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壹 凶神惡煞三人組

  伍拾壹 凶神惡煞三人組

  「外面看守的俠嵐都沒事。統領的封印至多維持三個月，他希望你下面脫去臥底的身份，回到玖宮嶺。」

  芮興猶豫了片刻，出於私心，他未將話說完。

  存放捲軸的屋內仍有未散盡的元炁，藍色的幽光混合著昏暗的光線，只能隱隱約約地映出人臉的輪廓。面前的人從方才開始便一動不動，像雕塑一樣靜默，仔細打量時，卻能看見她肩膀在微微地顫動。

  他看不清沈南清在昏暗中的神色，卻也能清晰地感知到——

  

  她在害怕。

  半晌，沈南清才問出一句話來：

  「必須回去麼？」

  疏桐甦醒，若不是疏桐的自負，外加上芮興和破陣發覺的早，單靠她自己的力量想從桎梏中掙脫，只怕疏桐早已回過神來，之前的努力也付諸東流。

  現在回玖宮嶺，的確可以將未知風險降到最低，可是這也同樣引向了另一個問題——

  山鬼謠該怎麼辦？

  現在回去，山鬼謠勢必將重新暴露在假葉懷疑的視野中，再加上消失的神墜的疑雲……再讓假葉重新信任他，不知道又要花上多久。

  她也同樣不甘心，六年多的潛伏，兩千多個暗無天日的日夜，最後怎能如此潦草的收尾？疏桐未除，假葉未除，窮奇未除……還有那麼多的事沒完成。一根在六年多前埋下的刺，就算連根拔起，也該帶起成片的血肉。

  「現在還不是時候，我有些事情還沒完成，」沈南清的拇指與食指的指尖無意識的摩挲著，「等我將這些都處理好。」

  一時間，芮興沒再說話。

  過了許久，他才出聲。

  「我就知道……」他感覺心裡憋著一股無處釋放的隱隱怒氣，片刻後，慢慢地變成了無奈的笑，

  「輸給你了。」

  他輕笑一聲，自己也搞不明白，統領究竟在計劃什麼。

  明明已經安插了一個臥底，明明在這種神墜被奪的關鍵時刻，為什麼不讓沈南清發揮出自己的作用，他不信沈南清沒有提前將假葉入侵的消息告訴玖宮嶺。就像是破陣不讓他對山鬼謠出手一樣奇怪。

  只能是……

  後面還有更重要的計劃，亟待完成。

  會是什麼呢？

  思索到這裡，芮興黯然的目光落在沈南清的臉上。對上她在昏暗中依舊明亮的眼睛，他才想起自己話還沒說完，頓了頓，補充道：

  「統領的下半句話是：如果你選擇繼續潛伏的話，三個月內，萬事小心。」

  聽到這話，沈南清鬆了口氣。按照現在的進度，用不了三個月，至多一周內就能找到無極之淵，完成那個計劃。

  她微微點頭：

  「好。」

  過了一會，像是突然想起什麼，沈南清試探道：「關於山鬼謠……」

  芮興挑了挑眉：「那個叛境俠嵐？」

  她一怔，飛快地擡眼，復又垂眸：「你沒對他動手吧？」

  「幾天前我在玖宮嶺外遇見他，略微過了幾手，但是因為著急回玖宮嶺就沒戀戰。統領說明了你的情況後，特意囑咐了我留著山鬼謠對計劃有用，讓我不要再動手。」

  末了，他還補上一句：「放心，他也受了點小傷，就當是為你十年前受傷的事情報仇。」

  沈南清：「……」

  她努力讓自己露出微笑：「……那還真是謝謝你。」

  破陣沒有將山鬼謠的事情告訴芮興，臥底的事情的確越少人知道越好。她也不好再問山鬼謠的情況，只能一臉複雜地轉移話題。

  「浮丘還在玖宮嶺麼？」

  「司南的磁杓裂了條縫，她前幾天出發去找巧匠去了。」

  「那只是假的，真的磁杓是浮丘的神墜，」沈南清皺起眉，按照她對假葉的了解，對方在得知消息後，絕對會以最快的速度把磁杓和托盤一起搶回來，「假葉那裡已經知道這個消息，得儘快告知浮丘，讓她萬事小心。」

  芮興沒有多問，果斷地點頭應下：「知道了。」

  正在此時，四周的空氣產生了變化。

  倆人都察覺到了異常的元炁波動，還沒來得及分辨，遙遠的地方便傳來轟鳴，像是有兩股強大的力量在劇烈的摩擦，強大元炁的餘波震動席捲了一切，連帶著地面都在轟鳴，頭頂老舊的天花板簌簌地抖落灰塵。

  「咳…！」沈南清被灰塵嗆得猛烈咳嗽幾聲。

  芮興感受到空氣中再度增加的水屬性元炁，意識到假葉和破陣已經開始交手。

  昏暗中，他全身的肌肉都緊張起來：

  「我得回去。」

  他猛地起身，最後看了沈南清一眼：「你要小心。」

  看見對方模糊的背影，沈南清站直身體，正了正神色：

  「你也是。」

  「大家都給我好好的活著。」

  ·

  離開鈞天殿密室時，沈南清帶走了那份記載神墜的捲軸。上面關於那顆神墜消失模稜兩可的記載，可以很好地幫助山鬼謠脫困。

  畢竟那顆神墜究竟在哪，天底下沒人比他們二人更清楚。

  天空中，遠處東南西北方向的四道光柱引起了沈南清的注意。破陣已經開啟了玖宮嶺的防禦陣，而假葉接下來的指令估計就是破壞炁門。

  她仰頭瞥上一眼，低頭麻溜地往沒人的地方鑽。

  假葉交付給她的秘密任務她已經完成，現在她要做的就是找個地方躲懶，尋到機會甚至可以悄悄地救下一些俠嵐。

  思來想去，她決定先回一趟宿舍，把之前自己那些礙事的收藏全燒了。

  ——她明明記得自己走之前給自己的宿舍放了一把火，這些書到底是怎麼回事？！

  站在熟悉的宿舍中，沈南清從懷裡掏出火摺子，面無表情地丟在地上。趁著火勢還沒大，她不信邪地抽出最裡面的一本。

  上面頁面殘缺，帶著焦黑的痕跡，甚至似乎經受過高熱，紙張蒸乾了水分，變得生硬且脆弱，一碰便會碎掉。

  她又抽出幾本，發現只有靠外放的書是完好的，剩下的大部分都被火燎過。紙章焦黑髮黃，有些上面還能看得見黑色的手指印，看起來像是被人急匆匆從火里搶了出來一般。

  沈南清比了比手指印，上面的手印比自己的手指要寬上些。

  會是誰呢？

  她皺著眉頭，又將手裡的破書翻來覆去地來回掃了一眼。

  正在她發愣的時候，有個綠頭髮的少年猛地衝進來，猛地拽著她的衣袖就往外走。

  「你是有病嗎？！走水了為什麼還不往外走！」那個左眉上一道疤的綠髮少年語氣頗為兇惡，「那個房間裡的東西不用管它，不值錢的東西，燒了也無所謂。」

  沈南清被大力拽著朝外，快跨過門檻時，眼疾手快地將手裡的書丟進了火堆里。她聽見那個少年的話，察覺到矛盾的地方，不由得道：

  「那些書看起來像是被從火里挖出來過，應該挺寶貝的吧？不然為什麼當初不把它全燒了呢？」

  剛剛在門外站定，那個少年的兩個同伴就匆匆趕了過來。他們倆看起來並不是很想搶救這個房間，但是似乎又礙於什麼，那個高個子的俠嵐不情不願地發動俠嵐術，用水屬性的元炁滅了房間的火。

  從他們三個的對話里，沈南清得知這個孩子叫獨龍，高的那個頭髮遮眼睛的叫紇骨，剩下的那個寸頭叫末丑。

  三個人都長得凶神惡煞，要不是腰間掛著四象俠嵐碟，沈南清真不信他們是學生。

  「這些東西是叛境俠嵐的，」獨龍接回她剛剛的問題，眉頭緊鎖著，臉上寫滿了厭惡，「要不是朱天殿那個叫芮興的硬要留下，早就該全部處理掉！」

  明明芮興算得上是他的前輩，他言語中卻沒有絲毫客氣。

  他一字一句說道：「依我看，這些東西根本就·不·配·待在玖宮嶺。」

  他「不配」二字咬的很重，眉間儘是戾氣。

  沈南清站在一旁，眼神飄忽起來，有點弱弱地開口：「啊……先不說這個了——外面在大戰，你們來這是……」

  末丑睨她一眼：「雲丹老師讓我們通知還留在宿舍里的俠嵐，讓他們一同前往宿舍天井，鎮守青龍炁門。」

  「你是哪個殿的俠嵐？」獨龍將她上下打量一遍，看起來比雲丹老師要年輕些，但是腰間沒有任何可以證明她身份的俠嵐碟，

  「你的俠嵐碟呢？」

  沈南清怔了怔，看著他們飛速警覺的模樣，覺得有些好玩，有耐心地在自己的懷裡的口袋裡掏上許久，才把那塊兩儀俠嵐碟掏出來。

  「我是兩儀俠嵐，執行完任務剛剛回來。我平常不怎麼待在玖宮嶺，不認識我也很正常。」

  沈南清正準備將俠嵐碟遞給他們看，餘光突然掃到他們俠嵐碟上的「陽」字，瞳孔一顫，飛速地將手指在俠嵐碟的背面一抹，改換成別的殿，翻過來向他們展示：

  「我是鸞天殿的，你看。」

  以假亂真的「鸞」字刻在俠嵐碟的背面，沈南清飛速地將俠嵐碟收起來，問他們道：

  「這下子相信我了吧？」

  她環顧一圈，發現三個人里沒一個人想理她。

  沈南清：……

  ？

  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這三個小孩好像更戒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