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
2024-09-14 12:20:30
作者: 香油三斤
十年
嘀嗒聲響徹滿室,就在周郢以為沒有下文的時候,忽然聽見了一個好字。
倫敦危機四伏,不比京城,可實實在在的是在心上人身邊,央央不想在失去彼此了。
她問他婚禮什麼時候辦。
不是空口一言,是認真的。
周郢眸子黑白洗淨,眼裡都是女子認真的神色,不是玩笑,是許諾必踐。
幽幽嘆了口氣,「想回南城麼?」
央央一愣,問這和回南城有什麼關係,「你是不是還有什麼事沒完。」
周郢臉上寫滿古怪,好似不解,「你們孟家娶媳婦的時候不入族譜祠堂的麼?好歹百年世家。」
好歹百年世家——最後一句尤為委屈。央央被問的一愣一愣的,她也不知道啊,只是縫閏年祭祖的時候大傢伙才聚一塊。
周郢摸著小腹,撇嘴,念叨著:「罷了罷了,還說什麼娶我,」說著停下動作,看著央央,說:「你要進周家麼。」
周家複雜,人情繁重,每走一步都是深不可測,央央,如果可以,我願意血清氏族三代還你一個清明。
滿眼的小心翼翼,想要探尋試探她的態度,周家的虎穴卷了進去就不好出了,他就是再愛也不能為難,所以從頭到尾懇求的只是近一點。
央央被盯得不自在了,復上他的手,眼裡不知琢磨著什麼,只是靜靜的看著小腹。
她已經開始發腫了,開始時常貪嘴又什麼都吃不下,吃了偶爾還會吐,吐了有時還不能聞,想來最安穩的時刻就是在孟君言別墅里等他消息的時候,慌的顧不上這些,但還是想著孩子要緊,保重好自己。
她問周郢,她是不是胖了。
周郢捏了捏她臉上的小肉,笑道:「瘦了。」
去年年末的時候生了場大病,好不容易養滋潤了點,幾月不見又瘦回了下去,所以,他才痛心,才埋怨,有悔愧,有恨。
他說:「卓氏的擔子你哥分了過去,周家的局我收拾的差不多了,老爺子最多不過年底就要有動作了,其餘幾房看不準頭上的位置到底是誰來接,所以才百般試探,我以為我只要像以前一樣對你不漏意思,他們會因為你是孟家的人而有所顧忌顧,央央,這聲對不起,是我這麼多年沒有能力保你,才導致我們離別多年,那天我聽到你的消息,我魂都丟了,我忍了這麼多年,不敢打擾你,不敢聯繫你,怕的就是那天太平山的事情發生,可是我還沒有來得及將你護好,那你怎麼就因為,因為,僅僅因為不要我的孩子就——」
剩下的話周郢沒敢說完,她到底是因為厭惡他,還是因為是他,所以連命都不顧,都不要這個孩子,無論是哪兩個緣由,都皆由他而起。
那這余世還有什麼意思。
央央搖搖頭,說都不是,「周郢,因為愛你,所以恨你,這話很難講吧,可是我還是說了出來,我這輩子做出格的事太少,循規蹈矩的事太多,因為你,我真真正正的體會過了什麼是痛如心裂,甚至抵過了那一點歡愉都,可是我還是腦子壞點了一般,無可救藥的愛上了你,為了你,我願意去愛。」
因為是你,為了這聲對不起,八年離苦,九場鬼門關,你在我面前隻字不提,那你讓我如何受的起,你的愛。
如果倫敦的雨霧太大,那我來陪你,為你遮風擋雨。
周家的山莊大到無可想像,孟君言再次上踏足,帶了家屬。
老爺子依舊帶了人站在門口迎,而後坐進車隊,隨車進家門,這回各房的家主都來了,有的是周郢的叔叔嬸嬸,姑姑侄子侄女,最小的還在襁褓。
孟君言扭頭給她介紹,「你猜她叫啥?」
央央問叫啥。
「周會。」孟君言低語,帶了一絲幸災樂禍,「你說誰家好人給女兒取個這樣的名字啊。」
聲音越來越藏不住笑意,到面越說越興奮,「我外甥取名可不能這麼草率啊。」
央央看了眼肚子,眼裡滿是柔情:「咋了,你要給孩子取名啊?」
「誒!你們是孩子的父母,你們說了算。」嘴上是這麼說,可是眼裡的美泡都要溢出來了。
第一次進來的時候老爺子帶他逛了一圈,如今不知道怎麼地,又帶人走了一圈,好在這個時節,倫敦天氣尚可。
央央挽著兄長的胳膊,細細低語,前頭一位走的還在通話中,身後跟著一群浩浩蕩蕩,也總有人受不住。
「怎麼個事啊,大人受的住我這孩子還受不住呢!」一位女人抱怨。
男人環著妻子的肩耐心安撫,「阿郢的媳婦上門,我們總得給大爺一個面子。」
說話的男人是三房的,和周郢同輩,周玉,人如其名,溫潤如玉。身旁的妻子是美國名豪,申笙,竹竹節生,意為生命永不停歇,性子桀驁,本科那年偶遇周玉,一見鍾情,至此難忘,練就了一身銅骨只為心上人。
腳步一頓,推著車就想往回走,周玉攔也攔不住,「阿笙!慢點。」
申笙抱起孩子棄車,跑的更快了。
動作不小,惹得注目,老爺子也回頭看著三房,沒什麼表情,就是讓人覺得不怒自威。
周文笑呵呵勸道:「小孩子嘛,哪受得了。」
周玉是他孫子,還有一個是他曾孫女,誰都看得出來護犢子的意味。
央央在一旁觀其不語,看著一個樂呵呵的老頭跟她道歉:「抱歉啊,阿笙就是脾氣大了點。」
「是啊,孩子嘛。」央央也沒別的意思,順著前頭的話給個台階意思一下就好了。
可不知怎麼的,身後的周明謹忽而發力,好似不滿這個答案,「聽言總說你們最近也有喜事。」
孟君言和央央不答,靜靜看著。
他們還沒進到周家來呢,而且這喜事難道不是他們周家也有份麼,這話問的。
央央可算是明白周郢的累在哪了,不是藥到病除,是細細研磨,又癢又疼,你還沒得救治。
她和孟君言說:「孟家這麼多年有人敢和我們這麼說話麼。」
孟君言皺著眉,好似糾結,搖頭:「沒有誒。」
央央嘖了一聲:「嘶,那奇了,難道是我們輩分高?」
孟君言附和:「那倒不至於,高的那位才十八呢,我們還要管他叫叔呢。」
央央噗嗤的一下笑出來,「是啊,孟家熬了這麼多年規矩還是那麼多,煩死了。」
說完,無論是周城,周老爺子,還是身後跟的周家人都忍不住黑了臉。
無論是世家,還是新貴門閥氏族,講究的就是傳承、規矩,這番話說的是自己家,打的卻是周家的臉。要知道,無論孟君言和孟央央現在有多不起眼,可是他們身後的孟氏家族可不是隨意掰扯的。
從京城為官,到南城為將,無論是遠渡重洋還是如今隱約沒落,大家風骨依舊在,那個他們十八歲都要叫叔的,手裡捏著當地的財.政,就憑這一點周家就比不上。
央央這番話,打的是他們周家沒規矩的臉。
聲音不大,但除去前頭的長輩,後輩們也聽得一清二楚,這裡面無論是娶進來的還是嫁出去的,沒有一位家世是差的,但怎麼比,都比不上孟家。
城老爺子聽到了,也只得當做沒聽到,為什麼叫來那些人,因為規矩。三房素來跋扈,只因母家猖獗,且小輩的事很多他犯不上。
只是沒想到這樣的場合也沉不住氣,周城哼了一聲,周文當即明白自家大哥的意思,轉頭跟自己的兒子說:「把人叫回來,成何體統。」剩餘的話咽回肚子裡,周明謹當即打了電話,可是到底是孩子還小,電話中都聽得到哭聲。
或許到底是因為要做母親了,央央看著為難的周明謹,開口道:「日頭大,我挺個肚子也累,要不回去吧。」
「.......」
霧都灰濛,哪來的日頭?
只能說不愧是兄妹!當年的孟君言也是這麼第一次就口出狂言的。
而孟央央絲毫沒有意識到這話的意味。
你說來就來,你說走就走啊。
後頭有人吐槽著不愧是周郢看上的女人,只怕長房又要示威了。
周城掛了電話點頭說好,「那就回去吧。」
這一回,孟央央坐上了老爺子的車。眾人動作一滯,這麼多年,就連親兒子的周明輝都沒有坐過,就像規矩,什麼人有什麼樣的規格。
車上周城問孩子多大了。
央央抿嘴,眼裡提溜著什麼,「您沒收到消息麼。」
周城笑的合不攏嘴,「你還真是跟你哥哥一個樣啊。」
央央沉默了一會,而後說道:「是我們孟家人都這樣。」
是啊,孟家家大業大,就算一事無成也會有族內定時發配基金,逍遙一輩子,所以性子不算跋扈也有野烈。
周城目光慈愛,越看越明白那小子為什麼能不要命的看上這個女娃,「收到了。」
央央詫異,甚至有點後怕,「鐘相思是你們這齣來的?」
周城搖搖頭,「不是,周家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有能力。」
央央不明白,周城說你們這樣的娃娃當然不明白,一個家族的起家,無論是黑還是白,都有一個中間的取捨,孟家洗了這麼多年,早就有了自己那一套的準則,就算若年以後變局來臨都尚有能力保留一支純正的血脈。
可是周家不一樣,他們能靠著太單薄,一切都還在建立中,或許在外人看來,他們風光無限,要風得雨,可只有自己這個掌門人清楚,要想留名青史還是太難。
就像人心永遠不滿足。
所以周郢才會那麼累。
而那時候的孟家,只是小一家四口,只能勉強稱的上一句,書香之家。
你看,人與人之間就是那麼現實。
孟家父母離世,孟家兄妹接過了父母的傳承,才算起家,周家才算看的上他們兄妹二人,只因,此後這一支族系算他們起家了。
所以那年周郢回國,孟家兄妹入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