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

  命運

  周郢的入學推遲了兩個月，總部一直有個項目始終拿不下，萬般無奈只能老爺子親自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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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會議室里，套上西裝的周郢坐在右手邊的第一個位置。他說：「五天吧，我去試試。」

  從大二開始周郢就進入了青田集團實習，從基崗到辦公室，再到項目經理，一年半的時間坐到了高層。每每家族相聚老爺子周城的目光總是毫不掩飾的充斥著欣賞和欣慰。

  這次同樣漏出了詫異：「哦？要是五天之內拿不下呢？」

  「那我就自請降職。」

  周郢升的飛快，惹得其餘幾房十分不快。如今聽到他這麼說當然是也是想不到，「阿郢，這是公司，可不要亂下軍令狀哦。」

  「那我要說說是誰在同客戶開會的時候遲到一小時，坐了十分鐘又離場的？二叔。」

  周郢低頭整理著筆記，目光盯著屏幕上，輕聲細語的在人臉上甩了個重重的耳光。

  周明耀翹著腿，手上的筆轉個不停，也不在乎小侄子的誹謗：「那不是你二嬸出事了麼。」

  要說周明耀的老婆會出事，其下的手筆可不是那位長房長孫麼。

  周明耀將目光放到老爺子身上：「大爺，這事你可得替我做主啊，我爸走得早，我媽這些年也病起不來床，我是一邊照顧老婆一邊照顧我媽，兩頭沒少受氣。如今公司的事是我做的不夠好，那您也看在我爸的份上求您可憐可憐我夫妻二人吧。」

  周明耀一邊說著還一邊轉著椅子，臉上沒有任何說這話該有的難過，反而多一絲幸災樂禍。「要是您都不管我們了，我們怕是要死在倫敦的街頭了。」

  說完，椅子停了下來，周郢也擡了頭。

  二人對視。

  微微一笑的是周郢：「二叔放心，我替您收屍，二嬸我也替你照顧。」

  三年前要死不活的小子長成了老爺子手下最利的爪牙。

  要不說周郢是老爺子最滿意的作品呢。周明耀眼中多了出周郢一絲看不懂的目光，憐憫。

  在周家，周郢做事，只受老爺子吩咐。

  老爺子一生鐵律中最不喜的就是懦弱，而此刻的周家的掌權人錚錚看著的自己親族為了自己手上這點權利相殺。他很享受，有權就能制定規則，他也想看看是誰最後能夠站在他的面前。

  是他一手培養的親孫周郢，還是除了周郢的其他人。

  鬧劇該收場了，老爺子出聲喝止了兩人：「多大的人，還拌嘴。明耀，這事確實是你做的不對，阿郢是在替你擦屁股，你該感謝才是。」

  周明耀不可置信的撅了嘴：「不是吧，大爺，我？向這小子道謝？我是他二叔啊還是他才是我二叔啊？他沒還當上董事長呢。」

  這些話在周家無人敢說，老爺子憋不住樂了，「你倆小子，演戲演到我面前來了是吧。」

  周家的小輩一茬一茬的長了起來，老爺子的身體也一天比一天差，兩年前開始一針兩百萬的康養針就在一針一針的扎。身體越舊人也越來心軟，放以前除了周老夫人誰也不敢頂一句嘴更別說現在周明耀能這麼明目張胆的囂張。

  周明耀哼一聲，撒嬌：「大爺我不跟你們爺孫倆玩了，哼，我也跟我爺爺訴苦去！」說完起身甩著門就走了。臨了又推門漏出個腦袋，「大爺，你要照顧好自己嗷，別老生氣。」話畢，關門，又開門：「兩個月嗷，流放，我懂得。」這回說完倒是真的走了。

  若大的會議室靜得只剩下的敲鍵盤的聲音。周郢也很疲憊到了極致，可他不能倒下，他的事，還沒完。

  老爺子嘆了一口氣：「你媽媽她，很想你。」

  「在公司，不談家事。」周郢敲完最後一個字母合上了屏幕。「周董，我已經交接好資料了。」八十天的項目期，用不到八十分鐘交接好資料，周城被噎了話，一時分不清到底什麼是公事什麼是家事。

  連說了三個好，拍著周郢的肩膀：「阿郢，注意身體。太瘦爺爺心疼。」

  周郢低頭沉默。

  家族旗下的醫療團隊每三個月都會出一份每個人的健康報告，一百八十四點五厘米的淨身高，體重卻只有六十五千克，確實太瘦。可他沒忘記到底是什麼將他折磨至此，周郢掃了掃剛剛老爺子拂過的肩膀。

  若大的會議室，從頭到尾的安靜。一身黑色西服里是破碎和怎麼也掩蓋不住的蒼白，偶爾翻頁摩挲的書卷聲，咳嗽聲。

  周郢起身走出了門口，刺眼的燈光從他的頭頂照射而來，他不習慣的蹙了眉。

  清冷的聲音響起：「安排會議吧，我會到場。」

  -

  孟君言也沒有想到再次見到周郢會是以這種方式。兩幅東方的面孔出現在大銀幕上，符合在座個色面孔的審美，俊美，帥氣，耀眼。

  但被留下來加班的看著在帥的臉也覺得丑。加快了進程，「 項目進度以及風險計劃已經發到各位郵箱裡了，也在屏幕上。兩位老闆還有什麼指示的麼？」

  青田出錢，全盛出力，雙贏的局面。可到底是多年的老友見面孟君言忍不住刺了一句：「監控要點呢？」

  嘲諷：「小周董能行麼？」

  「聽說周家的二叔都被你搞下去了，你可真行啊，長孫同志。」

  本就是家族企業，混到這個位置的都不是傻瓜或多或少知道些這個家族的幸秘。桌前的幾位聽著合作方的言辭不當的話語是既尷尬又想繼續聽下去。

  長孫同志被老爺子給予厚望卻又實行打壓政策，集團內鬥嚴重的程度遠非想像，實實虛虛，不小心站錯隊或許就丟了飯碗，既是工作核心，也是漩渦核心。

  周郢最後看一眼文件然後合上，「五分鐘後你們結束回去吧。」

  在周郢手底下做事從不拖沓，主線是任務，副線是友善的完成。他當然不介意有些事被底下的人聽去，真真假假的局面才叫好玩。

  周郢也不避諱，清淺帶笑，語氣不在乎，「我不把他弄下去你怎麼見得了我。」

  孟君言那頭的撤了人，國內的風氣可不比外頭，可周郢這討論的聲音確實越來越小，目光所及都注視在了二人的談話。

  孟君言看了好笑，發問：「你也不怕他們捅了出去？」

  周郢微微歪頭，光線的陰影打在面部的一側。

  眾人齊聚搖頭，小聲道：「No！」

  孟君言抿著唇豎起了大拇指，表情滑稽，「行，你們團隊真行。」

  眾人笑，其中一位女生小聲發言道：「小少爺可比他們好說話多了，而且他也是我們幾個看著走到今天這個位置的。」

  眾人附議，「雖然肯定有背後關係的原因，但至少我們部門的獎金是別人的兩倍。」

  「少爺私下補貼給我們的。」雖說不是亞洲面孔，可卻非常中文流利。

  周郢對人對事，一向八個字：財多，事少，一定完成。

  但這不代表周郢沒有架子，周郢發飆的時候也是一顆定時炸彈，指不定這個指標都沒了。所以大傢伙對這個領導人是又愛又恨。

  孟君言忍不住打斷，「行行行，真受不了你們。我是真有事和你們少爺談，趕緊的，下班了啊。」

  「什麼企業文化，還加班，加班違法的知道不？」

  周郢沒有點頭他們也不敢撤，幾雙眼睛死盯著周郢身上，一句去吧，眾人這才散盡。

  昏幽的會議室，兩個人終於散了臉上的笑意，眼底竟是透著寒意。

  「周郢，你瘋了麼？」孟君言忍不住率先開口質問。「你給央央帶去的傷害還不夠大麼？」

  「那你為什麼同意的我計劃，還坐到了我的對面，沒有你，怎麼來的計劃你不清楚麼？少給我裝模作樣。」沒有溫言笑意，沒有狠辣決絕。此刻的周郢仿佛卸下了所有的偽裝和面具，只剩下冷漠和無情。

  淡漠的叫人害怕。

  第三年的秋，周郢無意間得知青田即將和國內一家多元化公司合作並沒有多在意。一個晨間，周明耀帶著條件告知了這個項目合作人姓孟，家中一妹名央央。

  周郢死去的心狠狠抽了一下。

  難得的失了控，周郢又住了院。

  周明輝依舊笑嘻嘻的坐在病床前，帶著挑釁的笑容：「怎麼樣啊，兩個月換九十億。這筆買賣你不虧。」

  被束縛住的周郢眼中看不出任何情緒，蒼白的唇一開一合，「理由。」

  他想知道周明耀這麼做的理由，他想不到周家任何一個旁支可以有和他合作的理由。

  「心疼。」

  周明耀的長相遺傳了他的母親，精緻的五官，雪白的皮膚。同樣是明字輩卻比周明輝小了整整二十歲。

  周郢眼中依舊看不到任何東西，依舊重複著一句話，「理由。」心疼他的理由，他沒有理由讓一個血緣淡薄的小叔叔來心疼。

  周明耀幫忙解開周郢手上的束帶，說的認真：「阿郢啊，我們是親人。」

  周郢再次掙扎的將自己弄傷了。

  三天後周郢找上門點頭同意，「三個月。」

  周明耀撇嘴搖頭：「你也清楚，兩個月已經是極限了。」

  一場兩個月的夢和自由，周郢沒有辦法拒絕。他不再去問周明耀幫他的理由，四十分鐘後他收到了孟君言的電話和孟央央的生活視頻。

  周郢紅了眼眶，這次倒是沒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