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貳 雙簧

  伍拾貳 雙簧

  獨龍冷哼了一聲。

  「真不愧是鸞天殿的『精英』，真到戰鬥的時候，直接躲在宿舍里當縮頭烏龜。」

  沈南清發現，原來剛剛這小子對她已經算好臉色了。在聽到她是鸞天殿的俠嵐之後，臉色可以說比鐵鍋底還黑。

  看起來他們對鸞天殿的意見相當大。

  不過按照玖宮嶺俠嵐素質的良莠不齊來看，當年山鬼謠「叛逃」，她尚且忍受了來自四面八方的口水長達近一年，更何況是前後出了兩個叛徒的陽天殿。

  

  「他們是他們，我是我，」沈南清伸手揉了揉少年的腦袋，「我就出身陽天殿，只不過後來去了鸞天殿而已。」

  ……雖然順序有點反，但大致上總歸沒錯。

  獨龍不留情地拍開她的手，兩眼盯著她，像是要辨認她的話是真是假。

  旁邊的末丑提醒道：

  「行了，任務重要，我們得快點回天井。」

  在末丑和紇骨的雙重注視下，獨龍才將泛著戾氣的目光從她身上撕下來。

  說實話，這三個孩子真的一副兇巴巴的樣子。

  尤其是那個綠頭髮的，他的黑色上衣背後還有龍形圖案，和她曾經在一個遠方小鎮裡看見的黑色勢力的統一服裝有異曲同工之妙。沈南清真的很難想像，自己記憶中溫柔清冷的雲丹身後跟著這三個與她風格迥異的學生該會是怎樣的場景……

  「你在走神什麼？」獨龍不悅的聲音將沈南清從神遊中喚醒，催促她跟上他們，「宿舍這裡結束了，快點和我們去天井。」

  他臉上一副「你別想偷偷跑」的表情，看的沈南清心虛地摸了摸鼻子，她跟上獨龍等人的腳步，故意走在最後，只等拉開些距離就開溜。

  「真是搞不懂，雲丹老師為什麼讓我們來幫青龍炁門。那幫鸞天殿的人簡直就是……」

  「末丑，」獨龍打斷了他，「雲丹老師說了，並肩作戰的時候，我們是同伴。」

  沈南清瞥了一眼跑在前面的綠髮少年：「殿神墜試煉的時候，你們兩個殿起了不小的摩擦？」

  「哼，那群鸞天殿的傢伙，里里外外都瞧不起我們陽天殿……」

  在陽天殿的鼎盛時期，鸞天殿雖然一直位列前列，但陽天殿也有能與其掰掰手腕的實力。直至十多年前，夜陽外出執行任務，帶走了陽天殿的一大批精英，傳回玖宮嶺的只有他們全軍覆沒的敗落消息，自那之後，陽天殿便隱隱走向衰頹。

  雖然在山鬼謠當鎮殿使的一年多時間裡，它短暫地回春過，但是後來想想，也不過是迴光返照罷了。

  聽見末丑講起陽天殿這些年遭受的冷落，在神墜試煉中連年倒數，直至最近才有所好轉。沈南清神色黯然，心中不是滋味。

  「不過幸好，我們有雲丹老師……」

  談及雲丹，三個孩子的語氣中滿是尊敬與感激。

  沈南清輕輕地「嗯」了一聲：「都會好起來的。」

  前方還有一個拐角便是天井，她慢慢地放下步子，收起自己的元炁外溢。

  短暫的俠嵐扮演遊戲結束了，她依舊是那個叛境俠嵐沈南清。

  說實話，沈南清還是沒有做好面對雲丹的準備。

  她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隊伍中，一躍跳上屋頂，從遠處眺望宿舍天井的青龍炁門。

  炁門旁有一個高個子的太極俠嵐，身材魁梧，面相老成，身後跟著三個四象俠嵐。

  曾經還在玖宮嶺做學生時，她見過這個叫申屠的俠嵐。

  獨龍一行人正在和申屠說著什麼，時不時地指向她消失的方向，應該是在重述遇見她的事情。

  沈南清若有所思。

  比起白髮、高個、駝背、布帶纏臉這樣明顯的特徵，她似乎除開藍眼之外便沒有了——

  難道這就是自己不易被認出來的原因麼？

  暮色將至，第二批霸零很快被傳送過來。

  因為人數多的緣故，他們處理起霸零速度並不慢。申屠一腳踢飛鉗制自己學生的霸零，將黑髮紅衣的少年拉起來。

  沈南清凝神盯著這裡。太極俠嵐對付起霸零算得上輕鬆，可對於那六個四象俠嵐來說，便不再那麼遊刃有餘。她一直留在這裡，是不想陽天殿的幼苗夭折在這種地方。

  如果猜的沒有錯的話，假葉應該也知道單靠這些霸零破不了炁門，至少會派七魄來——那麼派到這裡的，會是哪個呢？

  「砰——！」

  倏地，剛剛還在嘶吼的霸零毫無徵兆地炸開，逸散起滾滾煙塵。

  塵埃中隱隱走出一個欣長的身影。白髮垂落，微微駝背，裸露在外的肌肉線條清晰。

  「吵死了，沒用的東西。」

  那人漫不經心低撣去自己肩頭的灰塵，語調淡漠，冷眼看向眼前眾人。

  看清來人，沈南清慢慢地睜大雙眼。下一刻，卻猝不及防地與他對視上。

  明明相隔很遠，她還是感受到了對方眼中的犀利與戒備。帶著冷意，像是利劍一般從遠處劈來，仿佛會透過她的雙眼看穿她的靈魂，窺探清楚她究竟是誰。

  這是從未有過的疏離與防備。

  沈南清眨眨眼，笑著無聲地做出口型：

  ——『是我。』

  霎時，身上的審視目光消散，她也不再隱藏，自屋頂一躍而下。

  「真不錯的登場，山鬼謠。」

  女子高挑的身形驟然出現在眾人眼前，身著黑衣，墨發挽起，暗藍色的眼眸如同冷玉，手裡來回拋著一塊兩儀俠嵐碟。

  她不吝嗇自己的誇讚，一步一步走向前，與山鬼謠一前一後包住申屠等人。

  「我們又見們了，小朋友。」她對獨龍等人笑道。

  申屠他們不會讓自己處於腹背受敵的不利形勢，謹慎地一點點挪動，直至形成一個三足鼎立的局面。

  「重新介紹一下，我是沈南清，他是山鬼謠，是你們口中的……叛境俠嵐。」

  獨龍緊握雙拳，防備地看著她。

  沈南清笑而不語。

  山鬼謠狀似無意地瞥她一眼，一開口便是一種讓人相當拳頭髮硬的語氣：

  「好了，不要再廢話了。」

  「申屠，我只說一遍——」

  「帶著你的這群小鬼離開。」

  說罷，他還伸出食指，指指他們身後的路。

  氣氛瞬間更加劍拔弩張起來。

  申屠伸臂，將學生攔至身後。他看著山鬼謠，什麼也沒說，單單沉默著交替著碾過兩手關節，關節處發出清脆的「咯咯」聲，在寂靜的環境中格外清晰。

  ——很明顯，這是硬戰到底的信號。

  山鬼謠輕笑一聲：

  「這可不是我想要的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