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探

  試探

  四周黑得瘮人，夾雜著連綿不斷的水滴聲，昏昏沉沉間像是沉浸在噩夢裡，直到胸口一陣刺骨的涼意，月吟昔才陡然清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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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在什麼地方，只能感覺雙手雙腳都被綁住了，被抓走的時候她還在床上，沒有穿鞋，這會兒腳底一片黏糊糊的濕潤。

  月吟昔看不清任何東西，也不想去看清什麼，只是低著頭看著一片黑暗沉默。

  數分鐘後，黑暗裡傳來腳踩在水面上的聲音，越來越近，月吟昔這才擡頭，盯著黑暗中一截白得好像在發亮的手指，啞著聲音問：「為什麼……」

  還是五月初八這天，月家的燈火相繼亮起，月茗熅的目標明確，見月吟昔真的不在院子裡就直接衝去了月初泓的屋子，拍著門大喊吟昔不見了，直接吵醒了附近的所有人。

  月初泓披著外衣出來，見月茗熅滿臉焦急和濕潤的眼睛，登時也責備不出來：「吟昔怎麼不見了？」

  「父親……我……我剛才做了一個夢，夢見，夢見吟昔被綁在一根木樁上，滿身傷痕，我驚醒，跑去找她，可她的房間被褥凌亂，她人也不見了。」月茗熅說著開始哽咽，淚不由自主落下眼眶。

  「好好的人怎麼會不見了，」月初泓死死皺眉，召來夜裡換防的侍衛，「你們可有看見六小姐？」

  「回家主，並未。」為首的侍衛搖頭。

  「那可有什麼異常？」

  「也沒有。」為首的侍衛還是搖頭。

  「你們現在，趕去六小姐屋外，」月初泓指揮面前一排侍衛前去月吟昔都院子，自己也快步跟上，「茗熅，你也跟我一起去看看，無緣無故人怎麼會消失。」

  「家主，其實，可剛剛有一瞬間，我感覺我們府里出現了一道威壓。」被點到的一排侍衛里的最後一個看著年紀小點的看月初泓就要經過自己身邊，猶豫著出聲，「可其他人都沒有感覺到。」

  月初泓和月茗熅皆是一頓。

  他們也沒有任何感覺。

  「家主！府外，府外有人想擅闖。」又一個鼻青臉腫的侍衛從前方跌跌撞撞跑進來，月初泓還沒來得及問是誰，就見一個年輕人步履匆忙地跟了過來。

  「月吟昔在哪兒？」牧臨琛趕得有些急，剛剛在路上他多次聯繫碎玦無果，現在也沒有心情控制自己的表情和情緒，開口就是質問。

  「你是什麼人，深更半夜擅闖我月家還敢管我月家要我月家人！」月初泓莫名其妙被冒犯，要走的路還被牧臨琛擋住，心下煩躁更甚，開口的時候身後就出現了一道黑紅色的龍影，打算直接威懾快點解決。

  牧臨琛也沒有先禮後兵的禮貌想法，月初泓的龍出現的下一秒，燭肆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他身後。

  暗紅色巨龍，只是虛影就有一股強大的威壓，而最恐怖的，是虛影中若隱若現的彼岸花紋。

  在倚龍城，就算是從來沒有見過沂古忘川的人，只要是聽人普及過那怕只是聽過沂古忘川的名字，在看到著虛影后也可以立馬分辨出那就是沂古忘川。

  因為彼岸花紋，是倚龍城的城徽。

  「沂古忘川！」月茗熅在那一刻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叫出聲。

  「月吟昔在哪裡。」牧臨琛在燭肆的虛影籠罩下仿若地獄羅剎，饒是月初泓都有片刻被威懾住。

  「大哥！」月初潯恰好這時趕來，，見到牧臨琛的沂古忘川同樣愣了一下，只不過她現在有更要緊的事情，所以只在沂古忘川身上停留了幾秒的視線，「我聽下面的侍衛說吟昔不見了，你們找過了嗎？」

  「還沒來得及，茗熅剛去了，沒見到吟昔。」月初泓雖在回答月初潯，目光卻是落在牧臨琛身上。

  若是一般人，這種時候壓下來事後處理就是了，可沂古忘川連接者不確定性太高，動起手來對誰都沒有好處，何況兩方應該目的一致。

  「她住哪裡。」聽到月初潯的話後牧臨琛就已經開始心下不安，月初泓再這麼補一句，只能是讓牧臨琛更加不安，沒有直接動手而是詢問已經是顧及這是月家，但凡他們再多一句他不想聽的，他都有可能直接動手。

  「我帶你去。」月茗熅見父親和二姑不動，大概能明白父親暫時不想跟這個沂古忘川連接者對上，這個時候她領著人走父親二姑再跟上是最好的，所以她直接往月吟昔院子裡走。

  「等一下。」

  牧臨琛跟著月茗熅才走了兩步，前邊帶路的人就又停了下來，他再回頭的時候，看著月初潯已經是滿眼煞氣。

  月初潯被牧臨琛的眼神嚇得心裡一咯噔，咬著唇別過頭，還是把那一點猶豫拋掉，閉上眼：「先去初泫的院子看看。」

  月初泓皺起眉，月茗熅則是瞪大眼睛像是不認識般看著月初潯：「二姑你在說什麼？！」

  「去初泫院裡！」月初潯吼出聲，也不管月茗熅的反應，自顧自向月初泫院裡跑去。

  牧臨琛深深看著月初潯的背影，片刻後立即跟了上去。

  月茗熅求助般看向月初泓，後者思考了幾秒，讓侍衛原路去月吟昔院裡，自己則是跟著去了月初泫院裡。

  他不知道月初潯為什麼這樣做，但他要親眼見到背後的理由。

  月茗熅兩邊都焦急，最後還是跟去了月初泫院子。

  她不相信吟昔不見了的事跟月初泫有關，非要有這種可能性，她也只能接受小叔叔是叫吟昔過去談心或者吃東西。

  月初泫的確在跟月吟昔談心，只是方式不夠溫和。

  「為什麼……小舅舅。」月吟昔咬著下嘴唇，眼眶不由變紅，「為什麼，是你。」

  她僅存的記憶里，除了月茗熅，就是這個小舅舅了。

  他是母親的孿生哥哥啊……

  「小吟昔，我也不想的。」月初泫半是嘆息半是無奈地用手指輕輕撫過月吟昔都臉頰，分明沒有用然後力氣，月吟昔的臉上還是出現了一道紅色的痕跡，仿佛再多碰一下就會冒出血來。

  月初泫盯著月吟昔臉上的傷愣了一瞬，突然瞪大眼把手收回來，驚恐出聲：「不，不能，不可以，不能傷害吟昔。」

  臉上傳來火辣辣的痛，月吟昔卻無心關注了，看著面前的月初泫面露懷疑：「小舅舅？」

  「小吟昔……」月初泫又擡手，好像想觸碰月吟昔的傷口，到一半又停住，眸色幾度變換，最後嘆出一口氣，放下了手，「算了，我暫時不動你。」

  「小吟昔……小舅舅不想的，可是我沒有辦法了啊，你不要怪舅舅……」月初泫揮手，在亮起的一點不明顯的光里看自己蒼白如鬼的手掌，不住搖著頭低聲呢喃，「你為什麼要回來呢，一直活在其他地方不好嗎？淺淺阿淮那麼希望你活著……如果你不回來，如果你不回來……我都已經控制自己當作你已經死了……」

  月吟昔越聽越不對勁，看周圍黑暗的環境也不太對勁，心裡有什麼駭人的想法冒了芽：「所以那天，真的是小舅舅殺害了牧叔叔和……我父母。」

  「殺……殺？」月初泫沒有任何表情地歪頭，死寂一般看著月吟昔，「小吟昔還記得？」

  月吟昔沒有說話，月初泫也不催，就這樣盯了幾秒後，突然怪異地笑起來：「嘻嘻，嘻嘻嘻，不可能。小吟昔啊，怎麼能騙小舅舅呢。」

  月初泫怪笑著擡手，輕輕點在月吟昔臉上，看她臉上又出現一個小小的傷痕，眼底出現一抹憐惜，嘴角的笑卻半點不落，甚至又在另一處點了一下。

  「怎麼辦呢，小舅舅不捨得殺了你，可你不能活著了，你如果繼續活著，很多東西就要瞞不住了啊……小吟昔，你說，該怎麼辦？嗯？」

  月吟昔忍者痛，垂眸看著地面的水漬，黑紅色的水，像血，但是沒有血腥味：「原來你是、怕契龍儀式，怕真相……」

  月初泫的手落在了脖子上，月吟昔微擡下巴，第一次感覺離死亡那麼近，從前跟牧臨琛對練，刀架在脖子上那種生死一瞬間的感覺跟現在比起來都顯得溫和了許多。

  但她不想死，她也，不能死。

  月吟昔強忍害怕，強忍疼痛，雖然還是泄露了哭腔，至少沒有狼狽到求饒：「反正，小舅舅也不打算讓我活著了，那能不能讓我做個明白鬼，至少，至少讓我知道十三年前，我父母的去向，還有，小舅舅你，為什麼要背叛甚至殺害自己的親妹妹……」

  月初泫在月吟昔脖子附近徘徊的手停了一下，緩緩收回，抵在鼻尖處，斂眸像是在考慮，然後在月吟昔略微鬆氣的一瞬，突然怪笑出來：「嘻嘻，原來是我看錯了，小吟昔還是遺傳到阿淮的聰明啊，可是聰明的人往往活不長。」

  月吟昔一怔，只見月初泫對她柔柔一笑，突然伸手擦過她的脖子她只覺脖頸處一緊，絲絲涼意從腳底傳到了心底。

  月初泫取走了她的共生石。

  「小吟昔，」月初泫大大咧咧把共生石垂在月吟昔面前，咧嘴笑著，「你不會以為憑藉你的龍就可以逃離這裡吧？你就是龍武也不是我的對手，何況你的龍還不在。」

  月吟昔心下一慌，差點脫口喊碎玦出共生石，所幸月初泫後面的話接得快，她只來得及張口，沒來得及喊。

  一瞬間的慶幸過後，她又蹙眉，懷疑的種子一旦埋下，就很容易生根發芽……她確定到倚龍城後，她絲毫沒有暴露過自己有龍這件事，碎玦更是沒有出過共生石，那月初泫是怎麼知道的？

  「我知道你在疑惑什麼，本來啊，我應該帶你離開這兒的，那樣小吟昔就不用自己猜了，可惜，也不知道誰在倚龍城布了一個精神網，我就不好出去了。」月初泫好似很無奈地嘆氣，隨手把共生石丟到了一邊，「小吟昔，不要指望你的龍或者是你的同伴可以來救你，不論是破冰雲紋還是蝕月銀幽對我來說都是反手就可以捏死的，乖乖在小舅舅這裡呆著，小舅舅就不會殺你，知道嗎？如果我的計劃完成了，興許，還會放過你，嗯？」

  「可是小舅舅，你不怕月家人發現嗎。」月吟昔提煉出不少東西，例如自己現在還在倚龍城，例如月初泫不知道碎玦就在共生石里，在例如，他不知道牧臨琛還是沂古忘川連接者。

  「已經無所謂了，反正小吟昔不見了，也總會有人懷疑到我，我這身子病殃殃的，可經不起折騰。」

  月吟昔又抿嘴，在『月初泫』把玩手指的時候突然出聲：「你不是我小舅舅。」

  月初泫一愣，怪異地笑起來，湊近月吟昔的耳邊低聲道：「不，我是。」

  月吟昔想側頭，月初泫比她更快，退了一步，擡手揮過。

  月吟昔眼前一黑就看不見任何東西了，倒是露在外面的皮膚開始一寸一寸地生疼。

  是魔氣，很濃郁的魔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