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銳的暴君(三)
2024-09-14 12:14:04
作者: 城喃
新銳的暴君(三)
火神到家後倒頭就睡。白鳥給睡得昏天黑地的人蓋了被子,順便捏了捏他的小腿——問題不大,酸痛兩三天就好了——畢竟這兩年火神的食補藥浴針灸,尤其是她安排的各種基礎訓練都不是白費的。
她回到自己家後,坐在茶几旁開著筆記本電腦整理資料,青峰不在總覺得屋子裡有點空,於是又開了電視,故意放一些聲音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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盯著電腦屏幕卻總是時不時走神,白鳥看了眼右下角的時間,快十一點了。
明明說好要來的,可是都這麼晚了……
和青峰分開的時候,因為黃瀨提起護踝的事情,他心情顯然不太好,她問他幾點來也沒有回答。
白鳥拿起手機給青峰發消息:「今天不過來了嗎?」
刪掉,又重新打:「五月怎麼樣了?」雖然她作為半個醫生,很清楚桃井不會有什麼事。
對話框刪刪減減,白鳥又開始走神,回過神的時候發現,手一抖,音頻電話已經撥過去了,白鳥想掛斷,青峰那邊已經先一步接通了。
「白鳥。」
「嗯。青峰——額,五月醒了嗎?」
「醒了,」青峰往窗外瞥了一眼,他獨自坐在房間裡,一直懶得起身去開燈,顯得外面的燈光很亮,「她房間的燈亮了。」
「哦……那你今天晚上,是不過來了嗎?」
青峰沉默了一陣,然後問她,語氣有些生硬:「有事嗎?」
白鳥就氣弱了:「青峰,你是不是生氣了?」
「我沒有。」
「給黃瀨準備禮物我可以解釋的!我真的只是因為擔心他的右腳,我跟他說過但他不肯聽勸,我腳受過傷我知道有多疼——」
青峰打斷她:「說了我沒有生氣!……我不是在氣你。」
「太晚了,」青峰道,「你早點睡。」
「嘟」一聲,電話就被掛斷了。
所以到底還是又惹他生氣了。
白鳥一邊嘆氣,一邊開始下意識地摳起手機殼邊緣。
她為了等青峰錯過了往常的入睡時間,現在已經疲憊至極,坐在墊子上發了會兒呆,不知不覺在沙發邊就睡了過去。再醒來的時候是因為右小腿痙攣,白鳥被硬生生疼醒了,在床上蜷縮呻吟出聲。
她還沒發覺自己已經從沙發旁的地板到了床上,就聽見旁邊躺著的人問:「怎麼了?」
天剛擦亮,白鳥接著微弱的光看清對方,一時之間連疼都忘了:「青峰?」
「是我。」
「你怎麼在這?」
青峰追問道:「哪不舒服?」
「……抽筋。」
青峰擡起她的腿,大掌托住她的腿肚,輕輕揉捏抽痛的位置,然後才回答她之前的問題:「不是說了會過來嗎。」
但是你後來不是說不來了嗎……白鳥心裡嘀咕,但沒說出來,只是問:」什麼時候來的。「
「兩點多。」
「這麼晚啊。」
「睡不著。」
為什麼睡不著呢,來了以後就睡得著了嗎,白鳥還想再問,但青峰已經開始惡人先告狀了。
青峰:「你怎麼不上床睡?」
他來的時候,白鳥就坐在地上睡著了,腿還疊在一起,加上雨天降溫受涼,她會抽筋簡直是理所當然。
「坐著坐著就睡著了。」
青峰「嗯」了一聲,說到底還是因為他失約。
白鳥發現他每次發脾氣之後,大概是也心虛,就會有一陣子很好說話,白鳥趕緊趁機解釋,輕聲道:「誠凜的大家,如果有需要我也會給他們改護具。」所以黃瀨並不是特殊的。
青峰當然知道,就是因為太經常看到白鳥做這些,所以慢慢也不會去計較對象是誰。對白鳥來說,護踝只是小事,她會給誠凜的人做這些,以前的舊隊友,除了赤司以外,紫原綠間如果有這種情況她大概也會能幫則幫,不可能坐視不理。青峰是最知道白鳥有多嘴硬心軟的人。
但因為是黃瀨,青峰的心情就變得非常微妙,甚至不安。
黃瀨追著白鳥跑,這點不稀奇。他從帝光時就喜歡粘著白鳥和黑子,青峰一直以為這只是黃瀨單方面的圍追堵截,況且青峰了解他,知道黃瀨沒有多認真,他在說「我最喜歡小白鳥了」時的語氣,和說「小黑子理一理我嘛」是一樣的。因此黃瀨雖然讓青峰不快,但從沒覺得黃瀨和白鳥會真的有什麼瓜葛。
然而直到今天他才發現,白鳥對黃瀨,不是全然沒有回音的。
他想起一些快要被他忘了的舊事,是有白鳥在的那一年夏威夷。女孩子怕曬,很少在晴天離開室內,只在傍晚的時候去海邊走一走。青峰下訓後偶爾能遠遠撞見她。
大多數時間只是她的背影,修身的運動服和防曬衣,肩頸、腰、胯、腿,是令人賞心悅目的背影線條。她的褲腿規整地卷到小腿肚,赤腳踩在夏威夷細密的沙灘上,任由海水沖刷腳背,像一尊沉默安靜的海邊雕塑。
然而總有人要打破她片刻的安寧。不知道是不是有意為之,那段時間黃瀨剪刀石頭布的勝率跌破新低,去跑腿買冷飲的路上總要經過那片海灘。
有一次,青峰看見黃瀨走到白鳥身旁,察覺有人靠近,完美的機器人瞬間上了發條,帶著笑容迎向來客,但在看到是黃瀨後,忽然就不笑了。嘴部翕動,不知道說了什麼,側臉對著青峰所在方向的黃瀨臉上揚起一個笑。
夕陽下,那兩個人站在一起,一靜一動,不笑和笑。
青峰心裡忽然閃過一個念頭:這個白鳥凜,在黃瀨身邊的時候,倒顯得比在赤司身邊更放鬆一些。
那個時候白鳥之於青峰,也只不過是隊友身材很好的未婚妻罷了。這件事很快被拋在腦後,根本沒被他放在心上,間或還會有些惡趣味的想法,想看看赤司會有什麼反應。
但讓青峰失望的是,赤司一直沉默著。他並不是全然的無動於衷,就連青峰都能察覺到幾次赤司難得情緒外露的不快。儘管赤司如此介意,但他還是始終克制,沒有採取什麼真正有效的措施。
現在青峰已經能體會當時赤司的心情,也大概能理解赤司為什麼放任。
如果,那是唯一可以讓白鳥不再疲於微笑的片刻安寧。
怎麼忍心呢。
黃瀨是在帝光時就可以讓白鳥不笑的人,他們之間肯定發生過青峰不曾參與的事情。這兩個人之間的聯結,或許比青峰原本以為的,要深刻得多。
於是青峰害怕了,他既渴望知道白鳥和黃瀨發生過什麼,又不敢想若白鳥和黃瀨之間的聯結要比和他的更早更深,那時候他要如何自處。
——你到底喜不喜歡我?
太飄乎了,好像一朵雲,抓不住。
如果不喜歡,為什麼那天又要主動來牽我的手,選擇和我在一起?
他又想問了,但不會有答案的,青峰知道。
青峰沒有就黃瀨的話題再深入,只是問:「還疼嗎?」
白鳥回答:「不疼了——你還在生氣嗎?」
青峰道:「別多想了。還早,再睡一會兒吧。」
白鳥意識到,青峰又逃了,他們好像又把一個懸而未決的問題擱置到了一邊,好像總是有這樣的事情發生,仿佛不斷的循環。
但這不是青峰的錯,是她的錯。
這些積攢的問題並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消失,只會愈演愈烈,等待某一日徹底爆發出來,白鳥明明很清楚這一點,但她在青峰迴避的時候還是悄悄鬆了口氣。因為她已經預感到,如果繼續糾結黃瀨的事,青峰可能又會問她那個問題,而她根本沒辦法回答。
兩個人同時當了鴕鳥,但搖搖欲墜的和諧只持續了不到半個月。
定時炸.彈是在誠凜與桐皇比賽的前兩天被引.爆的,起因是白鳥收到了來自黃瀨的快遞,是件浴衣。
天藍底的浴衣,料子很柔軟,綴著線條、牽牛花和金魚的樣式,顏色輕快又明亮,是打眼一看就充滿朝氣的款式,不是白鳥過去常穿的大氣溫婉的花色。
如果只是浴衣倒也罷了,隨著禮盒來的還有一張小卡。漂亮模特的字體歪歪扭扭,實在談不上賞心悅目,不過倒是能看得出,是很認真在寫的:
「是回禮哦!謝謝小白鳥的護踝和鞋子,我很喜歡XD
在美國第一次見到小白鳥的時候就在想了,是非常適合藍色的女孩子呢。一直想要送給小白鳥一件這個顏色的裙子,但總遇不到合適的。前幾天浴衣特輯的拍攝任務,有女同事穿了這一件,當時就想,如果是小白鳥穿了話,絕對比她要好看得多吧。因為是還沒有發售的款式,求了設計師很久才拿到一件全新的,說了是要送給非常喜歡的女孩子,才肯給我的。
夏天的時候,穿上它,一起去煙花大會吧!
PS:這一次我買的東西要吃啊」
因為白鳥事先並不知情,以為是她給籃球部買的東西到了,當著青峰的面就拆開了包裹。她看到袋子撕開後露出的禮盒就感到了不妥,但青峰已經先一步拿起了卡片,開始閱讀了。
白鳥和黃瀨之間的聯結,那些青峰沒來得及參與的過去,就那麼猝不及防地出現在青峰面前。
有那麼幾秒鐘,他是試圖想要假裝自己沒看見這些的,但他失敗了,憤怒,恐慌,失望,很多複雜的情緒在同一刻席捲了他,青峰再不能強迫自己在水底繼續渾渾噩噩,終於忍不住掙紮上岸,想要獲得片刻喘息。
「……我都不知道。」
白鳥從他臉上看不出他的情緒,心裡發慌:「你不知道的事情我可以解釋的,你不知道的……美國,我跟他在美國只是見過一次,說了幾句話而已,沒有留任何聯繫方式。」
「還有鞋子,鞋子是因為黃瀨之前只穿高幫鞋不方便帶護踝我才給他買了一雙低幫的。」她怕青峰誤會,又解釋,「紫原和哲也喜歡穿低幫鞋,黃瀨綠間喜歡穿高幫鞋,你兩種都會穿但還是最偏愛nike zoom skyposite,因為以前保健員的工作才會記住這些,不是因為特意關注了黃瀨——」
青峰打斷她:「白鳥。」
他不想這樣的,白鳥看上去很緊張,小心翼翼怕他生氣。他也想讓白鳥在他面前感到放鬆自在,就像她在面對黃瀨面前可以做回自己那樣。
「白鳥,你知道我想聽的不是這些。」
白鳥啞然。
「我在意的從來不是黃瀨,」青峰道,「你知道我在意什麼。」
白鳥嘴裡發乾:「青峰,這不重要。」
「既然不重要那你就告訴我。」
「可是,可是我們就這樣不可以嗎?」
「哪樣?」
「現在這樣,每天在一起,不好嗎?」
青峰沉默地看了她片刻,而後慢慢收回視線。
「白鳥,你能不能告訴我,」他的神情和語氣都趨於疲倦,「我對你來說到底算什麼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