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的帝光（六）

  我們的帝光（六）

  

  綠間拿回海螺後飛快地逃走了今天和他晨間占卜星座不合的桃井，紫原也從桃井那裡心滿意足地拿到可麗餅券去兌換。籃球部的三組參賽選手因為這樣那樣的原因，在同一起跑線上進入了鬼屋迷宮，但因為這個迷宮入口正好有三條路，於是三組人又暫時分開了。

  一閃一閃的青白色的光，陰森森的BGM，不知道哪裡放出來的煙霧，頭頂上還吊著幽靈骷髏披頭散髮的女鬼之類的模型。

  以及，時不時就能聽到哪裡響起的，來自其他參賽選手的尖叫聲。

  赤司和白鳥都不害怕這些，因此並肩很平靜地走著。猜謎研究會布置的恐怖裝飾沒有嚇到他們，時不時因為被嚇到而瘋狂亂跑的其他隊伍反而讓兩人比較困擾。

  像不知道是真的害怕還是某些小心機，女生一頭鑽進同隊男生懷裡的戲碼也很常見，白鳥饒有興致地看著，注意到赤司的視線在他們身上也有所停留。

  「征十郎希望我也這樣嗎？」

  「不，」赤司道，「我希望，凜只要做自己就好了。」

  白鳥笑著表達她對赤司征十郎的體貼的感謝。

  雖然連她自己都不知道，「白鳥凜」，到底是什麼樣子的。

  赤司問：「過生日的時候也是這樣嗎？」

  赤司的生日正好在寒假，往年都是兩人一起度過的。但很不巧，白鳥的生日並不是假期時間，赤司只是從白鳥口中聽說她生日的時候和朋友們是如何度過的，因為在萬聖節附近，所以常常是鬼屋一類的冒險挑戰。

  赤司的話提醒了白鳥：「說起來，今年的生日，可以一起過了呢。」

  「嗯，」應了一聲，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繼續往前走，然而沉默了一陣子，赤司忽然道，「怎麼辦，我已經開始期待了。」

  「誒？」

  「你的生日。」

  「這樣啊，」白鳥歪了歪頭，「征十郎有什麼打算嗎？」

  「忽然之間有很多想法。不過還是應該以你的意願為主吧，凜有什麼想要的生日禮物嗎？」

  「……的確有一個。」

  「是什麼？」

  白鳥笑起來：「希望征十郎能陪我過生日啊。」

  希望到時候仍然是「你」，陪我過生日。

  這算什麼生日禮物啊，赤司還想再問，一聲熟悉的尖叫響起了。

  不是因為尖叫熟悉，他們一路走來確實聽到太多尖叫聲了，而是尖叫的人熟悉。

  「桃井。」

  「桃井同學？」

  兩人異口同聲道，快步往前走了幾步後，果然看到了桃井。她旁邊除了同隊的黑子，還有青峰和黃瀨，青峰手裡正拿著鬼屋裡嚇唬人的魔芋，看來是讓桃井尖叫的兇手了。

  桃井看上去真的嚇壞了，又生氣又害怕，渾身都在發抖，在場除她之外唯一的女生白鳥走上前安慰她，輕輕拍她的背部。

  「青峰君笨蛋笨蛋笨蛋笨蛋！！」連罵了好幾聲桃井才解氣，拽著黑子氣呼呼地要走，「我是絕對不會輸給你的！笨蛋阿大！」

  她剛走沒幾步，又「啊」得尖叫起來。

  迷宮裡本來就昏暗的青白色光芒也消失了，陷入了徹底的黑暗中。

  尖叫的可不止桃井一個，雖然籃球部正選們還算淡定，但其他的參賽選手就不是了，白鳥的耳朵著實受到了很大的摧殘。

  隨後就是工作人員道歉的聲音，因為失誤導致了電力斷聯，不是很大的問題，現在正在補救中，馬上就可以恢復供電。

  「哲，哲君……」桃井的聲音打著顫。

  「我就在你旁邊，請不要害怕，桃井同學。」隨後是黑子哲也溫和的聲音。

  桃井通過聲音確定了他的位置，像抱緊救命稻草一樣牢牢地抓住對方：「嗯嗯！！」

  白鳥小時候的確有過一段時間怕黑，不過這個缺點在很久之前就被克服了。但或許是出於習慣，赤司總會在黑暗的時候安慰她。

  就像此時，黑暗中有人握住了她的左手——不，白鳥快速地想要把自己的手抽出來，對方意識到她的逃離，用上了更大的力氣。

  白鳥意識到，這不是征十郎的手。

  雖然同樣有著因為常年打籃球形成的繭，但對和赤司牽手無比熟悉的白鳥現在很確定，這絕對不是赤司征十郎的手。而且，她剛才為了安慰桃井快走了幾步，現在離赤司有著不短的一段距離，這麼短的時間內赤司是不可能移動到這裡的。

  那隻手是非常適合籃球的炙熱大掌，手的主人現在就站在她身後，白鳥能很清晰地感受到那個懷抱的溫度，那個人另一隻手襲向了白鳥的頸項，人類致命的脆弱部位被摩挲著，然後向上觸碰她的下巴、臉頰、耳垂。

  這個人，是誰呢？只有兩個人在距離上有可能，且同樣擁有因為籃球形成的繭，是青峰大輝，還是黃瀨涼太？

  赤司關心的聲音響起：「凜，還好嗎？」

  從平時的行跡和之前的對話來看，青峰大輝似乎更有可能？

  無論是誰，都是被赤司所信任的隊友。

  白鳥道：「我還好，別擔心，征十郎。」

  手的主人在燈亮之前就離開了，因此燈亮的時候，大家都還站在之前的位置。

  桃井重新振作繼續冒險，青峰也一副燃起鬥志，絕對不會輸給青梅竹馬的樣子，靠著野性的直覺隨便找了一個方向就往前走。黃瀨跟在他身後：「走的太快了啊小青峰！」

  總之，每一個人都很正常。

  白鳥凜的表面也一切正常，和赤司一起繼續向前，赤司有著很好的方向感，並且能不斷通過已經走過的路判斷出兩人在什麼位置，走出迷宮出口的時候，工作人員熱情地沖他們打招呼：「辛苦了，你們是第一名喲！」

  真是令人絕望的「第一名」，沒辦法，兩人只好又一邊聊天一邊等待。

  認真起來的桃井成了第二組離開迷宮的人，黑子注意到白鳥和赤司故意留在這裡，還沒來得及問為什麼，就被鬥志滿滿的桃井拽去最後一局，再次兩人三足的默契挑戰。

  看來黑子同學可以拿到他想要的運動鞋了呢……不，白鳥很快看到，青峰和黃瀨也很快殺了出來。

  「一二一，一二一！」

  青黃組很快追上了黑桃組，兩組不分上下，幾乎要以並列第一的趨勢撞破終點線。

  但是——

  「啊啊啊啊啊！！」

  「可惡，為什麼都到最後了還要設陷阱啊！」

  「小青峰的腳不要踹我啊！」

  「桃井同學可以小點聲嗎，耳朵，稍微有點聽不清了。」

  桃井的再次尖叫聲中，混雜著青峰的咒罵聲，黃瀨的哀嚎聲，黑子的嘆息聲。

  和赤司一起，跟在後面的白鳥目瞪口呆地看著前面的四個人被一張巨大的網吊了起來。

  白鳥：「……」

  怎麼說呢，好厲害，猜謎研究會令人捉摸不透的設置，和赤司征十郎無法阻擋的勝利。

  雖然有著不拿第一名的約定，但在一起參賽的朋友們都被吊起來了的情況下，再不拿第一實在是說不過去了。白鳥和赤司慢吞吞地走過了終點，猜謎研究會的部長大聲宣布第一名誕生，彩炮砰砰放出來，彩帶在白鳥和赤司的身邊飄舞。

  「小白！」

  還被吊在空中的桃井見到這一幕，很快忘記沒能和哲君一起拿到第一的遺憾，用充滿鼓勵的眼神看著白鳥，希望她能勇敢地表白。

  還有很多了解校園傳說的人也在終點等待見證第一名，況且勝利的人還是大名鼎鼎的赤司征十郎，越來越多的人被吸引過來圍觀表白。

  彩帶都落到了地上，圍觀的人開始不耐煩。

  但赤司和白鳥，還是誰都沒有說話。

  直到最後，在所有人的見證中，白鳥走近赤司，抱住他，在他耳邊說了什麼，而後赤司回應了她的擁抱。

  雖然聽不清到底說了什麼，但看樣子是告白成功了吧，桃井在慢慢落回地面的時候高興得握起拳頭。

  黑子從網子裡出來後，赤司和白鳥找到他，把去商場兌換運動鞋的獎券交給他。

  白鳥：「我和赤司都不太需要，想要把他交給有需要的人。」

  「其實我也並不需要，」黑子不好意思地說，「本來我是想把它作為禮物送給別人的，但我沒有拿到第一名，就算送出去也不夠有誠意了。」

  白鳥：「這樣啊，方便問黑子同學是打算送給誰嗎？」

  赤司猜測，但卻是很篤定的語氣：「是青峰吧。」

  黑子肯定他的猜測：「是的，赤司君。」

  這個名字不禁讓白鳥皺起眉：「黑子同學和青峰同學的關係很好嗎？」

  黑子道：「我是影子，青峰君是光。」

  白鳥來日本後，部活就因為期中考試暫停了，期中考試結束後又開始緊鑼密鼓地準備校園祭，因此對大家的打法還並不了解，但她對黑子在那天比賽中的傳球印象深刻，之前也曾擔任女隊隊長，在籃球方面很專業。因此大概算是聽懂了，點了點頭。

  「在籃球以外的事情，我和青峰君並不合拍，但在籃球上，我很感謝他。我之前曾經想過放棄，是青峰君跟我說，在球隊裡，沒有任何一個選手是多餘的，我才堅持了下來。就這樣，我才等到機會，和大家一起站在賽場上。」

  聽起來並不像白鳥印象里那個惡劣的人會做的事。

  桃井也在旁邊，聽完感嘆道：「真好啊，男生之間的友情。」

  察覺到她有些低落，白鳥道：「對我來說，能夠認識桃井同學是件很好的事情，桃井同學漂亮聰明，性格單純開朗，也會為了別人考慮，和桃井同學的友情對我來說是非常珍貴的事情。」

  「誒？」桃井紅著臉捂住嘴，「小白……」

  黑子微笑起來：「那麼，為了感謝桃井同學今天陪我，赤司君和白鳥同學想要把兌換券給我，給你們介紹我的秘密特等席吧。」

  他們在去黑子的「秘密特等席」的路上遇到了捧著超大份炒麵的青峰和黃瀨，還有已經換回正常衣服的綠間和紫原。

  於是，這個隊伍變得浩浩蕩蕩，大家一起跟著黑子去了舊教學樓，看著黑子動作熟練地用鐵絲打開門，翻到了舊教學樓的樓頂。

  綠間瘋狂吐槽：「怎麼會有人沒事用鐵絲撬門！動作還那麼熟練！」

  「是我的我的啊！」黃瀨叫，「小紫原不要吃我的炒麵啦！小青峰也有，去吃他的嘛！」

  青峰忙著要躲紫原，往前跑了幾步，繞過遮擋視線的樓頂儲藏室後，忽然定住了。

  是非常熟悉的街景，但因為站在不同的角度，有了煥然一新的視覺體驗。傍晚夕陽下，遠處的建築物有著模糊的剪影，火燒雲點燃大片天空，霞光在雲彩後若隱若現，太陽逐漸消失在高樓中，街燈一盞一盞地亮起。

  六月，初夏的風輕輕吹著，剛剛結束了忙碌的帝光祭的少男少女們，原本的疲倦好像在這樣的夕陽和風中被撫平了。

  桃井感嘆道：「好漂亮啊。」

  黑子：「我很喜歡這裡的景色，而且，應該也只有我發現過這裡。希望大家也能夠喜歡。」

  赤司：「嗯，很美，謝謝你，黑子。」

  黃瀨：「以後這裡就是我們大家一起的秘密基地了喲！」

  大家都沉浸在黑子的秘密基地的美景里了，就連一向彆扭的綠間都說了一句「還不錯」。

  但是，有個人是例外，對於他來說，沒有什麼比美食更能吸引他——

  過了好一會兒，青峰才反應過來：「喂！紫原！我的炒麵呢！」

  一場炒麵大戰很快又展開了。

  白鳥想，征十郎有一群非常不錯的隊友呢，之前在藤原先生面前說「很開心」，應該也是真的吧。白鳥的視線從赤司身上，慢慢移到燦爛的天空。

  這樣的環境，真的很容易讓人對時間產生錯覺，以為，還有很長很長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