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手重逢（一）

  對手重逢（一）

  被黃瀨跑到自家門口嗆聲，誠凜眾人憋了一肚子火，隊長日向更是想好好給這個狂妄的模特小子一個教訓。面對老牌籃球強校海常，第二天的練習賽，雖然過程頗為艱難，但誠凜還是以微弱的分差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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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這並不是僥倖，黑子和火神為誠凜注入了新的活力，二年級也已經過一年的錘鍊，除了場上隊員的表現，場外白鳥給麗子的那份關於海常的資料非常詳細，麗子通過這份資料推算出的海常的反應基本都是正確的。

  但是，這場練習賽暴露出來的問題也很嚴峻。火神黑子的組合和誠凜原本的跑攻節奏很契合，但仍然需要磨合，尤其是火神，如果沒有經驗豐富的黑子做協調，他很容易打著打著就和隊伍脫節。

  但是，misdirection每場比賽都是有時效的，黑子不能永遠在場。怎麼樣讓這個全新的誠凜在任何時候都能像一個拳頭一樣緊緊攥著，是誠凜的當務之急。

  和海常的比賽中途，黑子意外受了傷。白鳥給他檢查過了，應該沒什麼大礙，但以防萬一，城凜所有人還是陪黑子在賽後去了趟醫院。

  途中黃瀨追了上來，說黑子受傷和他有關，必須要跟著一起去醫院，親耳聽到黑子沒事才放心。

  剛剛經歷過人生中的第一場失敗，黃瀨哭過一場，但此時看著倒和平常無異。但是誠凜的其他人面對他還是感到些許尷尬，幸好黃瀨一向自來熟慣了，和任何人都能搭上話，也知道對什麼人該提起什麼樣的話題。

  對現在的誠凜來說，沒有比「下一個對手」更能激起他們興趣的話題了——奇蹟的世代最強三分球手，綠間真太郎，以及他選擇加入的秀德高中。

  秀德和城凜同在IH預選賽東京區A組，要想從預選賽出線，就必須打敗秀德。

  黃瀨說，他之所以耽誤了一陣才追出來，就是因為他遇見了綠間，雖然綠間嘴上不承認，但他肯定是特意來神奈川看誠凜和海常的練習賽的。

  IH雖然還沒開始，但誠凜的對手，已經開始凝視著誠凜了。

  因為人多，誠凜的其他人留在醫院外面，麗子、白鳥、死活都要跟上的黃瀨和黑子一起去見醫生。走過藥房的時候，白鳥想起學校剛剛批了一些經費用於球隊常用醫療物資，於是沒有跟著麗子和黑子一起上樓，停在一樓買藥。

  黃瀨有心想和白鳥獨處，但又擔心黑子的狀況，正猶豫是該留下還是上樓時，白鳥叫住了他：「有話要跟你說，黃瀨。」

  因為白鳥對他一向態度冷淡，黃瀨聞言顯而易見地怔了一下。

  買完藥後，白鳥帶黃瀨到角落的休息區坐下，忽然蹲下了。

  她挽起黃瀨的褲腿看了一眼：「現在問題倒是不大。」

  黃瀨被她突然的動作弄得僵硬了一瞬，呆呆地看著白鳥，看她重新站起來又在他旁邊坐下，黃瀨才慢慢找回神智：「太犯規了吧。」

  「？」

  「平時好像很冷淡，但又在暗暗關心我的身體。我本來就喜歡小白鳥，這樣不是讓我越陷越深了嗎？還一副完全不想負責的樣子。」

  白鳥不想理他，把話題轉開：「你和tiger一樣，起跳、起跑的時候有慣用腿，隨著你們的爆發力和體格的成長，那條腿的負擔會越來越大，你們都要學會給慣用腿減壓。」

  「tiger？……是說小火神？」打過一場，火神的能力得到黃瀨的認可，因此對他的稱呼也變了。

  「是的。」

  黃瀨回想起白鳥和火神的互動，是那種非常自然的默契和心領神會：「小白鳥和小火神，好像很熟的樣子，小火神也是從美國回來的，是在美國就認識了嗎？」

  「是的。」

  「從帝光離開後，一直和小火神在一起嗎？」

  「是的。」

  「那個時候……很難過吧。」

  「……」

  伴隨著白鳥的沉默，黃瀨也不再深究，適時地轉移了話題：「有件事情有些在意。之前比賽的時候，海常的每一步似乎都被誠凜預料到了，對海常的資料整理得很好，應該是小白鳥的功勞吧，可以給我看一下嗎？我只看我的那一部分。」

  反正這份資料的有效期也不會持續到IH和海常的正式賽，白鳥從包里翻出來，遞給黃瀨。

  她在帝光時一直配合桃井做資料的收集工作，知道該怎麼做。雖然在數據分析方面沒有桃井那麼擅長，但她比桃井更了解奇蹟的世代的身體，再加上相田麗子的幫助，一定程度上可以彌補之間的差距。

  黃瀨如他所說只看了自己那一部分，他越看越驚訝：「好厲害，小白鳥簡直比我自己還要了解黃瀨涼太嘛，」他很快想到，「有這樣的資料幫助，秀德危險了。」

  「不，只是我預測你，比預測奇蹟的世代其他人要更準確一些。」

  「誒？為什麼為什麼？」模特像等了一天終於等到主人回家的狗狗，耳朵瞬間支起來，尾巴也開始搖，「是小白鳥更關注我嗎？」

  「因為目前你是最弱的。」

  耳朵尾巴又瞬間耷拉下來：「……雖然是實話但是太直白了小白鳥，好傷人！」

  「不是那個意思。」

  白鳥從包里掏出手機，打開一份文件給他看：「這是奇蹟的世代成長折線圖，和其他人相比，你的轉折點還沒有到。」

  和早早接觸籃球的其他人相比，黃瀨的起始點很晚，而其他人在初二時有很明顯的轉折點，轉折點後斜率變化很大，但這樣的轉折點，至今還未在黃瀨的折線圖上有所體現。

  白鳥：「轉折點後，除了你以外，奇蹟世代其他人的成長速度太快了，不要說我，哪怕是比我更了解他們的五月都不能在闊別一段時間後準確預測出他們的成長軌跡。」

  黃瀨面上在笑，看著白鳥的手機屏幕，眼神卻沒有笑意，聲音里有種挫敗的委屈：「是這樣，被落下了啊。」

  他長到誇張的睫毛垂下，神情也有些落寞，從白鳥這個角度看過去，溫順乖巧又惹人憐愛。

  白鳥望了他好一會兒，道：「黃瀨，有件事，想做很久了，可以麻煩你配合一下嗎。」

  黃瀨的睫毛顫了一下，看向她：「誒？」

  白鳥湊近他：「閉上眼睛，可以嗎？」

  黃瀨的臉漲紅了。他不是沒有交往過主動的女朋友，實際上他身邊向來不乏主動的女生，但如果這個對象換成一向對他冷漠的白鳥，在女人堆里長大的黃瀨也忍不住心狠狠一跳。

  直到，直到他的眼尾被白鳥用手指狠狠搓了一下。

  白鳥：「竟然真的不是畫的眼線啊，睫毛也是真的。」

  「——小白鳥！！」

  黃瀨回過神來，叫道：「太過分了！虧我期待了很久！還以為你要親我，結果又在玩弄我的感情嘛！」

  他眼尾被白鳥搓得紅紅的，看起來更可憐了。

  大概也知道自己現在的外表優勢，黃瀨的聲線更加委屈了：「什麼嘛，被落下了人家很難過呢，不安慰也就罷了還要這樣。」

  白鳥問：「真的嗎？」

  黃瀨擡頭：「嗯？」

  「真的難過嗎？」

  她問得這麼直白，黃瀨愣住了。

  白鳥道：「想要讀取你真正的情緒很難。但是，我覺得你應該不是故意的。所以對於你來說，正確表達情緒應該也很難吧。」

  白鳥聽桃井講過一些黃瀨的事情，從作為么子在三個姐姐的脂粉中長大，到被莫名其妙被寄照片到雜誌社，再到成為模特和什麼事情都能輕鬆上手的天賦。

  得益於他那張臉和他模仿的才能，黃瀨涼太的成長軌跡，充滿了戲劇性和不真實性，和同齡人的正常生活是脫節的。

  他是在聚光燈和鏡頭下長大的，他習慣了身邊時時刻刻有著聚光燈和鏡頭。

  黃瀨低聲笑了：「那小白鳥呢？」

  如果要論起畸形的成長環境，白鳥相較他也不遑多讓吧。

  黃瀨道：「我知道自己難過還是開心，也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只是不想讓別人那麼輕易地察覺我的想法而已。但小白鳥知道自己內心的想法是什麼嗎？」

  白鳥望著他，眉頭慢慢皺起來。

  黃瀨輕笑一聲，轉移了話題，他用誇張的姿勢舒展脖頸，打破之前有些微妙的氣氛：「嘛，輸了球，又知道自己已經被落下了，難過，多多少少還是有一點的吧。」

  白鳥沉默了一陣，才開口道：「離開赤司以後，我有段時間很茫然，不知道該做什麼，去哪裡。tiger看不下去了，說要幫我打敗赤司，教訓他一下。於是我們開始物色隊伍和成員，我考慮過你。」

  黃瀨不知道她怎麼突然提起這個，但白鳥之前非常乾脆地拒絕了加入海常的邀請，他從沒想過自己也曾在她的考慮範圍內，略有些驚訝，帶著幾分難以置信看向白鳥。

  白鳥：「從初二到現在，你用兩年的時間壓縮了其他人近十年的訓練，已經足夠證明你的天賦。青峰雖然很突出，但是在奇蹟的世代裡面，你才是除了赤司以外最讓我感到棘手的對手，今天誠凜可以打敗你，但以後就未必了。」

  「黃瀨，我不認為你永遠不能模仿奇蹟的世代其他人，你遲早會迎來你的拐點的。但模仿奇蹟的世代對身體的負擔太大了，還是慣用腿的問題，你要學會解放你的右腿。」

  「……」

  漂亮少年狹長眼睛中琥珀色的瞳仁閃爍。他後知後覺地意識到，白鳥在安慰他。

  黃瀨確實撒謊了，他並不只是「多多少少有些難過」，而是非常難過。今天第一次嘗到敗北的滋味，雖然表現得完全不在意，但是只要一刻停止和周圍的人逗趣打鬧，那種酸澀的感覺又會重新席捲他。

  然後就在他最脆弱的時候，白鳥用這種篤定的語氣對他說，她相信他遲早會迎來拐點——黃瀨道：「小白鳥是在，安慰我嗎？但其實我沒有很難過喲。」

  「我只是實話實說。」

  「……太心軟了，這可不行。」

  其實，如果沒有赤司當初出的事情，黃瀨是有信心一步步攻下她的。他很清楚自己對白鳥來說是特殊的，他是唯一知道白鳥凜究竟是誰的人，是白鳥在這個世界唯一的宣洩口。

  雖然現在白鳥已經自己打破了那個世界，黃瀨這個宣洩口也無法維繫下去了，但黃瀨的依仗也不僅僅是如此。

  看上去，是黃瀨在追著白鳥跑，而白鳥無動於衷。實際上，是白鳥在不斷地退讓。

  第一次見面的時候她會因為陌生人的死纏爛打而留在公園，現在也會因為前隊友的「難過」而出言安慰。她非常不善於應付黃瀨，如黃瀨所說的非常「心軟」，不知道是因為她本身就如此，還是因為對象是黃瀨。

  究竟是因為哪一個原因，也許可以試探一下。

  黃瀨道：「剛才小白鳥害我期待那麼久，要補償我。」

  他上半身轉向白鳥，左手伸出，將白鳥控制在牆面和他胳膊形成的三角區域內，身體前傾，逐漸突破了人與人間的安全距離，和白鳥靠得極盡，呼吸落到白鳥的鼻尖，作勢要去吻她。

  兩人的嘴唇即將相貼的時刻，黃瀨輕聲笑了出來，離開了：「嚇你一下，女孩子沒有同意之前，我不會……」

  他的領帶被揪住了。

  白鳥揪著黃瀨的領帶，把原本要遠離的人又拉了回來，主動靠近，貼上黃瀨的嘴唇。

  黃瀨無論如何都沒有想到會是這個走向，腦海里轟一聲炸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