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拾叄 雲丹
2024-09-14 12:08:19
作者: 揺冕
伍拾叄 雲丹
不知是誰先動的手,兩撥人很快纏鬥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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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個俠嵐術交織在一起,場面十分混亂。夜色已至,深色的夜空中零星地綴著幾顆白星。山鬼謠足尖發力,納炁時騰空而起,白金色元炁在空中劃出殘影,與星月輝映。
不過眨眼間,他便沖至申屠的學生面前,伴隨著令人難以反應的速度,包裹著元炁的一擊即將精準地落下。
砰——。
兩股金屬性元炁撞擊在一起,因激烈的摩擦而不斷閃爍起刺眼的光芒。
沈南清微微側身,避開末丑和紇骨接踵而至的俠嵐術。白金色光圈閃爍在她的視線一角,她看過去一眼,又極快地回神點評起獨龍他們:
「太慢了,得先把人定住再進攻。」
伴隨著語落,風巽·萬箭穿心也直衝她的後背襲來。
獨龍緊咬著牙關。他沒有想到,自己從火里親手拉出來的人,居然就是害陽天殿飽受嘲諷與歧視的罪魁禍首之一。一種巨大的被戲耍的感覺包裹住他,連呼吸都開始起伏不定。
那個黑髮的女子側身單手便穩穩接住他的俠嵐術,像是打太極一般微微轉腕。她像是想到什麼,怔了怔,萬箭穿心在她的掌心爆開。
「不錯嘛。」沈南清捂住自己受傷的右手,誇讚他們。
這種誇獎落在他們耳中更像是嘲諷,末丑也被她激怒,咬牙切齒道:「絕不會讓你們靠近炁門!」
「意志力不錯,不過這可不是你們說了算,」沈南清頗為殘忍地指了指山鬼謠,
「計劃要落空了,小孩。」
月下,白髮泛著銀光,山鬼謠靠近炁門的身影愈發顯眼。
一旁的地上歪歪曲曲地倒著三個俠嵐,是九方木易等人。
獨龍等人驚覺山鬼謠的目標,動身想去攔 ,卻發現雙腳已被聚炁成形的藤蔓牢牢固定在地上。
沈南清左手半舉,掌中綠色元炁環繞,漫不經心地瞥了眼無法動彈的獨龍末丑紇骨:
「聚炁成形有時可以彌補俠嵐術的不足。」
「你們自己玩去吧,我還有更重要的事。」
那語氣,活脫脫的哄小孩。
「你!」
綠髮少年被氣得噎了一下,眼睜睜地看著沈南清快步走向青龍炁門。
五行精純元炁匯聚成白色光柱沒入雲霄,在寂靜的夜色中逸出璀璨的光,半腰處,古老的紋路匯聚成圖案,攏成光圈,緩緩圍繞著炁柱轉動。
山鬼謠佇立在一旁,炁柱被他劃開一道口子,金屬性元炁被源源不斷地從中抽取。不多時,炁門便會因為五行失衡而消散。
他看見她來,目光交錯一瞬,復又分開。
沈南清擡起手,正想在炁柱上豁開一道口子,下一刻,結結實實的布料和肌肉撞擊在一起的聲音就讓她瞳孔一震。
申屠不知從哪裡冒出來,正死死地勒住山鬼謠的腰,額角和手臂上青筋暴起,兩臂不斷收緊,隱隱傳出令人牙酸的「吱吱」聲。
這一幕落在沈南清眼裡,她很可恥地眉頭狂跳兩下,兩眼發直。
一時間,她不知道是該感嘆山鬼謠腰細,還是申屠臂力驚人。
像是藍玉髓一樣的眼中翻湧著不知名的情緒,山鬼謠看著她,目光平靜。
數年朝夕相處,他自然輕而易舉就能知道她在想什麼。
來昧谷前破陣便已通知他疏桐甦醒,如果計劃順利,沈南清便能回來。本以為多年蟄伏昧谷,他早已磨礪出波瀾不驚的心境——可真當聽見這個消息,久未出現的不知名情緒輕而易舉地攥住他的心臟,縱容寒意肆意地攀爬上軀幹。
方才沈南清藏在屋頂,無聲的口型他並不是沒有看見。但是零陰險狡詐,擅長偽裝,他不能那麼快地確認計劃成功——縱使他心嚮往之。
現在看見她眼底翻湧的想法,他第一次沒生出無語的感覺,反倒有些想笑。
餘下更多的,是她遇到危險常常閉口不談的後怕。
霎時,沈南清還未反應過來,申屠的身軀就貼著她的耳側被丟了出去,砰地一聲砸在遠處的牆上。不及要害,但看起來相當兇殘,她咽咽口水,立馬心虛地將眼睛從山鬼謠的腰上挪開。
「好看麼?」山鬼謠問她。
「也、也就那樣。」沈南清眼神飄忽。
不知為何,白髮青年眼神陡然犀利地沉下去,半張的嘴唇默默抿成一條直線。
他張了張口,卻像是突然看見什麼,一個字也不說,將目光落在她的身後。
沈南清腦子亂糟糟,心中暗呸自己是色鬼,又以為山鬼謠因為她沒誇他不開心,雖然在她的記憶里山鬼謠不該這麼斤斤計較才對:「我……」
剛說出去一個字,帶著金屬性元炁的懸在她的後頸,只需稍一用力,便可重傷脆弱的脖頸。
那麼熟悉的元炁,甚至不用回頭,沈南清就能知道身後是誰。
她現在知曉為什麼山鬼謠突然看向她身後了。
「雲丹,是你啊。」
沈南清恍如隔世。
獨龍等人掙開了她的聚炁成形,扶起申屠,嫉惡如仇地盯著沈南清與山鬼謠。歪歪扭扭倒下的九方木易等人也慢慢地爬起來,將他們二人圍住。
局勢似乎瞬間逆轉。
「沈南清,山鬼謠,你們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
是可以用寒冷二字來形容的聲色,與記憶中的清冷溫柔大不相同。
沈南清半斂眼帘,沉默不語。
「投降吧,把神墜交出來。」
手刃向她的脖子更靠近了些。
沈南清覺得有些奇怪,擡眼打量一圈,發現大家的時間都集中在山鬼謠身上。
……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們好像想用她來要挾山鬼謠。
「你們該不會認為,用她能威脅到我吧?」山鬼謠也發現了這一點,眉頭輕挑,「別開玩笑了。」
沈南清這時候故意幽幽地開口:「雲丹,我覺得比起挾持我,你們直接衝上去打他效果更好一點。」
山鬼謠看了她一眼,她也看了眼山鬼謠。
「隨便你們,」山鬼謠諷刺地笑起來,「反正這傢伙除了製造點霸零,也沒什麼用處。」
沈南清磨了磨後槽牙。故意的,他絕對是故意的。肯定很早就看到雲丹了還故意不提醒她,絕對是故意的。
這傢伙生氣了。為什麼生氣,就因為她說他的腰也就那樣?
沈南清不可置信地皺了皺臉:「還愣著做什麼,快打他搶神墜啊。」
……
沒有一個人動。
沈南清的心梗了梗。
「這就是你追隨的嗎?」雲丹的語氣里有沈南清讀不懂的複雜。
「什麼?」她迷茫地開口。
不知是這些年裡的第幾次被套上元炁鎖,這回她終於看見了雲丹的臉,比六年前清瘦,氣質沉穩,像是沉寂了許久的玉。她的目光是沈南清一樣看不懂的複雜,像極了當年遇到弋痕夕時看見的,失望與痛苦交織、掙扎在一起,像是要將人的靈魂撕碎,每一片都在互相矛盾,在痛苦之中對峙。
那樣複雜痛苦的眼神,讓沈南清開口想說些什麼。可是喉嚨深處像是枯涸的深井,除了乾澀的音節,什麼也發不出來。
雲丹他們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沈南清茫然地看著她,卻也漸漸地意識到。
故人重逢,真正沒進入狀態的,只有她而已。
「和我回家吧,沈南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