柒拾 芮興
2024-09-14 12:08:46
作者: 揺冕
柒拾 芮興
天邊雲捲雲舒。
床榻上的人正在沉睡,她滿臉疲色。黑色長髮蜿蜒,面容清麗,纖長的睫毛在眼下落下淡淡的陰影,睡容在如白紗的日光下靜謐柔和。
幾步之外,一個黑髮藍衣的青年正倚在園椅上,手邊放著拐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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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身上有淡淡的藥味,瘦削的手指正翻過手裡的書卷。
細微的窸窣聲驚擾了黑髮女子的沉眠,她眉頭擰了擰,睜開一雙恍若深海般岑寂的藍眼。
沈南清看見久違的玖宮嶺床頂,怔了怔。
下一秒,她察覺到身上蓋的陌生被子,和被子上不熟悉的氣息。
她冷靜了會,然後從床上彈起來。
接著一眼望進一雙幽深的黑眸里。
「這麼著急做什麼?」芮興淡淡瞥她,「你這會兒也出不去。」
「是你?」
眼前的人瘦削到仿佛要變成紙片,風一吹便能倒下,與從前滿是活力的模樣大相逕庭。
沈南清低頭看向自己身上的衣服,上面還有未拍盡的塵土。
她沉默了會,用水屬性元炁洗乾淨自己和那床被褥。
「我可不想某人醒來就給我一拳,像我對著你耍流氓一樣,」他看她一眼,接著放下了手中的書卷,「所以就沒給你換。」
沈南清感覺自己的拳頭久違地硬了硬。她於是吐出一口氣,問出了眼下最關鍵的問題:
「這是怎麼回事?」
「汰被消滅後,辛垣和文琦把你和破陣他們帶走。」
「你不驚訝?」
「你都能活,對於她們我又有什麼好驚訝的,」
芮興理所當然,
「不過,他們後來要把你關進大牢,這次,我趁他們沒反應過來,用俠嵐術把你轉移走了。」
「那…山鬼謠老師呢?」
「……我沒管他。」
「……」沈南清沉默。
「好吧好吧,」芮興擺了擺手,一副輸給她了的樣子,「不是我不想救,是一次只能轉移走一個人。」
「藏在宿舍有點風險大吧,」沈南清環顧四周,擔憂地開口,「你被發現可就麻煩了。」
這時候,芮興拍拍手邊的拐杖,或許是力度沒控制好,兩根拐杖倒下去一根,『咣當』地兩聲脆響。
「抱歉,轉移距離有限,因為我沒辦法跑遠。」
「……」沈南清這才注意到它們,她眼底閃過震驚,目光隱晦地略過,「你……」
「對不起。」她道。
說完,她將倒下的那根拐杖扶起來。
芮興一臉的莫名其妙:「又不是你打的我,你對不起什麼?」
「我說錯話了。」
「不知者無罪,」芮興擺了擺手,指了指桌旁的另一張園椅,「坐吧。」
沈南清坐下後,芮興繼續道:
「我一個月前就醒來了,知道我為什麼不幫你恢復身份麼?」
芮興想幫沈南清恢復身份很簡單,只需要讓別人來探知破陣告訴他真相的那段回憶。
沈南清挑眉,看著他往茶盅里倒水,示意他繼續說。
「整個玖宮嶺的太極俠嵐都被夜陽他們控制住了,」芮興將茶盅遞給她,又給自己倒上一杯,
「包括鍾葵老師,我因為重傷初愈,掀不起浪花,僥倖逃過一劫——但同樣的,我即使知道他們被控制也無可奈何。
而且,接你回來時,我發現你也有被控制的跡象。」
「零術?」
芮興點頭:
「嗯。而且我懷疑山鬼謠…老師和破陣統領也被控制住了……嘖,山鬼謠就比我大兩歲,喊他老師總是怪怪的。」
沈南清抽抽嘴角,心想以前你不是經常一口一個山鬼謠老師的叫。
「我一直都沒有向你求證過,他應該……和你一樣,對吧?」
沈南清怔然,點頭問道:「什麼時候發現的?」
「那次假葉攻入玖宮嶺,你身份暴露的時候,」芮興言簡意賅,「畢竟你這樣的人,怎麼會喜歡一個真正的叛境俠嵐。」
沈南清啞口無言,臉頰有些微微發燙。
芮興見她這樣,面無表情,別過頭一連嘟囔了一大串。
沈南清沒聽清,只知道是許多四字詞語。
「什麼?」她疑惑地問。
黑髮青年回過頭,看著她良久。
他忽然淡淡一笑,像是釋懷了什麼:
「算了,你開心就行。你們本來就年差兩歲,說是師徒,反而更像朋友。」
他接著上面未說完的話:
「統領沒有幫山鬼謠證明身份,反而將他關入地牢,對外宣稱自己是被夜陽那幫人所救。」
他冷冷地哼了一聲:
「夜陽當在場的人都眼瞎嗎。
更離奇的是,山鬼謠還承認了他們的說法,主動說出窮奇往輾遲體內輸入零力一事。
——簡直就像是,為了夜陽他們下令抽取輾遲體內的零力做準備一樣。」
抽出輾遲體內的零力,明眼人都能看出來,這小子不死也殘。
『咔嚓——』
沈南清手裡的茶盅被她生生捏碎。
溫熱的茶水混含著她手上的鮮血,順著小臂緩緩淌下。
「喂,你搞什麼!」芮興皺起眉。
「很好……非常好。」
沈南清氣極反笑,
「先是控制山鬼謠,再是把他壓入地牢,再然後是抽取輾遲體內的零力。
柏寒,夜陽……好的很!
累活苦活髒活都讓我們幹了,他們一定笑得很開心吧?」
沈南清溫柔地笑了起來,兩手交替,捏的嘎嘣響。
「你……」
芮興皺起眉,正想說什麼——
「芮興,你在裡面嗎?」
屋裡的倆人猛地擡頭,對視一眼,這是柏寒的聲音。
「叛境俠嵐沈南清不知所蹤,為了你的安全,讓我們進來搜查一下。」
芮興站起身,釋放元炁收拾掉桌上的殘局,將茶盅歸位。
「芮興?我知道你在裡面,開門。」
沈南清直起身,將床鋪一點點看過去,確定沒有自己遺落的東西,甚至一根頭髮絲,然後掀開一側的支摘窗,翻身滾了出去。
就在她離開的那一剎,芮興的房門被人強硬地打開。一眾兩儀俠嵐魚貫而入,柏寒信步而來。
「芮興,為什麼不開門?」
他冷聲問道。
眼前的芮興正止不住地咳,撐著木怪裝步履維艱地走向這裡,兩臂戰戰如蝴蝶振翅:
「咳、咳咳…舊疾復發,還沒來得及開門,咳咳,柏寒統…參謀您就進來了。」
柏寒慢慢地皺起眉:「為什麼要設下結界?」
「我也害怕。」他回道。
「搜。」柏寒看向身後的兩儀俠嵐。
身後的兩儀俠嵐得令,全部展開探知。
芮興也沒想到柏寒居然帶上這麼多金屬性俠嵐,可以確定的是,對方是百分百地肯定沈南清在這。
在這樣的地毯式探知下,就算沈南清氣息隱匿在再好也會被發覺。
「她從窗戶那跑了!」其中一個俠嵐很快探知到沈南清的行動軌跡,直指那扇支摘窗。
柏寒擡起下巴,像是意料之中:
「芮興,你包庇叛境俠嵐,究竟在打什麼主意。」
「主意?」
芮興索性不裝,他直起脊背,自上而下地俯視。
他的眼中滿是赤裸的打量:
「我倒想問問,你在打什麼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