曉喻新生(六)
2024-09-14 12:14:20
作者: 城喃
曉喻新生(六)
白鳥接到了黑子的電話,知道誠凜贏了、進了全國賽,但黃瀨沒看出白鳥有多麼振奮,她短暫地開心了一會兒,很快又重歸憂慮,看向手機的頻率比之前更加頻繁。
黃瀨在本子上寫字:「是想要聯繫誰嗎?」這樣稱得上是焦慮的狀態,不是在等待別人的電話,就是在猶豫要不要撥出電話。
白鳥扶額:「你可以說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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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得要小白鳥幫我把嘴巴的拉鏈拉開才行()つ」
他本來就坐得近,說著又往白鳥的貴妃塌湊了湊,模特的漂亮臉蛋忽然出現在白鳥面前,近在咫尺,她瞬間僵住了。
但黃瀨也並沒有要親她的意思,他耐心地等待白鳥的習慣性僵直結束,看她錯開頭拉開安全距離後,笑意瀰漫在他琥珀色的瞳仁中,口型道:「拉鏈。」
白鳥伸出手虛虛地在空中划過,終於結束了他的靜音,黃瀨道:「在擔心什麼呢?」
她神情間仍然迴避,黃瀨便遊說她說:「不會告訴別人的,我嘴巴一向很緊,小白鳥之前讓我保密的事情我可一直沒有告訴別人。」
「你忘了你寫的卡片了?」
黃瀨的臉上絲毫看不出愧疚,甚至還有絲得意:「那是小青峰自己看到的,不是我告訴他的。」
白鳥知道他是在胡扯。他要是真的不想讓青峰看到,寄出包裹前一定會先通知她。
不過她在擔心的事,也沒必要非得迴避黃瀨,反正過不段時間所有人都會知道。白鳥低下頭看書,語氣很平淡,但是斬釘截鐵的陳述句,一點可商量的空間都沒有:「我得回美國了。媽媽安排我去波士頓就讀。」
黃瀨驚訝了陣:「但是誠凜剛打進全國賽,要在這個時候離開嗎?」
白鳥還是低著頭看書,很認真的樣子,像是沒聽到。
黃瀨笑了:「既然不想回去,就和長輩商量一下吧。」
白鳥的手指捏起書頁,越來越緊。她輕聲道:「你沒見過她。我媽媽她……她不是可以『通融』的人。」
「哦,是那種很嚴厲的人嗎?但是也許還是可以試著去談談吧,畢竟是媽媽,總是希望子女去做喜歡的事情吧。大概。」黃瀨露出點茫然的神色,「我家裡……雙親這種東西我也不太了解啊。」
話是這麼說,黃瀨還是對那位未曾謀面的女士形成了一些初步的印象,大抵是嚴厲刻板的那種人,而且,聽白鳥的語氣,她和家裡的關係好像不算太好。
他正想到這裡,門忽然被推開了,進來了兩個中年女人。其中一個穿著白大褂,是這裡的醫生,但黃瀨之前沒見過她,於是掃了一眼她胸口的名牌,佐佐木綜合醫院精神科,姓宮下。
另外一個女人——宮下醫生稱呼她為宋教授——黃瀨一見她先嚇了一跳,因為她實在太高了。白鳥的身高在女生中就已經很矚目,宋教授竟然比她還高,加上高跟鞋,比黃瀨也矮不了多少。她鼻子高挺,眉峰挑得很高,氣勢凌厲,透明框架眼鏡下的眼睛犀利洞察。
黃瀨看她長相和身形,總覺得熟悉,緊接著就聽見旁邊的白鳥發出了「mama」兩個音節,語氣中全是難以置信。黃瀨側過頭看她,只看見少見的、明顯的慌亂無措爬上了白鳥的臉。
黃瀨之前聽說過白鳥的外公是中醫,推測白鳥母親應該也是中國人。果然母女兩個人一開口用的都是中文,偶爾夾雜些英文單詞,黃瀨聽不太懂,只捕捉到諸如「赤司」、「tiger」、「佐佐木醫院」之類的關鍵詞,大概猜到白鳥是在問她母親是怎麼知道她住院的。
他猜的不錯,白鳥正是在問這個,她起先以為是赤司或者火神告訴的她母親,孰料佐佐木醫院的院長才是那個罪魁禍首。佐佐木醫院和白鳥父親的醫療器械公司常年合作,白鳥入住的又是院長親自過目病人情況的加V病房,於是白鳥住院這事就這麼捅到了她父親那裡。白鳥先生實在走不開,於是還在倫敦開會的宋教授就代勞了。
簡短的交流過後,宋教授用日語對黃瀨道:「可以麻煩你離開一下嗎,我想讓宮下醫生和白鳥凜單獨談談。」她日語帶著些外國人的生硬口音,但不影響理解。
黃瀨從火神那裡聽說了白鳥近期總是嗜睡,明白宋教授為什麼會帶宮下過來。他配合著和宋教授一起離開,只留下白鳥和那位宮下醫生在病房裡。
宮下顯然很知道該如何跟白鳥拉近關係,她說的第一句話是:「詩織叫我一聲師姐,我跟她關係很好。你不必緊張。」
「詩織?她不是藝術學院的嗎?」
「是的,不過她一向對心理,尤其是兒童心理感興趣,經常來旁聽我們系的課程,我們老師還曾經評價她很有天賦。」
「這樣。」
「嗯,」宮下微笑,翻開記錄簿,「那麼,白鳥,我們開始吧。」
白鳥對自己的情況很清楚,她在生活狀態發生較大改變的時候的確會變得更加嗜睡,但除了嗜睡以外沒有別的抑鬱症狀,伴隨注意力轉移,情況很快會變好,所以遠不到「生病」的程度。她配合宮下填了評估表,又和宮下聊了聊,宮下得出的結論和白鳥的自我判斷幾乎一致。
宮下說考慮到副作用,暫時不用藥物干預,只建議她定期安排些體育鍛鍊。
提到藥物副作用,白鳥又想起帝光時的赤司,臉色僵硬了一瞬。宮下以為她對心理諮詢心有芥蒂,便道:「你也不要怪宋教授太緊張,畢竟抑鬱症的遺傳概率還是很高的,她會擔心也是正常。早干預早治療總比情況發展到棘手時要好。」
這下白鳥的臉色是真的差極了。宮下走了以後,宋教授推門進來,白鳥還坐在那張貴妃塌上,擡起頭揚著一張蒼白的臉看她:「宮下說遺傳,是你還是我爸爸?」
宋教授沒回答她,坐到她旁邊的沙發上:「我現在手頭上在進行三個項目。」
白鳥意識到她母親不想回答她的問題。但如果遺傳概率來自父親,她母親沒必要迴避,因此慢慢在心裡得出了結論,對面的母親驟然變得陌生起來。
宋教授像報告會一樣向白鳥一一剖白、解釋和分析她手頭的項目,最後問:「聽懂了多少?」
白鳥暫時振作了精神,道:「70%。」
宋教授看神情還算滿意:「我發給你的pdf文檔都還在看嗎?」
「看了一部分,還沒看完。」
「好。不懂的地方定期匯總發到我的郵箱。」
這就是母女兩人慣常的相處模式和交流內容,不同的是,宋教授說完話後,並沒有就此結束或離開,她沉默遲疑了一陣,道:「這是我現在在做的事情。」
白鳥不知她緣何有此一說,一時接不上話,只「嗯」了一聲。。
宋教授問:「我能知道你現在在做什麼嗎?」
原來是做交換。於是白鳥便把學校里的課業安排講了一遍。
「其它的部分呢,對你來說,上課學習考試好像已經不是你生活的重點了。」
這話聽起來好像在諷刺,但白鳥擡頭看她母親的表情,好像又不是。
她繼續觀察母親的表情,試探地講了些籃球的事情,母親臉上沒有不悅,但也看不出是贊同還是不贊同,只像是公事公辦地收集信息。白鳥就這麼慢慢地把所有事情告訴了母親,帝光籃球部,誠凜籃球部,初中的全中賽,高中生的Inter High,Winter Cup……
中途宋教授甚至還開始做些記錄,她隨手拿起了黃瀨剛才用的本子,白鳥想要阻止,但母親已經翻開了本子,正好是黃瀨畫的流淚顏表情,白鳥跟著噤聲,宋教授把黃瀨寫的東西一頁一頁看完了,但沒多問,只說了聲「繼續」,示意白鳥接著講。
待白鳥報告完畢後,宋教授點點頭:「我聽明白了。我有幾個問題想要問你。」
她低頭看手裡的本子,從白鳥的角度只能看到紙頁上的一些箭頭和圓圈。
宋教授平靜地道:「第一,你花費了大量的時間在誠凜籃球部上,誠凜當了日本第一,對你個人的履歷有什麼幫助嗎?第二,你既然已經打算放棄和赤司的婚約,你跟他未來就沒有瓜葛了,打敗他,除了逞一時之快,還有什麼別的意義嗎?第三,你想要證明,勝利不是一切,方式是通過打敗赤司征十郎和其他奇蹟的世代,然後以勝利者的姿態重新定義勝利,這不反而證明了赤司的理論,勝利就是一切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