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備戰冬季杯(一)

2024-09-14 12:15:12 作者: 城喃

  備戰冬季杯(一)

  紫原說赤司不開心,這讓白鳥有點在意。

  她有意提高了去醫院探望藤原的頻率,但次次赤司都剛巧不在,只有照顧藤原的小澤會和她聊上幾句。這樣持續了大半個月,她終於從猜測到篤定:赤司確實在有意避開她。

  白鳥很難形容自己認識到這個事實後的心情。她明明有無數的理由推動自己遠去,但脖子上不知道什麼時候被套上了鎖鏈,鎖鏈後面拖著沉重的秤砣,隨著她走遠,鎖鏈便一點點縮緊,絞著她的脖子。

  為她套上鎖鏈的人,可能是赤司,可能是詩織,也有可能,是她自己。

  宋教授通知了她進實驗室的具體時間,白鳥預計自己接下來的時間表會更加緊張,便打算不再把事情拖下去,想要儘快做個了結。

  白鳥在小澤下班回家的路上堵住了她。

  「小澤小姐,」白鳥微微點頭,「抱歉,只是覺得有些話,您在醫院裡不能跟我說。」

  這位看著白鳥長大的護工小姐起初驚訝,但很快平靜了下來,將白鳥帶回了自己的住所。正值晚飯時間,小澤做了煎魚,配米飯和味增湯:「抱歉,一個人住,平時也不常回來。請勉強一下吧。」

  「沒關係,」白鳥慢慢攪拌米飯里的蛋液,「也有段時間沒有吃您做的東西了。」

  

  小澤笑了一下:「的確是很長時間了。」

  小澤從幼教類高專畢業那年,被詩織聘請去陪伴尚且年幼的白鳥和赤司。後來兩個孩子漸漸長大,詩織的身體卻垮了下去,小澤另修了成人護理,轉而專職照料詩織。詩織去世後,她作為詩織留下的舊人,被安排去照顧詩織的父親藤原誠一的起居。

  小澤說:「八月的時候,征少爺說不用再煮參棗茶了,我就知道,您也許會來找我。」

  白鳥:「參棗茶……」

  小澤:「是一直在備著的。天冷要加溫,天熱要冰鎮,每個周末都要煮,如果是假期,就每天都要煮。」

  怪不得每次去赤司那裡都能喝到,原來的確不是巧合。

  米飯和煎魚全都食之無味,白鳥問:「他是打算以後都不見我了嗎?」

  小澤道:「怎麼會,您需要他的時候,他會出現的。」

  白鳥不知道該說什麼了,如鯁在喉。

  小澤:「他們家的人,凜小姐,您是知道的,再難的時候也要體面,也要讓人看不出難。可我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失意,我怎麼可能看不出來呢。」

  「……我說這些,只是因為您想知道,所以我才回答,我私心裡其實是不想跟您說這些的。」小澤道,「其實,既然連我都能猜您會來找我,征少爺當然也能猜到。」

  白鳥擡起頭看向她。

  小澤繼續道:「他身邊的人,都被囑咐了不許亂說話,唯獨沒有囑咐過我。他知道我和那些人是不一樣的;我一去赤公宅,就同時見到你們兩個,對我來說,沒有先來後到,凜小姐和征少爺是沒有分別的。」

  「夫人對您做的那些……夫人她……」小澤頓了頓,沒有再發表任何對詩織的評價,只是道,「我最後悔的,是什麼都沒有做,看著您一點點變成那樣。現在您好不容易逃開了,有些痛苦雖然難免,但不管是您還是征少爺,時間長了,總會克服的。」

  「凜小姐,」小澤握住她的手,又用起白鳥幼年時她使用的稱呼,「小凜。」

  小澤說:「你千萬千萬,別再心軟,別再回頭了。」

  接下來的日子,白鳥的所有夜晚都耗在了實驗室,白天在學校的事情也乏善可陳,唯獨和山田日奈子有關的一件事讓白鳥稍微留心了點。

  白鳥從在大阪集訓時就恢復了體育訓練,開學後也開始正常上體育課。山田和她較勁,向來在體育方面表現平平的人在短跑測試跑了第一名。山田撞線時,她身後的白鳥落了她一米多,其餘女同學就更加望塵莫及。

  火神:「好快!」

  他對女生的體育水平沒什麼概念,只知道白鳥很快,非常快,在青春期前,他身高還沒有驟增的時候,白鳥的體育能力在很長一段時間都在他之上。雖然爆發力不是白鳥長板,她恢復訓練也沒多久,但山田能超過她,還是讓火神有點吃驚。

  黑子知道白鳥同學在某些事情上會有奇怪的好勝心,所以格外關注了白鳥的反應,她看起來還算平靜,但似乎也不是完全沒有觸動。

  下課後,火神白鳥黑子三人組往教室走,山田帶著隱隱的得意從旁邊走過,被白鳥叫住了。

  「山田,」白鳥問,「桐皇的資料,你是怎麼拿到的?」

  那是白鳥和青峰分手的導火索,山田臉上的得意破防,不明白白鳥為什麼忽然在這個時候翻舊帳。

  白鳥道:「我記得,Tiger把那疊資料放在了教室後面的柜子頂上,你用梯子了嗎?」

  那個柜子很高,幾乎要通到牆頂,頂層的幾格被用來放少用的雜物,班裡除了火神外大都需要架梯子能拿到上面的東西。即使是火神,也要墊腳才能把東西放到櫃頂。

  山田一臉無語,她見四下無人,舉起手猛地一跳,落地,不耐煩地對白鳥道:「看到了?」

  她走遠後,白鳥望著她背影,道:「她的縱跳摸高至少有2m6了。」

  230cm就已經達到了大多數地區的女子軍警優秀線。

  黑子:「山田同學的手掌也很大。」

  火神終於反應過來了:「你們的意思是??……但是,果然還是太矮了吧?——餵黑子,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啊!」

  白鳥:「足夠了。」

  山田和黑子的身高差不多,雖然身高平平,但只是相較而言,在日本這種全民平均身高偏低的國家,不足一米七的女國手也是常有的。

  山田之前在桐皇籃球部當過經理,白鳥不確定她是否了解自己的這種天賦,也或許,即便知情,山田自己也並不在意——這位誠凜的校花級人物為自己打造的外界人設屬性中,似乎有不擅長體育這一項。

  不管怎麼樣,出色的爆發力,驚人的彈跳力,還有能夠持球的寬大手掌:無可否認,山田日奈子,非常、非常,適合打籃球。

  白鳥望著山田的背影,不知為何忽然想起在夏威夷時小泉樹里激動的喊話。

  ——我進入誠凜後,誠凜有我有你還有海崎前輩,只要再找上兩個人,我們就可以湊出來一支籃球隊了!

  白鳥移開視線,運動飲料的包裝捏扁,隨手投到遠處垃圾桶的正中心。籃球之於她的意義只剩下陪著誠凜男籃一起拿下日本第一,不會再有別的了。

  白鳥做實驗的地方在附近的大學。因為宋教授在業界的地位,她雖然是個空降的高中生,但實驗室上下對她都很客氣,甚至還有過於殷勤想借著她和宋教授攀關係的,白鳥打打太極也就過去了。

  這天她登記設備使用記錄的時候,在日期一欄停留了很久,不是想不起什麼日子,而是覺得似乎有什麼事落在了這天。離開實驗室走在路上時,她才想到今天下午是小麻衣的簽售會。

  當初要了兩張票,是想著青峰也許會叫什麼人陪他一起,即便是他自己去,能有兩次簽售機會也很好。

  他今天,應該會很開心吧。

  這樣想著的白鳥,推開公寓門,卻看到了現在絕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人。

  青峰坐在沙發上,雷射電視開著,正在播放來自「Basketball_Alex」文件夾里的視頻。

  時間好像倒轉了。

  白鳥好像,又回到了和青峰分手的那個夜晚。

  她下意識低頭確認,她懷裡沒有籃球,實驗記錄也還在她的包里放著。時間沒有倒退,但青峰確實又再次出現在她家裡。

  「你沒有刪掉我的指紋。」青峰轉頭看向她,「我就自己進來了。」

  白鳥慢慢把門關上:「……哦。」

  她向前走了幾步,從青峰身上聞到淡淡的酒氣。白鳥愣了一下,皺起眉,問:「你喝了多少。」

  青峰:「不是很多。」

  他確實神色清醒,不像是受到酒精影響,白鳥稍微鬆了口氣,轉身去吧檯倒水:「喝點溫水吧。」

  因為簽售時拿著內部票的號碼,小麻衣額外多看了青峰幾眼,說你就是白鳥小姐的朋友啊。

  從小麻衣的嘴裡聽到白鳥的名字,一股不真實感驟然席捲了青峰。

  於是青峰在合影時間開始前就離開了,他找到桃井,確認了一些事情:票在到達桃井手裡前的來源,以及白鳥為了這兩張票所付出的代價。桃井那裡收集了所有白鳥當模特時拍攝過的雜誌,青峰一本本翻看,穿著浴衣倒在花海里的白鳥,在夏威夷海邊踩浪的白鳥,如果不是青峰真的認識她,一定也會認為這些充滿感染力的笑容都是發自內心的。

  她不喜歡笑,應該也不喜歡拍照。

  所以為什麼要做這些不喜歡的事呢。

  在一點點酒精的驅使下,青峰走上曾經無比熟悉的路,指紋依然能夠順利解鎖,門打開時,青峰有那麼一瞬間是懵的。雖然公寓被黃瀨入侵過的痕跡明顯,但青峰曾經留下的東西依然還放在原處。

  青峰用了一個下午,將「Basketball_Alex」的視頻從頭到尾快速過了一遍,那幾年籠罩在赤司這個姓氏陰影下的Odette一覽無遺。原來她並不是從一開始就那樣冷漠,起初她大概也是想過和這個團隊融合在一起的,但她在換上4號隊服後,隊伍就散了,她不得不用一種把自己靈魂剝離出來的方式苦苦支撐。

  青峰道:「你被排擠了。」

  白鳥也看向屏幕,對籃球場毫無感情的Odette Shiratori是精巧的機器,同時也孤立無援。

  她面不改色地低頭接水:「一個千方百計非要當上隊長的人,會被討厭也是正常的。」

  並不是強者都能得到認可,有些人太強只會得到質疑。那個隊伍不是不接納她,而是無形的規則註定了有的人,因為膚色,因為長相,只能被接納為穩定結構的零件,卻不被允許掌握真正的權力資源。當白鳥執意要打破平衡,要和身在東京的赤司征十郎坐到同樣的位置,矛盾和對立就出現了。

  青峰:「我不會說對不起的。」

  白鳥將溫水遞給他:「你沒有什麼需要說對不起。」

  「……但是我後悔了。」青峰說。

  他沒有接白鳥手中的水杯,聲音很輕,輕到白鳥以為是自己的幻聽。

  下一刻他就看向白鳥,握住她的手,用正常的音量坦然地重複了一遍:「白鳥,我後悔了。」

  白鳥能清晰地感受到青峰手掌上籃球留下的繭。她盯著他手掌覆蓋上來的地方,前籃球選手相較普通女生更寬大的手掌被青峰的手掌輕鬆地包裹了,對比出鮮明的膚色差。是久違的青峰的溫度,白鳥不想推開。

  「不喜歡我也沒關係,繼續利用我也可以,」青峰道,「我們,重新開始吧。」

  白鳥猛地抽出手。

  水杯里的水劇烈地晃動,同時濺到兩人身上。白鳥把水杯放到桌子上,觸碰時發出的「砰」的一聲暴露了她不平靜的思緒。

  「青峰,」白鳥深呼吸,避開他的視線,「你應該知道,我現在和涼太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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