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60章

  她忽然在門外頓住了腳，用靈力改變了嗓音，鼓起勇氣推開了門。

  觀雪竹狼狽的趴在地上，掙扎著想要起身。

  一旁的小荷蹲在他身旁伸著手急的冒汗：「公子，讓奴婢幫您吧……」

  「出去。」觀雪竹的嗓音如同一把生鏽多年的破鋸子，沙啞、冷漠。

  記住全網最快小説站𝖇𝖆𝖓𝖝𝖎𝖆𝖇𝖆.𝖈𝖔𝖒

  「小荷小月，一起把他擡到榻上。」看著他這幅樣子，姜姜的心像是壓了塊巨石喘不過氣。

  「別碰我！」觀雪竹發出一聲嘶吼。

  他就像一隻被拔掉了鋒利犬齒砍斷了利爪，被狠狠折磨再也站不起來的困獸。

  姜姜不顧他的抗議抓住他的胳膊，小荷小月抓住他的雙腿，三人將他硬擡到了榻上。

  強行把他擡上榻後，他就像被掏空了一切麻木的假人，直挺挺躺著一言不發。

  「你們先下去。」姜姜擺了擺手。

  「公子，你的傷雖重但好生修養會好的，我父親花了一天一夜才從閻王手裡搶回你的性命莫要糟踐自己。」

  觀雪竹躺在榻上一言不發。

  「看公子衣著不凡定是出身尊貴，如今癱在榻上成了半殘覺得沒了尊嚴不如去死。」姜姜聲線清亮。

  「從雲端跌入地獄確實難以接受，可尊嚴算什麼？是能讓你活命還是能讓你報仇？」

  她的語氣忽然尖銳：「尊嚴對跌入地獄的人來說一文不值還很可笑！」

  「你若是真不想活不如我幫你一刀抹了脖子，也省的你浪費時間糟踐折磨自己，等你死了你的仇人只會哈哈大笑。」

  屋內安靜了幾秒。

  「多謝姑娘提點。」觀雪竹身上扎人的尖刺收了下去。

  「是你救了我？敢問姑娘姓名，日後我一定報答。」

  將他從雲端拉入地獄的人是她，她有什麼資格讓他報答。

  一股愧疚緊緊攥住了她的心，她的語氣微微有些哽咽：「我和爹在山中採藥時發現了你，救你性命的是我爹，我叫阿眠。」

  「你怎麼了？」觀雪竹敏銳察覺到她異常的語氣。

  「沒事，以後你放心在這養傷，此處隱蔽不會有外人打攪。」姜姜調整好自己的情緒。

  觀雪竹忽的開口：「姑娘，我想休息你先出去。」

  「你昏迷了七八日，要不要先吃些東西或者喝水？」

  「不用！我要休息你出去。」他的語氣急促帶著催促的意味。

  他的反常讓姜姜起了疑，難道是身體哪裡不舒服？

  她的視線從他裹著白布的臉往下移，一股突兀的異味傳了出來。

  觀雪竹腰下大腿那片的衣袍濕了，顯露出一小片水跡。

  「小荷小月，公子的衣袍穿了幾日髒了去拿兩身乾淨的來，放在門口不必進來。」

  「求你了，出去……」觀雪竹將頭轉向牆面半個背對著姜姜，窘迫難堪幾乎撕碎了他。

  姜姜挪到他跟前手輕撫著他的手臂：「對重傷之人來說這很正常，我是醫修不會嘲笑你，你只是病了會好的。」

  「而且我天生沒有嗅覺，什麼都聞不到。」

  她身上一股熟悉的味道令觀雪竹愣了一下，他仔細分辨著這股味道，忽的感到十分的心酸委屈痛哭忍不住落下了淚。

  起初只是微微流淚，可隨著她的手一下一下輕撫著他，他難以克制的哭出了聲。

  「公子……」姜姜慌了神。

  觀雪竹側身面對牆壁肩膀劇烈抖動，那嗚咽的哭聲好像是從喉間牙縫裡擠出來似的極為痛苦壓抑。

  姜姜的心在此刻徹底碎了，紅著眼從後擁住他眼裡含淚：「會好的……一切都會過去的……」

  姜姜擡起頭看向他的臉，只見白布包裹的臉上眼睛的位置滲出血水。

  「公子，你眼睛的傷口裂開了不能再哭了。」姜姜擔憂勸著。

  他聽話的點頭，努力止住淚意。

  「小姐，衣袍放在門外了。」

  姜姜取回衣袍：「公子，我為你換衣袍，醫者在治病救人時不分男女，你不用覺得難為情。」

  「不用了，髒……」他窘迫又羞赧。

  他怎麼能讓她看到這樣的自己？

  姜姜可不會聽他的，拉開他的腰帶三下五除二將他身上的衣袍扒掉，換上了一身天青色衣袍。

  一月後。

  觀雪竹坐在姜姜特質的輪椅上心中忐忑，姜姜站在他面前將他臉上一層一層白布取下。

  「一定很醜，別看。」他摸著臉上的疤痕，心情低落。

  他臉上的潰爛終於長好了，可整張臉留下了凹凸不平的疤痕。

  「人的美醜不在於皮相，而是心靈，公子有一顆純淨無暇的心是世上最美的人。」

  觀雪竹耷拉下的唇角彎了上去。

  姜姜拿過桌上放著的一把極薄鋒利的刀，她早就問爹尋到了讓他恢復容貌的法子。

  雖她不覺得如今的他醜陋，但也不忍從前那麼俊美出塵的人今後頂著這樣一張代表他所受屈辱折磨的臉活著。

  「會很痛，受不住就告訴我，我們慢慢來。」姜姜拿刀的手有些不忍。

  「來吧。」

  姜姜將雷火注入手中刀，刀挨到他皮膚上時冒出一團白煙發出滋啦的聲響。

  觀雪竹端坐著，只是抿著嘴唇沒有發出一聲痛呼。

  刀將他臉上所有凹凸不平的疤痕全部刮掉，整張臉鮮血直流宛若地獄惡鬼。

  而後姜姜擦掉他臉上的血用將特製的藥膏塗滿全臉，再將乾淨的白布一圈一圈纏上。

  「下個月你的臉就能恢復如初。」姜姜彎起的唇角在視線落在他眼睛的位置上時耷拉了下來。

  「我會想辦法尋找能代替你眼睛的寶物……」

  觀雪竹打斷了她：「不必強求，看不見世界反而乾淨了。」

  他說這話時語氣似乎含著幾分冷意和厭惡。

  被逐出宗門前一晚到底發生了什麼？

  一晃半年過去，天氣轉涼空氣中帶著寒意。

  姜姜挑了個陽光不錯的上午扶著觀雪竹走出了屋子，院中央擺著一個木質底部帶著四個輪子的架子。

  她獻寶似的將他的手放在木架子上的橫杆上：「這是我為你特製的復健器。」

  觀雪竹眼睛上蒙著一條白色絲帶，手摸著綁著一層軟布的橫杆，臉上露出驚喜的神色，就像得到禮物的小孩。

  姜姜扶著他往前趴，胳肢窩搭在橫杆上。

  「你的手沒有完全恢復不能長時間使勁，這樣趴在上面腳慢慢往前走會省力許多。」姜姜鼓勵道。

  「你自己試試往前走。」

  觀雪竹趴在上面費力擡起腳往前走了小半步，他偏過頭興高采烈：「我能自己走了！」

  受他感染，姜姜的臉上也滿是笑：「再過幾個月你就能徹底好了。」

  觀雪竹又往前走了小半步：「我要快點好。」

  有了目標這人的執拗又冒了出來，姜姜勸他循序漸進慢慢來休息一會兒，他偏不聽。

  直到額上滲出一層細汗，姜姜命令他停下休息這人才作罷。

  怕她生氣觀雪竹乖巧坐好，姜姜拿著帕子擦乾他額上的汗珠，又見他的髮絲有些散亂。

  她極為熟練的解開他束好的頭髮，用一把小木梳仔細將髮絲梳散為他綰髮。

  「阿眠，等我好了一定報答你。」他說的很是認真。

  姜姜輕笑了一聲：「好。」

  「我絕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害我之人。」

  姜姜如被一道天雷擊中，呆愣在原地。

  「怎麼了？」觀雪竹扭過身。

  若是他能看得到，就能看到她此刻滿臉滿眼的心虛愧疚自責。

  「沒事，走神了。」姜姜急速轉移話題。

  「天氣不錯，你坐在這曬會兒太陽，我去看看午飯好了沒。」

  說罷，她逃一般衝出了院子。

  觀雪竹疑惑，有小荷小月在哪裡需要她操心那些。

  但他沒有問，靜靜的坐在那等。

  約莫半個時辰後，院子外傳來了腳步聲。

  他立刻擡起頭，向聲音來處望去。

  小荷和小桃拎著食盒走了進來：「公子，奴婢們扶您回屋用午膳吧。」

  「她呢？」觀雪竹心底生出些不安。

  「小姐有些事要處理，晚些回來，她囑咐您要好好用飯。」

  觀雪竹心頭的不安消散，點了點頭隨著她們進了屋子。

  夜裡，兩個丫鬟為觀雪竹換藥。

  「她怎麼還沒來？」觀雪竹的頭一直偏向一邊。

  小荷回道：「許是事情還未處理完耽擱了，公子先休息吧。」

  姜姜偷偷站在窗外，透過打開的縫隙看著他躺下才安心離開。

  上午聽他說那句話，她還怎麼有臉面對他……

  之後的三天，姜姜都沒有出現在他面前，每日都是兩個丫鬟在照顧他。

  觀雪竹每日要問幾次她呢？她何時來？她去哪了？

  兩個丫鬟只得用小姐處理完事情很快便回來，哄著他好好吃飯休息。

  又過了四日，觀雪竹躺在榻上心中的不安恐懼感愈演愈烈。

  「別等了，那女子不會回來了。」

  一團黑氣從他體內鑽出，圍繞著他。

  「滾開！」觀雪竹揮拳打去。

  黑霧靈活一扭躲開，飄到了他的耳邊字字蠱惑：

  「她那樣漂亮的姑娘還能守著你一輩子？你現在是個什麼都沒有的廢人~」

  「她現在要拋棄你這個可憐蟲了，你可怎麼活……」

  「閉嘴！」

  觀雪竹憤怒地揮手打向黑霧，跌跌撞撞衝出了門外。

  她不會拋棄他的……不會的……

  他臉上染著偏執的瘋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