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22章

  夜裡山中幽暗潮濕，一股浸人的冷意將姜姜凍醒，她睜開眼立刻起身警惕的掃視周圍陌生的環境。

  不知是何種鳥兒忽的叫了一聲，那聲音在空寂的山中格外滲人。

  她打了個冷顫，雙手搓了搓臂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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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大……這什麼情況……】系統聲音里透著恐懼。

  【你怕什麼，該怕的應該是我。】姜姜小臉皺作一團。

  此刻她靈海中只剩不到一成靈力又帶著傷，夜裡山中危機四伏不少妖獸會在夜裡出來覓食，搞不好會被妖獸吃掉。

  為今之計先快速療傷找個相對安全的地方躲一晚，等天亮了再想辦法離開。

  她掏出一把復靈丹倒進嘴裡嚼嚼嚼，閉目打坐兩炷香後燃起一團靈火在林中探索。

  走了約半個時辰，姜姜心中漸漸生出幾分害怕。

  她走了這麼久林中寂靜的可怕，除了最開始聽到的鳥叫再未見到一個活物，也未找到可以躲避之處。

  更可怕的是，她好像在山中打轉。

  【這是迷陣。】劍靈道。

  完了，她完全不會解陣。

  正當她不知如何是好時，靈火照耀下前方五六十米樹幹後有一熟悉的白色身影。

  「觀雪竹！」姜姜滿目驚喜，向他跑去。

  觀雪竹緊閉雙目蜷縮著身體靠在樹幹上，眉頭擰成一個川字。

  「觀師兄醒醒。」

  姜姜輕輕碰了下他的肩膀，觀雪竹渾身猛的一抖姜姜嚇了一跳。

  他那雙時刻冷淡的眼此刻布滿了恐懼伸手不停驅趕她，身體蜷縮成團驚恐喊叫：

  「走開！走開！不要纏著我！」

  說著他忽然起身跑向林中幽暗之處。

  這是怎麼了？

  姜姜怕他出事立刻追了上去。

  「滾開！你們這些妖物……休想吃我……」

  像是被什麼恐怖的東西追趕一般，觀雪竹在林中胡亂逃竄腳下不知絆到了什麼朝山下滾了下去，姜姜急忙飛下山坡。

  他摔在地上雪色衣袍沾滿了枯枝腐葉和泥土，慌亂的從地上爬起躲在了一塊大石頭後。

  姜姜追著他來到大石頭旁：「觀雪竹你跑什……」

  看清眼前的情景她頓住腳，眼裡湧出震驚和詫異。

  觀雪竹像個被丟棄的孩童一般腦袋埋進懷中雙臂緊緊抱著膝蓋縮成一團，他在發抖。

  「娘親……你什麼時候來救我……」

  「昭兒害怕……這裡好黑……」

  他聲線顫抖，眼中被恐懼和無助填滿。

  「觀師兄……」姜姜小聲呼喚，整個人都懵了不懂眼前是什麼情況。

  【方才那邪祟是魘魔，迷陣中有一股奇異的香味會使人進入夢魘，夢到此生最害怕最難以面對的經歷。】

  【魘魔吸收恐懼、恨意、貪念、嫉妒等負面情緒壯大自己，將你們困殺。】

  劍靈語氣嚴肅。

  【那我怎麼沒事？】她修為比觀雪竹低多了，應該更容易進入夢魘才是。

  【許是你人生順遂安樂並無令你深陷的痛苦，再加上有三生鏡和神音劍護體。】

  「為什麼不把我帶走……我不想活了我想和你一起離開……」

  「娘親……爹對我不好……那女人總是暗地裡欺負我……我好想你……」

  姜姜眼睛驟然睜大，這裡有八卦！

  觀雪竹靠著石頭低聲抽泣臉上流下兩道淚痕，平日裡強大冷淡嚴厲的上清宗首座此刻脆弱無助，像一隻被丟棄在路邊的可憐小狗。

  饒是姜姜不願再與他有接觸也無法在此刻鐵石心腸不管他，心中湧出一股強烈的憐惜。

  姜姜鬼使神差坐在他身邊輕撫著他的後背，哼起歌謠。

  感受到身旁的溫暖，觀雪竹忽的伸出雙臂緊緊將姜姜擁進懷中，下巴擱在她肩頭帶著濃重的鼻音和依戀：

  「娘親……我好想你……」

  姜姜輕輕撫摸著他的後背繼續哼著舒緩的歌謠，漸漸的觀雪竹緊蹙的眉慢慢舒展，緩緩睜開了眼睛。

  帶著水意朦朧的眼睛瞬間籠上冰霜，他一把推開姜姜。

  姜姜猛不丁被大力一推失去重心後仰摔在地上。

  「唰！」

  帶著寒光的劍鋒直指姜姜面龐。

  「何方妖孽！」觀雪竹雙目幽沉。

  姜姜捂著腦袋坐起身，一臉莫名其妙。

  「觀師兄是我。」

  觀雪竹雖睜著雙目但眼中沒有神采，他分明看到了她，怎麼還問如此奇怪的問題？

  姜姜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觀雪竹毫無反應。

  她後脊上忽然竄起了一股涼意，頭皮發麻。

  為什麼那次觀雪竹將她帶回宗門未看見她臉上的淚痕，為什麼日落後他便要就寢不許人打擾，為什麼他堅持不願將教授劍術的時間改到晚上，這些疑問在此刻統統有了答案。

  觀雪竹猛然攥住了姜姜的手腕，她痛的齜牙咧嘴：「觀師兄……今夜我沒見過你……」

  觀雪竹雙目漠然渾身籠罩著幾分陰鬱：「你很怕我？」

  姜姜咽了口口水，身上汗毛豎起：「觀師兄我嘴很嚴的……我們兩家是世交你別殺我……求你了……」

  「我為何要殺你，我又不是邪修。」觀雪竹放開了姜姜的手。

  姜姜揉著被他捏紅的手腕，小心翼翼的看著他。

  「是我失言了……觀師兄是正人君子仙門楷模……」

  「我可以將你毒啞，或是挑斷你的手筋，或者將你弄成傻子，我們兩家是世交我定是要留你一命的。」

  他語氣淡淡神情漠然，那模樣就像在談論今天天氣如何。

  姜姜癱坐在地上如墜冰窖，方才面對巨猿她都沒現在害怕。

  大魔頭一直隱藏的秘密被她發現，看來她是見不到明天的太陽了……

  但她有神音劍，能不能將觀雪竹一劍斃命？姜姜思索著這想法的可行性。

  觀雪竹起身：「跟我走。」說完他轉身邁步。

  這是要找個地方要她的命？

  姜姜欲哭無淚，混身癱軟。

  「還不跟來等著我挑你腳筋？」

  姜姜連滾帶爬從地上起來，因腿腳發軟「噗通！」一聲摔了個狗吃屎。

  觀雪竹轉過身，眉眼舒展揶揄：「倒也不用給我行如此大禮。」

  姜姜痛的齜牙咧嘴眼裡湧起了淚花，她招誰惹誰了難道這就是她寫虐文的報應嗎……

  以後再也不寫虐文了！

  一股輕柔的靈力將她從地上扶起，姜姜渾身緊繃警惕的看著觀雪竹。

  「平日你膽大包天今日怎麼怕成這樣，方才只不過逗你而已。」他道。

  啊？

  姜姜呆呆的看著他，見他神色恢復如常緊繃的精神終於鬆了下來，心放進了肚子裡。

  她忽的擠出討好的笑意：「觀師兄，山中地形複雜夜裡更是不好走，讓我來做你的眼睛吧。」

  他們困在了邪物製造的迷陣，為了找到阿朱破壞謝凌雲和她相識她必須快點出去，但她不擅陣法想要出去只能靠觀雪竹。

  「如何做我的眼睛？」觀雪竹側目對著她的方向。

  姜姜伸手大著膽子拉住他的衣袖：「我在前帶著你走，有我在定讓師兄所行之路平平坦坦。」

  感受著衣袖上的拉扯，觀雪竹面色一怔。

  多年來如同斷了線的風箏一般在無盡黑暗中無助飄蕩的他，忽然有了牽引。

  「好。」

  周圍的樹木並不算稠密，擡頭烏黑的天幕上銀月高懸星河璀璨，二人一前一後慢慢在林中走著。

  「害怕嗎？」觀雪竹冷不丁開了口。

  「不怕。」姜姜小心看著前方的路。

  「你不是雲初。」他忽然道，語氣很是肯定。

  姜姜渾身一緊心提到了嗓子眼，強壓下心中的慌亂邁步：「觀師兄還懷疑我是邪修？我真不是……」

  說著她腳下忽然一滑，整個身體不受控制向後跌去，腦袋撞在身後之人結實緊繃的胸膛之上。

  一隻帶著涼意的手緊緊握住了她的手腕，另一隻手扶在她後腰之上，一股清淡帶著冷意的墨香鑽入她鼻中。

  漫天星河璀璨，眼前人低垂深邃的眼中盛滿了自己。

  「噗通……噗通……」

  她的心臟好像跑到了嗓子眼劇烈跳動著。

  「沒事吧？」觀雪竹扶著她後腰的手輕推，將她扶正。

  「沒事。」姜姜臉上發熱，強裝鎮定，「觀師兄，我真的不是邪修。」

  「我沒說你是，我只是說你不是雲初。」觀雪竹很是篤定。

  他難道有了什麼證據？

  姜姜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像是聽到了好笑的事語氣輕鬆：

  「觀師兄真會說笑，如果我不是雲初宗門試煉那幾日我爹娘見了會認不出？」

  「雲初六歲那年貪玩跑進山中迷了路，在山上待了一整夜留下了陰影，從那以後她絕不會夜裡進山。」

  「而你方才卻說不怕。」

  感情是給她挖坑呢。

  姜姜在腦中搜尋著雲初小時候這段記憶，但十幾年的記憶片段浩如煙海一時難以尋到，拖著不答更會令他懷疑。

  她冷靜應對：「那次之後確實有很長時間我害怕夜裡進山，但人都是會變的，過了十幾年我已經長大克服了恐懼。」

  「難道觀師兄沒有小時候與長大以後不同的喜好和習慣？」姜姜反問。

  觀雪竹沒有回答。

  姜姜快速翻看著原主的記憶想要找到她和觀雪竹接觸的片段：

  「我還記得觀師兄小時候很愛吃鮮花餅，但只吃雪姨親手做的玫瑰花餡的。」

  聽到這話觀雪竹神色一變，整個人籠罩進孤獨悲傷中。

  糟糕，她怎麼哪壺不開提哪壺提起了大魔頭早逝的娘。

  看著眼前默不作聲的觀雪竹，姜姜眼前出現他陷入夢魘時可憐無助的模樣，還有他抓住自己胳膊時緊繃的身體和冰涼的手。

  他怕黑。

  「我們繼續走吧。」姜姜說著隔衣握住了觀雪竹的手腕。

  一股暖意透過衣料迅速鑽進了觀雪竹冰冷的身體，他的身體貪婪的吸收著這股令他感到安心的溫暖。

  不想讓自己習慣這股溫暖，觀雪竹想要抽回自己的手。

  姜姜卻握得更緊了：「這樣更安全些。」

  「觀師兄，如果你信得過我我可以試試幫你醫治夜盲之症，我不行還有雲家。」

  她發現了大魔頭隱藏的秘密，若是能治好他的眼睛這秘密就不復存在，她也不用擔心哪日會不明不白死了。

  「沒用，這並非尋常病症。」是心病，觀雪竹眼中閃過一絲恨意。

  「這麼多年你一定很辛苦吧，師兄如此優秀就算夜盲那也沒什麼大不了。」姜姜拉著他一邊走一邊說。

  觀雪竹長久以來壓抑的內心忽然被敲開了一條小裂縫，他長長的睫毛斂住眸子：「我不能有缺點。」

  姜姜完全不認同他的想法：「月滿則虧水滿則溢，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過於追求完美恐陷入偏執失了道心。」

  「師兄是我見過最優秀的人，不像我。」姜姜自嘲的笑了一下。

  在現實世界中她不是金尊玉貴的大小姐，只是一個出身平凡的貧窮打工人。

  與那些年紀輕輕就取得了很多成就的人相比，她想她是失敗的。

  「你很好。」

  觀雪竹像是感知到她忽然低落的情緒，語氣輕柔。

  「我哪裡好？」姜姜認定他的話只是禮貌的安慰之言。

  「你勇敢，為了救人敢將自己置於險境，你堅韌，與巨猿對戰受傷也不放棄，你獨立，不依賴不渴求他人保護，你善良，願意去救方才傷害自己的巨猿。」觀雪竹認真羅列心中姜姜的優點，他頓了一下，「你很溫暖……」

  姜姜忽的頓住腳，扭頭一臉不敢置信：「我有這麼好？」

  觀雪竹沒發覺姜姜停下了腳步，繼續邁步胸膛與她後背相撞，二人身形不穩向前跌去。

  他立刻伸出雙臂環住姜姜，高大的身軀將她整個人圈進懷中。

  「噗通……噗通……」

  姜姜的臉燒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