罷便連連稱是,這可是一樁大生意,就連告別了二人,他臉上笑意仍舊不減毫分。

  言梔與謝聞枝假意離去,實則仍在觀察四下,只聽謝聞枝壓低聲音說道:「方才你與他交談時我略略看了大概,這些鋪面恐怕並不簡單,咱們還得等到他們收攤離去再仔細一探。」

  「謝兄懷疑這些鋪子有蹊蹺?」言梔問。

  謝聞枝搖頭低語道:「不是鋪子蹊蹺,在刑部許多年破過許多案子,大抵是我多心,但這些鋪子便好似我曾經破過的一個石陣,還得等此處人煙俱滅時仔細觀察一番。」

  說道此處,言梔突然想起了另一張地圖,背山繞水,好似蓬萊仙殿,一個想法在他腦海中蔓延生長。

  「難不成解了這陣法,便能得見另一張地圖上繪製的奇景嗎?」言梔隨口問道,卻不想謝聞枝沉吟片刻,好似當了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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