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城

  出城

  城門，薄霧籠罩整座城池。

  高大的城牆上，一排士兵屹立，手握長矛，警惕地注視著前來的行人。

  排著長隊，顧言道：「東西帶好了？」

  黎清寒「嗯」了一聲，道：「不會有閃失的，易容過後誰也不認識您。」

  城門口火把燃燒，火光映照在士兵們的鎧甲上，閃爍著陣陣幽寒的光。

  顧言看了一會，道：「劍屏已經出城去了？」

  「早上信鴿帶來的紙條上說他們已經快到邊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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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顧言道：「那就好，今晚傳信告訴他不用管我，自己想辦法進去靈隋。」

  黎清寒點頭，顧言想了想，喃喃自語：「人越少越不會引起不必要的麻煩。」

  比如我們二人。

  說是主僕，其實他們的關係更像朋友。

  少時便是如此。

  即使有時嚴肅，卻也只是在正經事上。

  顧言想把他當朋友。

  他這樣想著，看向他「來之不易，患難與共」的朋友，笑道：「你會保護好我的對吧？清寒？」

  黎清寒被這突然的親昵驚了一驚，慌張道：「別打趣我。」

  顧言卻來了興趣：「這麼說來，我倒有些好奇。」

  「什麼？」

  顧言卻嚴肅道：「他是怎麼叫你的？清寒？小寒？還是小黎？」

  黎清寒：「……」

  顧言還要打趣，卻見排在前面的商旅已經靠近城門，馱馬拉著滿載貨物的馬車。

  士兵遠遠舉起手，示意商人停下腳步。

  首領走向商隊，眼中透露出一股寒氣。

  「車上是什麼？」首領道，「打開！」

  立即有幾個士兵衝上前去，掀起了擋在貨車上的帘子，檢查裡面的物品。

  商人看著他們檢查，道：「沒有什麼，一些糧食罷了。我們準備運去別的地方賣的。」

  如他所言，帘子後面裝滿了糧食，倉促間被檢查，士兵們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商人一臉嫌棄地呈上了貨物清單，表情顯得有些不耐煩。

  「好了吧？」

  首領看他一眼：「好了，走吧」

  在一番忙亂之後，士兵們確認了貨物放行了商隊。

  首領摸著腰牌，道：「下一個！」

  顧言緊隨其上，首領見他，問：「戶籍。」

  聞言，黎清寒立即上前，遞出了他們索要的東西。

  「這呢。」黎清寒道，眼睛四處看了看。

  首領看了戶籍，盯著他問：「你們現在出城去幹什麼？」

  「我們本就不是本地人，家鄉在南邊的小鎮裡。」顧言表演著：「前些日天家裡來信，說我那老父親不行了，我這就要回去看看。」

  顧言抹著剛剛擠出來的淚水，顯得悲傷萬分。

  首領聽見原因，也不好繼續為難兩人，簡單看了看便準備讓人走了。

  顧言剛邁出去半步，卻聽見身後一人出聲：「等等。」

  他動作一頓，這聲音讓他頭皮發麻。

  「大人。」首領行禮。

  「這位公子，我叫你等等。」那人繼續說。

  不會聽錯的。

  顧言轉過身。

  不會認錯的，這個人他不會的，就是化成灰他都認識。

  顧言擡眸，那人一身白衣，鳳眼微挑。

  樓卿。

  他念著這個名字，手漸漸握緊了拳。

  在夢中無數次的場景，現在真的發生了。

  這個害得他在鬼門關走了一遭的人，如今就站在他的面前。

  可為什麼……

  心跳的如此之快。

  「公子……」黎清寒拽住他，對視之中，言語已經不必言說。

  回過神來，顧言看向那雙鳳眸：「大人可還有事？」

  「你，過來。」樓卿指著他。

  顧言神色一變，怎麼回事，不會看出我來了？

  不，不對吧。

  易容之術不會有破綻。

  雖然心裡慌亂，面色卻不變。顧言依言走過去，垂眸望著他。

  「不知大人有何要事？」首領湊上來獻媚。

  樓卿道：「這人排除了？」

  此話一出顧黎兩人都驚了一驚。只聽首領隨即回話：「這兩人都檢查的，戶籍什麼都沒問題。」

  樓卿「嗯」了一聲。顧言以為沒事時，卻聽見那人說出一句。

  「拿來看看。」

  顧言擡頭，對上那雙上挑的眼。

  「怎麼？心裡有鬼？」

  「沒有。」顧言答，側身沖黎清寒使著眼色。

  黎清寒白眼快翻到天上，但還是慢吞吞拿出戶籍，走上前來遞給了他。

  「請大人過目。」

  樓卿冷臉接過，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

  顧言看著他手上動作，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可千萬不要出事。

  他盯著那雙手，樓卿手指修長纖細，柔軟的肌膚在陽光下散發著淡淡的光澤。

  不由自主的，顧言想起與他十指交纏的場景。

  ……

  ！！！

  自己大約是中蠱了！

  他這樣想著，樓卿卻突然動作一頓，擡起來頭。

  他將戶籍合上，對著顧言比劃幾下，道：「外地人？」

  顧言點頭，接話道：「父親病危，此番前去陪他最後一程。」

  聽聞，樓卿遺憾道：「真是可惜了。」

  他遞過戶籍，顧言正伸手去接，樓卿手腕一轉，抵住顧言下巴將臉挑了起來。

  易容的臉沒了原本的生人勿近，更加秀氣些。

  樓卿一笑：「小郎君生的可真好看。」他湊近顧言，熟悉的香味撲鼻而來。

  顧言聞著，熟悉非凡，卻總是想不起在哪裡聞過。

  回過神來，樓卿已經環上他的脖頸。湊近耳邊，沖他低聲說了什麼。

  顧言瞪大了眼，嘴唇微張，似要說些什麼，可到底沒說。

  樓卿已經分開，他還是那副平易近人的模樣。

  「還給你，小郎君可要收好。」

  戶籍被遞過來，顧言看著他，遲疑半晌伸手接過。

  顧言眼神不定，失手碰到了樓卿的手。

  這一瞬間，來自手指綿軟的觸感，內心的波瀾也如潮水般洶湧而起。

  他的目光在手上停頓了片刻，然後擡起，若有所思地望向樓卿。

  靜默一會，樓卿歪頭一笑：「小郎君真是我見過的最俊俏不凡的男子了。路途遙遠，還請小郎君多多小心。」

  樓卿早已抽回手，顧言看他。

  「多謝關心。」

  顧言道。

  對方也看他：「我們會再次相見的。」

  我知道。

  顧言轉過身，帶著黎清寒走了。

  我們會再次相見的。

  在不久之後。

  顧言閉上眼，城門處歷來風大，即使春日已過了大半也依舊刺骨。

  黎清寒說些什麼他已經聽不見了。

  在不久之後。

  顧言垂眼看向地上石子，毫不猶豫將它踩碎。

  「我很想你。」

  樓卿抱著他，這麼說著。

  冰涼的手指摩挲著他的後頸。

  似乎現在都還存在那若有若無的冰涼。

  想著想著，顧言擡手撕了臉上麵皮。

  黎清寒震驚道：「怎麼……」卻見顧言自嘲一笑，隨手扔掉麵皮。

  「不必了。」

  不會躲藏了。

  因為他已經認出我了。

  黎清寒默不作聲。

  「走吧。」顧言道。

  既認出我，又為何不抓捕？

  既喜歡我，又為何殺我？

  要殺我又為何放我走？

  ……

  顧言不想再思考，他握緊了拳。

  我們終將重逢。

  到那時，我才是主宰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