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青峰-中學時代
2024-09-14 12:14:30
作者: 城喃
番外-青峰-中學時代
奔跑、起跳、球出手,是水和空氣,是習以為常。
三秒、兩秒、一秒——比賽結束,哨聲響。
輸了。
差一分,就差一分。如果這球能進去,就贏了。
眼前的籃球框和比賽那天的籃球框重合又分離,白鳥獨自一人在城凜的籃球場加訓了一整天,終於體力不支,腿打軟跪了下去,汗水順著髮絲吧嗒吧嗒往下掉。
比賽已經結束一天了,但還是在想,為什麼那一球會沒進呢?
那一球,是真的沒有進嗎?
輸了,好不真實,如果是贏了的話,也會感覺這麼不真實嗎?
黑色的Nike zoom skyposite出現在視線里,地板上的水漬倒映出他的身影,是慣常的桐皇運動服,裡面是黑色T恤。
白鳥看著他的倒影,問:「你怎麼又穿得這麼少,你的外套呢?」
「脫在門口了,」他低下頭,「吃晚飯了嗎?」
白鳥:「還沒。」
「想吃什麼?」
「tiger做的咖喱飯。」
青峰蹲下來揩她眼旁的汗:「真難辦,追你還要學料理嗎?」
「就算你學會了,也不是『tiger』做的。」
「喂喂,不要當著我的面追懷其他男人啊。」
「是『想念』,桐皇的國文老師要哭了,」白鳥糾正他的用詞,看向他本人,「就算是從小在國外長大的tiger也不會分不清這兩個詞的用法。」
「哈?我怎麼會分不清,我是故意的啊。」
他隨手從旁邊的推車裡撿起一個籃球,放在手指上隨意轉了起來:「來鬥牛。贏了下次讓你在上面。」
白鳥已經習慣了他時不時流氓發言,手撐著地板改成坐姿,頭擺到一邊:「不要。我贏不了你。」
剛訓練完臉本就泛紅,此時添了點佯怒,反而更加可愛。青峰想著,半跪下來,伸出手指勾住她下巴:「給我親一口。」
白鳥往後躲:「有汗。」
「沒關係。」他沒有過多流連,在她嘴角一觸即走,耍完流氓後單手捏她的臉捏成了個金魚嘴,然而他一邊做這種搞怪動作,神色卻竟然很認真,「白鳥,我要確認些事情,和我打一場。」
鬥牛,美式鬥牛,solo的一種規則。三分線外,運球次數被限定在3到4次,單次進攻時間不能超過十秒。
這一年白鳥沒少抓周圍的人來做陪練,因為赤司和黃瀨一個在京都一個在神奈川,同在東京的綠間又實在是尊輕易請不動的佛,所以青峰是除了城凜男隊的人外她最常交手的對象。然而,即便鬥牛的規則多多少少限制了高個選手的優勢,白鳥也從沒贏過青峰。
讓青峰在籃球上放水是不可能的,青峰倒是一直期待白鳥什麼時候能耍耍賴,譬如突圍的時候突然上來親他一口之類的,但這也不是白鳥做得出來的事情。
這麼多次交手,白鳥也算是積累了些該怎麼應付青峰的方法——變向動作拉開空間,然後毫不猶豫乾脆地中遠投,不然想靠突他進球簡直是做夢。
白鳥常年做後衛,遠投的手感相當好,因此即便是青峰也不可能讓她一個球也進不了。但今天甫一交手,白鳥就感覺到,青峰好像和過去不一樣。
青峰從來沒有給過她這麼大的壓力,看來他過去還是留手了。
原來這才是哲也他們在正式比賽場上面對的青峰。
投嗎?不行。得進三分線,但是突得太勉強了,球出手,air ball。
球進不了是正常的,雖然她那個空擋抓得極妙,但她顯然已經脫力,況且就算她完全狀態時這球也未必進得了,除非是火神或黃瀨這種身形的選手才能有完全的把握。
但到底還是抱有過期待,白鳥看著那個球在還沒碰到球框的時候就下墜,她眼前忽然一黑,本就是勉力支撐,此刻再也沒了力氣,踉蹌了幾步,青峰很快從身後托住她的腰。
青峰黑臉:「你是不是連午飯都沒吃?」
「我吃了。」
「你吃什麼了?」
白鳥編不出來了。
年初和美國的那個街球隊打過比賽沒多久,火神就被美國的學校挖角去打NSAA。向青峰拋出橄欖枝的高中也不是沒有,但他在日本的牽絆比火神要多,白鳥索性直接幫他聯繫了幾所大學,對方意向很積極,只要青峰的托福能達標、在桐皇的偏差值折合成等級能到B就可以拿全獎,屆時青峰從桐皇畢業後直接去打NCAA乃至再日後的NBA也是一樣。
他不在這時候去美國,有家庭的原因,也多多少少是放不下白鳥。她這個人,對生活質量的要求秉承「死不了」就行。原先有火神在,至少三餐是能按時吃的,火神一走,就變成不餓不吃,餓了再吃,小餓也未嘗不能再忍一忍。
藤原是去年冬天去世的,火神走了以後,赤司一度想讓原本照顧藤原的小澤住進白鳥家照顧她。但白鳥不同意,小澤小姐哪裡都好,就是實在太絮叨了。青峰也不同意,開玩笑,那個小澤一看就是赤司派來盯著的眼睛,以後他不管想做什麼也都太不方便了。
於是他往誠凜和白鳥家跑的次數不減當年,其他兩個人當然有意見,黃瀨每到周末回東京都要抱怨,說小青峰仗著和小白鳥在一個城市,偷跑也太超過了。他越說青峰越高興,深深感到自己當年擇校時獨具慧眼,偶爾遇見當年來帝光挖人、如今從桐皇畢業讀了東大的今吉,也非常的慈眉善目。害今吉總覺得桐皇籃球部是不是出了什麼岔子要完蛋了。
不過,青峰自己也很忙,要訓練要準備托福要為了B等的偏差值而努力,總有力有不逮之處。
白鳥問他:「還要打嗎?你確認到了嗎?」
「夠了,」青峰在她臉上親了一口,「還有力氣掛住我嗎?」
白鳥伸手勾住他脖子,青峰托起她的大腿,抱著她往體育館的主席台方向走——他來的時候買了點吃的,進來的時候隨手扔到那裡了——青峰一邊走一邊想,也許讓小澤過來也未嘗不可,雖然麻煩,但還是有必要的。
主席台一米多高,白鳥坐上去,青峰站在下面,白鳥將將能對上他的肋部。她把青峰帶來的袋子拖過來,先看見盒果盤,都是橘子草莓柚子之類的應季水果,她拆了保鮮膜隨手丟了瓣橘子進嘴,繼續翻,有飲料,麵包,飯糰,最後翻出了盒岡本。
白鳥沉默了一陣:「……青峰大輝?」
青峰很坦然:「怎麼?」
白鳥擡頭看他:「我以為你是來安慰我的。」
「我是啊,」青峰大言不慚,「做些別的事情轉移一下注意力也是好的。」
白鳥仰頭的樣子很動人,薄汗未消,臉頰通紅,呼吸還未平復,微微張開的嘴裡隱約露出剛剛丟進去的半顆橘子,實在引人遐想。
青峰向來是行動派,托住她的後腦去親她,距離唇瓣還有三公分時留出了點時間讓白鳥反應,她沒躲。沒躲就是同意了。於是酸酸甜甜的橘子汁液在唇齒間爆開,被兩個人一起享用了。
青峰想更進一步的時候,白鳥推開他,把他身后角落的攝像頭指給他看。
掃興,他被氣得嘟囔了聲什麼,白鳥湊近去聽,聽見他說:「器材室里總沒有了吧?」
「……」白鳥當自己沒聽見,轉而問,「你不是說要確認什麼東西嗎?」
青峰平復了陣,伸手去撥她的馬尾,不答反問:「知道zone是什麼感覺嗎?」
白鳥回憶:「嗯,好難形容……大概就是,完全的專注?……年初一起陪哲也過生日的時候,抽籤抽到了和征十郎一隊,短暫地感受了一下。」
白鳥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突然提起zone,道:「你想讓我進入zone?我不行的。」
她和冰室的情況差不多,在籃球上,即便有天賦也只是普通人的天賦,和青峰火神這種天才是不一樣的。
青峰道:「不一定。」
他低下頭,好像是專注地看著白鳥,但又好像是透過眼前的她思索些別的事,最終道,極為確定的語氣:「不會有錯。白鳥,你和我,和火神是一樣的。」
青峰對上白鳥的眼睛:「是野性。」
白鳥瞳孔震動:「我??」
「嗯,因為被掩蓋了,所以一直都沒有人發現。如果不是昨天Yuki把你逼到絕境,即便是我也察覺不到。」
「可我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啊。」
青峰頓了一下,問:「剛才,為什麼不投球而是要突進三分線?」
「投球會被你蓋掉吧。」
「是,但是為什麼會做出那種判斷?那個時候我的肢體上還沒有跡象吧。」
白鳥啞然。
「……就是感覺。因為我很了解你啊。」
青峰笑了,擡起手揉了揉她的頭:「不只是了解而已,這就是你的野性,白鳥。從小到大,你其實一直在模仿赤司的球風吧。赤司的那種風格並不是不好,但只要有一天你在模仿他,你在球場上依賴赤司就尤甚於依賴你自己。只有體力完全衰竭,已經沒有任何精力去思考和分析的時候,你的本能才會突破精密的計算顯現出來。」
這只是青峰直覺的判斷,但白鳥也願意相信。她只有一點猶豫:「難道要拋棄現在的打法嗎?那樣了話,我恐怕就不知道該怎麼打球了。」
「不用,動腦子打球是好事,只要不再那麼依賴計算就可以。」
「那我要怎麼做?」
「趁還沒開學,最近讓赤司過來幫你進入zone,記住那種感覺。」
白鳥點頭:「嗯……嗯?不好吧。征十郎是洛山的部長啊,誠凜女籃是洛山女籃最大的對手了,怎麼好叫他給我特訓呢。」
「公是公私是私,他在教Yuki怎麼打你的時候也不會手軟的。」
「……那倒也是。」白鳥又問,「征十郎特訓,然後呢?」
「然後就是觀察我。」青峰道,「下一次站在球場上的時候,除了想『如果是你的征十郎站在那裡會怎麼做』以外,也想想如果是我在,我會怎麼做。雖然能做到perfect copy的,世界上只有一個黃瀨,但普通的copy也不妨作為一個突破口。」
「你的球風啊……」
「嗯。」
白鳥有點嫌棄:「……太野蠻了。」
青峰額角的井字凸起:「白鳥,你是不是屁股癢了又想挨揍了。」
「哈,這麼威風,又不是你當初哭著求我的時候了。」
還是去年冬天的事了,輸給誠凜後的青峰如夢初醒,終於意識到他錯過了什麼。
不是什麼體面的回憶,但被白鳥提起,青峰既不感到窘迫也不感到憤怒,和去年冬天相比,今天冬天的青峰已經明白向她示弱沒什麼不好的。能夠遇到一個可以示弱的人,是件很幸運的事。
青峰輕輕揉她的後頸:「現在也求你。」
白鳥緊張了一瞬,不知道他要提起什麼。各路黃暴場面在腦子裡開火車一樣壓過,又或者是她最怕的那個,他們中有人叫她做個選擇。
但青峰只是說:「開心一點。」
白鳥的鼻頭忽然酸了。
她把手伸進桐皇的校服外套里,環住他,臉埋在他懷裡。
她小聲地嘟囔,伴著一點點哭腔:「為什麼沒有投進呢?」
青峰一下一下摸著她的頭髮:「你昨天最後一投已經沒有力氣了。」
月刊籃球上曾經評價,洛山女籃和誠凜女籃的風格好像是洛山男籃和誠凜男籃的對調。誠凜女籃的4號隊長白鳥凜在場上仿佛翻版的赤司征十郎,而這兩年在新隊長Yuki帶領下的洛山則是旗幟鮮明的跑攻風格。和洛山這種風格的隊伍死咬,對白鳥的消耗太大了。
白鳥抽了抽鼻子:「是我,我太弱了。」
青峰緩緩地拍她的背:「和我比是很弱,但你還是現在日本中學女籃當之無愧的第一控衛。」
白鳥:「如果……那兩年沒有停止訓練,是不是就不會像現在這樣了?」
青峰:「要是你一直沒停下來過,可能現在早就崩潰了。」
白鳥:「雖然知道不會,但從昨天到現在,還是忍不住去想……」是不是再也贏不了她了?
青峰知道她要說什麼:「不會的。」他道,「誠凜現在的主力有兩個是從今年才開始接觸籃球的,同樣的時間你們的成長幅度比洛山大,明年,你們會比她們更強。」
誠凜女籃是剛建立不到一年的新隊伍,隊裡只有一年級和二年級,能打到全國第二已經很好了。雖然這些白鳥早都知道,但從青峰嘴裡說出來,她還是稍稍感到寬慰。
她聽青峰說到明年,忍不住道:「明年,教練、隊長他們就要退隊了。降旗和我要繼任部長和副部長。校長說,會從校外請新的教練過來。」
這是非常少見的白鳥,脆弱的,又有一點點對未來的不安。
面對這樣的白鳥,青峰語氣放緩:「誠凜是籃球強校,明年,不管是男隊還是女隊,都會有更有潛力的新人加入。而且你們三年級有好幾個要考東京的學校吧,還能再見的。」
白鳥抹了把眼淚,點頭:「嗯。」
過了會兒,白鳥道:「我餓了。我不想吃這些便利店的東西。」
「想吃什麼?」
「想吃tiger做的咖喱飯。」
「沒有tiger做的,」青峰把她從台子上抱下來,「先吃店裡的吧。我明天問火神要食譜。」
外面下雪了,白鳥和青峰踩著新落的積雪往校門口走去。
白鳥見青峰頻頻往另一個方向看去。
白鳥問:「看什麼?」
青峰:「誠凜的器材室……是在那個方向吧?」
白鳥:「……你想都不要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