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動漫同人> [黑籃]手下敗將> 對手重逢(九)

對手重逢(九)

2024-09-14 12:13:20 作者: 城喃

  對手重逢(九)

  雖然很驚訝,但也是情理之中。藤原身體出了狀況,他唯一的女兒已經去世,另有兩個兒子都在國外,赤司是藤原在日本唯一的親人,會出現在這裡也是應該的。

  「別擔心,外公會想要看見凜的。」赤司說,「不過凜來得不湊巧,外公現在在睡覺。」

  赤司的話讓白鳥心頭湧起非常怪異的感覺。一方面是真的已經很久沒有人直接稱呼她的名字了,另一方面,是這個赤司也叫藤原為外公,這讓她有種之前的赤司已經徹底被覆蓋和抹殺的感覺。

  

  眼前這個赤司對白鳥來說更像個陌生人,她諸多的情緒,正面的有想念,負面的有怨恨,一直都只跟過去的赤司有關。白鳥一直不敢想,她還有沒有機會見到那個赤司,因為這會演變成一個和「死亡」有關的話題,如果她所熟悉的赤司再也無法出現,那無異於一場死亡宣判。

  赤司征十郎死了。

  這幾個字,光是這樣想一想,就讓白鳥感到窒息。

  白鳥進了病房探視藤原,他確實在睡,這讓白鳥感到輕鬆了很多。她摸了藤原的脈,又看了檢查報告。這兩年,藤原本來就不佳、久病纏身的身體用一種堪稱」枯萎「的狀態迅速萎靡著。

  他年齡到了,這是遲早的,但赤司的變化應該也影響到了他的情緒,加速了這個過程。赤司沒有跟著她進入那個病房,他說外公不想看見他,白鳥就大概明白這兩個人現在的關係了。

  赤司一直站在門外,在她出來後問她:」吃飯了嗎?「

  白鳥本來就打算找時間見一見找個赤司,正好就借這個機會把想說的話說完,便道:」還沒,一起吧。「

  赤司於是帶她進了藤原病房旁另一扇門,藤原不想見他,所以赤司一直在那裡休息。這一層的病房都是套間,餐桌上除了擺好的醫院清淡飯食外,邊上還放了個將棋棋盤。

  白鳥走近了,看見棋盤兩邊陣營已經就位,其中先手方已經邁出了第一步。

  是7六步▲。

  常見的開局走法,也是赤司執先手最喜歡的開局,因為可以靜觀其變,同時也保留更多戰法的選擇。

  白鳥過去和赤司對局時,但凡赤司猜先執了先手,白鳥就幾乎沒有贏過他。這不是將棋的問題——將棋不是先手優勢明顯的棋類項目,甚至可以說具有一定的後手優勢——而是赤司,只要赤司占據先機,無論是一場基於什麼的博弈,他都可以一步步把人引進他的局中。

  飯菜應該不是赤司安排的,不然湯里不會放裙帶菜,赤司不怎麼挑嘴,但裙帶菜和紅薑絲是要放到絕對黑名單里的。他入座後的第一件事就是低下頭把裙帶菜從碗裡挑出來。見狀,白鳥下意識地把她的碗推到了赤司碗邊,是讓他把挑出來的裙帶菜放到自己碗裡。

  推碗的動作做完以後,白鳥愣住了,赤司的動作也有片刻的停頓。

  這是過去習慣的動作,但他們已經和過去不一樣了。

  是低下頭的赤司給了白鳥這種錯覺——他低著頭挑出自己不喜歡吃的食材,旁邊的將棋棋盤也是赤司一向喜歡的開局,好像一切都沒有變。

  好像,白鳥用十年追逐的赤司征十郎就坐在那裡,不曾離開。

  但是一切都變了,她追逐的人已經把她拋下了。

  白鳥一瞬間捏緊了筷子,又慢慢鬆開,將翻湧起的情緒全都壓下去後,才開口道:「我跟我爸媽提了很多次解除婚約的事情。」

  赤司停下,擡起頭看白鳥,異色雙瞳讓白鳥徹底清醒。

  白鳥輕聲道:「但是他們的情況你也知道。」

  白鳥的母親很喜歡赤司,她喜歡所有優秀的人,同時,這場婚約也讓白鳥父親的公司和赤司財團有了很多生意上的往來,無論從哪個角度,這是一個讓白鳥全家都深感滿意的結合,以至於他們可以忽略白鳥的感受。

  「所以,從我這邊解除婚約恐怕不行了。麻煩你跟赤司先生說一下。」

  她說話間赤司已經重新把頭低了下去,他似乎對這個議題興趣缺缺,繼續慢條斯理地挑揀裙帶菜,道:「吃完飯陪我下盤棋吧。很久沒有遇到像樣的對手了。」

  白鳥不得不出聲提醒他:「赤司,我在跟你說婚約的事情。」

  「吃完飯再說。」

  「赤司!」白鳥提高聲音,「我不是真的來和你吃飯的。」

  赤司放下筷子。

  筷子被端正地放在湯碗旁邊,兩根並齊,赤司拿起手帕擦了擦嘴,放下手帕,坐得很端正,脊背挺直。

  赤司的聲音讓人聽不出任何他情緒上的起伏:「抱歉,我拒絕。」

  「為什麼。」

  「因為我不想和凜解除婚約。」

  「我對你來說已經沒有用了。誠凜的月考我連前一半都沒有考進,我現在只是一個會讓赤司家蒙羞的——」

  赤司打斷她:「凜。」

  他那雙眼睛又用那種仿佛可以直接看到人心底的方式鎖定了白鳥,白鳥下意識地躲開了和他視線的正面接觸。

  赤司把白鳥的湯碗推回她面前:「吃飯吧。」

  白鳥不說話,只是盯著他。

  兩人僵持了一陣,赤司才開口:「離婚約真正踐行的日期還有幾年,」本來按照計劃他們將在20歲成婚,「這個婚約可以幫我擋掉很多麻煩。」

  白鳥知道赤司指的「麻煩」是什麼,用「麻煩」二字來形容也確實恰如其分。

  小到學校里的情書,同在學生會的學姐突如其來的告白,如果赤司能應付過去也就罷了,如果對方實在執著,白鳥就去見她一面。往往不需要說很多,只是三言兩語簡單地介紹自己,再望著對方的眼睛得體地笑,然後中學女生就會丟盔卸甲一般地逃跑。

  大到面向名利場。太多雙眼睛盯著御曹司,這位赤司征塵唯一的兒子了。赤司家那些複雜的偏支,赤司家外想要錦上添花或是祈求雪中送炭的外人,這些互相縱橫交錯的利益關係讓赤司征十郎身邊的位置成了眾矢之的。所以白鳥從不曾將論壇上的死亡詛咒放在心上,那些擺在明面上的惡意不過是些小伎倆,真正可怕的是隱藏在微笑、恭維、精美首飾和昂貴禮服下的毒藥,這些是白鳥在美國也逃不過的事情。

  赤司征十郎的未婚妻必須無可挑剔,看起來遊刃有餘。「赤司家的未婚妻」,這不是一種感情關係的形容,而更像是一個職業。

  以往白鳥一向做得很好,人人都知道赤司征十郎有位雖然出身小戶,但瑕不掩瑜,十分完美的未婚妻。所以雖然白鳥和赤司中斷了聯繫、許久不在宴會上出現,也不會有人自討沒趣,但如果直接解除了婚約,就又是另一番局面了。

  之前赤司一直迴避這個話題,有那麼一個瞬間,白鳥想到也許赤司不想解除婚約,是因為……但赤司果然還是赤司,是可以為了勝利付出一切的人。

  之後的進食安靜得過分,除了中間白鳥的手機響過幾次,有黃瀨的例行碎碎念,還有青峰的簡訊。

  忘了他身邊還有個擅長收集情報的幼馴染,青峰從桃井那裡知道了誠凜高年級學長的住院地點,還是到了醫院樓下來接白鳥。

  白鳥沒再和赤司提起婚約的事,只是掛名這個婚約對她也沒什麼影響,反而也讓她可以避開同父母的對峙,得到一些喘息的機會。除了婚約以外她沒有什麼好和赤司聊的,青峰的到來正好給了她一個藉口:「我朋友來接我了,謝謝招待。」她站起身和赤司告別。

  赤司問:「火神大我嗎?」

  白鳥知道她的動向瞞不過赤司,於是不多嘴問他是怎麼知道火神的,但因為對象是青峰,讓白鳥有些尷尬:「不,是別的人。」

  大概是知道她一定會拒絕,赤司沒有再挽留她,之前說要下將棋的事也沒有再提,只是在她臨走前叫住她,神色間難得稱得上是猶豫,好像拿不定該不該做接下來的事。

  但他最終還是遞給白鳥一個紙袋:「是他之前給你準備的生日禮物,一直沒有機會給你。」

  白鳥打開紙袋,裡面是一張黑色的膠片專輯,她隨即愣住了。

  標題show no mercy下是全身的撒旦形象,撒旦手執利劍,利劍倘若刺入旁邊,就將構成一個完整的五芒星,讓樂隊名稱Slayer陷入路西法的詛咒。

  是白鳥最喜歡的金屬樂隊的第一張專輯。這些年白鳥在有意識地收集Slayer之前的專輯,但這張快四十年前的show no mercy因為年代久遠,再加上白鳥不想大張旗鼓地找,實在力所不能及,就此擱置了。

  金屬樂不應該是「白鳥凜」會喜歡的音樂,白鳥凜該是哥德堡變奏曲里Aria這樣的溫柔小品,金屬樂離經叛道又太過暴虐,即便不是白鳥凜,是別的同年齡女孩,也是太過叛逆的喜好。所以白鳥小心地掩藏了自己的愛好,她自以為滴水不漏,但現在看來,赤司征十郎早就知道了。

  原來他早就知道啊,每次在說「凜只要做自己就好了」時也不是敷衍,是知道她在如此辛苦地扮演著他的未婚妻。白鳥忍不住想,在準備把這樣的禮物送出的時候,他是不是想要告訴自己,不必再這樣辛苦了呢。

  從前的征十郎,真的是一個非常好,非常溫柔的人啊。

  可是為什麼,準備好了這樣的禮物,也早就約定了要一起過生日,他卻還是背棄了承諾,放棄了解救白鳥,變成像現在這樣,讓另一個人代為轉交。

  白鳥第一次直面這個事實:征十郎的的確確是,捨棄了所有和她有關的未來,為了勝利二字。

  「所以你早知道我要來。」白鳥低著頭摩挲著專輯封面,「是你讓小澤小姐通知我的。」

  赤司沒有否認。

  「對不起。」白鳥做好了決定,擡起頭認真地道,「我想了想,我沒有辦法不怨恨他,這種怨恨無法避免地轉移到了你身上,所以,婚約還是解除比較好。雖然對你我來說都很麻煩,但我實在不想再和『赤司』扯上任何關係了。如果你不說,我就自己去找赤司先生。」

  她夾起自己這個方向的王將,無視所有的將棋規則,直抵對方陣營,將赤司的玉將吞噬,玉將被她隨手丟到了地板上,啪嗒一聲。

  於是棋盤上已經蓄勢待發的7六步▲就變得像一個笑話。

  白鳥道:「我不想再遵守『赤司征十郎』的規則了。青峰還在底下等我,我先走了。」

  她在赤司的注視下離去,凝視在白鳥進入赤司的視線死角後短暫地中斷,但等到白鳥走出醫院,又感受到了那種被瞄準的感覺。單面玻璃隱藏了赤司站在窗邊的身影,但白鳥就是知道他在那裡,在看著她。

  青峰走到她身邊,好像說了什麼,她聽不清,光是承受赤司的眼神就已經讓她如芒在背了。她垂下頭,視線又習慣性落在青峰垂在身側的手掌。

  籃球運動員的手掌上覆著薄繭,他的手長數據是多少來著?21還是22cm?她記得青峰用這雙手在球場上控球、運球、投籃的樣子。這麼一想,就又被拉到喧囂的、躁動著的球場上,是哪一場球賽?誠凜的還是帝光的?哦,都不是,是還在美國的時候,女籃中學聯賽。

  她就這樣,腦子飛速地、散漫地聯想,迅速地從一個場景跳到另一個場景,但無論到了哪裡——她都能感覺到那雙眼睛,赤司在看著她,一直在看著她。

  突然的,白鳥也說不清動機,某種鬼使神差之下,她伸手握住了青峰大輝的手,說是握,更像是虛虛地搭在他的手指上。

  青峰愣住,靜了幾秒,才問她:「你知道你在做什麼嗎?」

  不知道,從很久以前,從認識赤司征十郎開始,她的人生就已經完全失控了。她應該鬆開手,但是赤司還在看著她,她不能。

  「我已經給過你時間鬆開了。」過了一會兒,青峰握緊了白鳥的手,再不給白鳥逃離的機會,「是你先開始的,白鳥。」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