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拾叄 七星冢

2024-09-14 12:08:05 作者: 揺冕

  肆拾叄 七星冢

  淚水冰涼,咸澀的味道蔓延在舌尖。伴隨著苦澀綻開的,似乎還有別的無法言說的情感。心口灼熱的溫度隔開周遭的冷寂,隨同心臟有力的跳動遍布全身。

  山鬼謠看見她纖長睫毛下的淡淡剪影。明明在努力地克制,手指關節也因此泛白,理智卻再也無法抑制他此刻的本能。

  他閉上眼,任由溫軟濕潤的舌頭靈活地撬開牙齒,輕輕地觸碰他的舌尖。

  沈南清鼓足勇氣才做到這一步,可是卻沒有得到一絲回應。她甚至連睫毛都在顫抖,微不可查的窘迫漸漸蔓延心頭,攏在山鬼謠臉側的手指也鬆了松。也正是這時,不屬於她的滾燙的大手按住了其中一隻,另一股力量抵住腦後。

  山鬼謠仿若剛剛開竅一般,按著她的腦袋,垂頭加深這個綿長的吻。

  直至兩人氣息紊亂,他才鬆開。白髮縫隙里,他的耳尖緋紅,鐵灰色的眼眸中翻湧著難遏的欲色,此刻正盯著她因剛剛接吻完而嫣紅的唇,上面正泛著晶瑩水光。

  沈南清有些喘不過氣,她拍拍自己的臉,看見山鬼謠正目光沉沉地看著自己。在那樣的目光下,她的臉紅的如同一隻燙熟的大蝦,磕磕巴巴地開始心虛:

  「我、我會負責的!」

  「負責?」山鬼謠玩心再起,湊過去問她,「你想怎麼負責?」

  

  袒露的胸肌離她的臉又湊近幾分,沈南清目光發直,拼命地咽口水:

  「……會主動和統領說……」

  「會跟統領說?」

  沈南清話到嘴邊,臉上又燒起來,話頭跟著猛地一個轉彎:

  「小輩的事情別多問!」

  山鬼謠有點失笑。他本來就是想逗逗她,至於她想提的事,應是由男子來提更恰當。他把剛剛置於一旁的斗篷拿起來,又仔細地察看了下針腳:「給。」

  他看著沈南清把衣服包好,問道:「這袍子是怎麼破的?」

  沈南清撓撓臉:「逝炎今天回來了,認出我當年想過要殺她,二話不說就給我來了一下。」

  那還是多年前在北境極地的事,只不過嚴格意義上山鬼謠才是重傷她的主力軍。

  「……她長得和之前不一樣,而且對之前的事情耿耿於懷,總之還是不要正面起衝突為妙。」

  山鬼謠微微挑眉,在他的記憶里逝炎還是那個眼冒紅光、身披黑袍的形象:

  「怎麼說?」

  「看起來特別像一個人。」沈南清言簡意賅,她估摸著明天山鬼謠就會遇見逝炎,還是他自己去體會為佳。

  而且根據她這一年來的觀察,從前昧谷認識疏桐的零寥寥無幾,而逝炎似乎就認識疏桐。

  他們沒有再多說這個話題,聊了幾句家常話,便回各自的窯洞休息。

  臨走時,沈南清再度鼓起勇氣,在他的額間輕輕一吻。

  在昧谷的日子其實很單調,每日研究零與元炁共存,亦或是在俠嵐出任務時使絆子,研究如何搶神墜,再者就是穩定墨夷體內的神墜,然後找辦法取出它。

  春去秋來,灰暗的日子也不知過去了多久。墨夷的個子也不長了,她仍然沒有自我意識,只是用空洞的眼神呆呆地望向前方。沈南清每每到此時就會嘆息,最好的青春年華,墨夷都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況下蹉跎過去。

  她仍然保留了自己曾經在玖宮嶺看話本的習慣,只不過現在更愛看遊記。她也不知道墨夷能不能聽見,或者有朝一日醒來還能不能記得。她想告訴她外面還有很美好的世界,那裡遠遠不止昧谷的蒼涼。

  思緒郁鈍時,本該恍惚度日,可因心中有熱切的期盼,反倒度日如年。

  在昧谷里她也曾執著於曾經她很看重的節日,比如中秋與新年。可每每想到亂葬崗遍野的俠嵐碟,剛剛那因為自己是個人類而心中燃起的星火,瞬間便被現實的冷寂澆滅。

  六年多的時間,像是過了二十年那般久。現年二十六歲的沈南清有些恍惚,她看著銅鏡中自己的耳鬢,讓山鬼謠從她發間拽下那根白髮。

  看著那根銀白的髮絲,沈南清撚著它,想把它放在採光良好的地方:「絕對不可能是白頭髮。」

  她心態良好,自己安慰自己:「也許就是光線的問題……」

  接著便不作聲了。

  清冷的光線中,那根白髮泛著銀光。

  山鬼謠本想說點什麼,但是對上她投來的眼神,一時間卡殼。

  「果然,是老師傳染給我的吧!」她越說越覺得自己有理,「那叫什麼來著?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人呆久了還會臭味相投,老師的白髮絕對會傳染人!」

  看著那根銀白色的髮絲,山鬼謠輕笑一聲:「你怎麼好的沒被傳染到?」

  沈南清覺得這跟長輩訓話的「你怎麼好的不學」特別像,瞬間覺得這話刺耳起來,目露無語。

  眼看話題就要跑偏,山鬼謠直入正題。沈南清的窯洞早被她動過手腳,是絕對安全的地方:「假葉讓你和我去協助胄完成他的零術。」

  聞言,沈南清面色凝重起來。

  胄的零術……是那個計劃。

  「就我們嗎?」沈南清問。

  「散、害會一起來,就在谷口等我們,墨夷會和我們一起。」

  「胄的零術一直都是他自己籌備,為什麼這次要我們去?」

  山鬼謠沉默了一會:「弋痕夕發現了他的蹤跡,很快就能找到他。」

  沈南清眉頭微微地跳動一下。居然是師叔……

  「我知道了。」她點頭。

  她與山鬼謠很快收拾好行囊,帶上墨夷,與散、害會合。目的地是七星冢,細細思索下,沈南清並不意外胄會選擇這裡作為根據地,那裡惡念恒生,是零術籌備的絕佳地點。

  帶著墨夷,他們無法全速行進,等趕到七星冢時,已由黑夜轉為白天。散、害難纏,山鬼謠實力假葉知道,自然不能防水放的太明顯,再加上一個她,這些一同加起來,弋痕夕又帶著三個四象俠嵐,的確夠嗆。

  從長遠計劃的角度來說,胄的零術準備的確不能被中斷。她和山鬼謠現下要做的,就是阻撓弋痕夕,確保他們一行人安全地離開。

  山鬼謠向來對昧谷的零算不上客氣,到了目的地,他支開了散、害先去拖住弋痕夕,接著領著墨夷和她繼續前往地道。

  胄感受到了元炁的靠近,在他們剛露頭的時候便指使重零放出零煞,五隻重零的零煞匯集在一起,裹挾著疾風而來,揚起沈南清長袍的一角。

  山鬼謠只一擡手,便將它撇開。零煞打在頭頂的岩石上,轟然揚起煙霧與碎石。

  幾人走近了一些,沈南清勾起了唇角,她眯眯眼,摘下自己的帽兜,皮笑肉不笑地看胄:

  「別那麼急躁嘛,看清楚再動手。」

  「是你們。」

  山鬼謠淡漠道:「假葉要我們來協助你,來完成零術的準備。」

  胄冷笑一聲,顯然不滿他們出場的方式:「你好大的膽,竟敢破壞我的結界。」

  山鬼謠微微擡頭,神色掩藏在帽兜的陰影之下:「我們可以給你一個更好的。」

  沈南清就像是個捧哏,對胄道:「拜託,對方可是太極俠嵐中的強者弋痕夕,就憑你現在的零力,你認為那個結界能攔得住他?」

  胄皺起眉,有幫手總好過沒有,於是毫不客氣地指使他們:「少說廢話,弋痕夕可能發現我了,你們快去攔住他。」

  「唉,」沈南清嘆氣,「都說別那麼著急嘛,跟你很怕他似的。山鬼謠已經派散、害去解決他了。它們倆可是對自己的實力很有信心呢,說什麼也不要我跟著,要不……我們看看那邊的好消息?」

  她伸出手,用元炁召喚零鴉。昧谷里的零鴉都受零術支配,想要控制它們,只需要在假葉那裡錄入元炁,分得控制權。

  這些年來零鴉也在不斷改良,和以前不同,現在已經能同步傳遞它那邊看到的場景。

  畫面上沒有胄預想中的弋痕夕奄奄一息的模樣,反而是它們倆板板正正地躺在地上,被弋痕夕套情報。

  「呀,」沈南清涼颼颼道,「它們怎麼這麼不小心。」

  在她投來的目光中,胄的眉心皺得死緊,他轉頭質問山鬼謠:「這就是你想的好辦法?」

  山鬼謠不像沈南清愛浪費口舌,一句話都沒說,沉默著高舉起自己一隻手臂。褐色的斗篷從他手臂上滑落,露出分明的肌肉線條。白金色的元炁聚集於掌心,幾里外的零鴉受到感應,發起攻擊,中斷了弋痕夕的俠嵐術。

  畫面便在這裡戛然而止。

  散害似乎發動了傳送的零術,它們很快便出現在他們面前。

  「廢物。」看著它們,胄冷冷評價。

  沈南清隨意地靠著牆,雙手抱環,看胄想給它們一個教訓,接著被山鬼謠攔下。

  她挑了挑眉。胄性格急躁,目光短淺卻也盲目自大,他現在明顯是想要解決掉散害。對於現下的戰力而言,少兩隻五敗對弋痕夕來說是件好事。但山鬼謠卻想留下它們,難道是想……

  她眨了下眼,露出一抹笑來。

  「廢物!」胄又罵了一句,他覺得這樣的廢物不留也罷,「說到底就是你的計劃失敗了,你沒有資格替他們求情!」

  「我不是替他們求情,」山鬼謠聲音低沉,「只不過,要是沒有他們,我們的戰鬥力將會削弱很多。更何況……五敗是直屬於假葉的。」

  言下之意,胄沒資格處決他們。

  胄冷哼一聲:「你少拿假葉來壓我。」

  山鬼謠笑了一聲,像是不再管這件事:「那就隨你了。」

  胄的臉色陰沉地像炭,身旁的沈南清正目光灼灼,那臉上的表情擺明了要是任務失敗牽連到她,她就把這裡的事情添油加醋地說出去。

  他的臉色又沉下去幾分,咬牙切齒道:「這次,你們最好有更好的計劃。」

  山鬼謠看起來有一個相當有把握的計劃:

  「這個用不著你操心。」

  「別那麼急躁嘛,」沈南清在一旁道,

  「我敢保證,你的任務會成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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