叄拾 大打出手
2024-09-14 12:07:50
作者: 揺冕
叄拾 大打出手
離開茶館後,她沒有急於將這些告知破陣。
——目前她對疏桐的推測到底只是推測,想要驗證這些,還得再花時間。
沈南清沿著鬧哄哄的街道行走,她頭戴斗笠,邊緣垂下的白紗遮住了她的面龐,她的個頭跟三年前相比長高了不少,面容除了退卻稚氣外,倒沒什麼不同。唯一天差地別的是神態。她如今看起來總是心事重重。
腦子裡正盤算著事情,沈南清腳下漫無目的地走,一路行至郊外,天色已經暗下來。烏黑的夜空中沒有星星,彎月也被烏雲遮蔽,黑色的雲像是滴進水裡的墨,翻滾著掠過上空。
越往前走,周邊的景色越是陌生中摻雜著絲絲熟悉,她怔了一瞬,才猛地意識到自己竟不知不覺走到了桃源山。
故地重遊最讓人恍惚,看見周圍的場景,朦朧中,沈南清甚至還可以想起幾年前她和山鬼謠來到這裡的情形。
可過去終究是過去,儘管她三年裡不斷加深回憶,但有些細節還是會忘卻。
她所記住的,更多的是當時的情緒,那些東西遠比零碎的片段更加深刻。
沈南清不由得放慢腳步,細細打量起周圍的一花一木。大概是木屬性和水屬性元炁在體內流動的原因,她比別人更能感受到這裡的細微變化。
也正是在這一瞬間,她察覺到有零力正向這裡飛速靠近。
零力逼近的速度讓她難以跑遠,周圍都是密林,沈南清環顧四周,迅速閉炁,三兩下爬上離她最近的樹。
雜亂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在寂靜的密林中愈發清晰。
為首的人影身著褐色長袍,那身長袍看起來縫縫補補、破舊不堪。人影的身後正跟著十幾隻重零,戒備地望向四周。褐色人影微微偏頭,像是在示意什麼,他身後的重零低吼一聲,四散開來,一邊搜尋一邊走向遠處。
就在這時,天空撥雲見月,清冷的月光傾瀉而下,將密林中的一切籠上一層銀色薄紗。
沈南清瞳孔驟縮,渾身遏制不住地發抖。
她伸手拂開斗笠的白紗,不可置信地望向那個清晰的褐色人影。
居然是……
「出來吧。」
那是比從前更加沙啞聲音,沈南清一怔,手死死地攥成拳頭。
他的帽兜落下一片陰影,遮住神色,頭偏向她藏身的那顆樹。
誰都沒有動。
他們隔著月色遙遙相望。
就在山鬼謠認為她不會出來時,面前的陰影里傳出一聲輕響,像是什麼東西落地。模糊的人影從黑暗中慢慢走出,矗立在月光下。
時隔三年。
物是人非。
沈南清擡眸,摘下斗笠,對上他的視線。
寂靜,死一般的寂靜。
三年的歲月仿佛磨光了曾經少年的清冽,他蓄起胡茬,脊樑也不復當年筆直。
沈南清想要去看他的眉眼——那曾經她認為再大的風沙也無法在此間留下痕跡的地方——卻只看見紅黑交織的陳舊頭帶,滿是滄桑的痕跡。
喉嚨像是烙了鐵,傳來哽咽的疼痛,整個口腔都是血腥味和無盡的痛楚。她幾次張口,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目光落在他左臉的褐色傷疤上,她無措地走上前,卻對上他冷漠的眼神。
「老師……」
她張口,聲音卻抖得厲害。
「玖宮嶺就是這麼教你的嗎,」山鬼謠面色如常,眼睛卻控制不住地想看學生這幾年的成長,他逼著自己露出一個戲謔地嘲諷的神色,
「叫一個叛境俠嵐老師?」
沈南清像是被他的話刺了下,飛快地垂下眼睫,斂下暗藍色眼眸中閃爍的光。
明明知道無論如何都不會得到答案,但她還是忍不住地問:「為什麼……」
縱使心底仍然相信,但是理智卻不允許那麼做。
很輕的氣音,輕到仿佛要融化在月夜的微風裡。
山鬼謠垂眼看她。
他突然輕笑一聲,像在笑她的天真,「因為力量。沈南清,你看不到我所看見的,自然無法理解。」
風捲起青年斗篷的一角,沈南清木然地想伸手去抓,可只碰到一瞬,便從指尖擦過。
山鬼謠神色冷漠、不近人情:「看在曾是師徒的份上,我只說一遍,趕緊給我離開。」
沈南清扯了扯嘴角:「不把我抓去昧谷,挖開腦子看記憶嗎?說不定有不少你們想要的情報。」
她看向他鐵灰色的眼眸,倆人對視了片刻,山鬼謠笑道:「你還不值得如此興師動眾。」
「真是傷人的說法啊……」她沮喪地垂下頭。
倏地,藍綠兩色的複雜卦印在她的腳下亮起,兩種元炁合成的結界以一種比眨眼還快的速度張開。
山鬼謠早有預料,在第一時間就發動了月逐,卻被腳上的藤蔓絆住。
「了不起……」他低頭看向那些悄無聲息出現的藤蔓,「速度比起以前是快了不少。」
「直接說但是吧。」她說出了一句讓他無比熟悉的話。
白髮青年輕笑了聲:「但是,在我眼裡——你還是太慢了。」
白金色的元炁聚在手掌,剛要拍上這個狹小的結界,就被沈南清的刀手劈開。山鬼謠捏住她的手腕,反鉗住她的另一隻手,把她雙手反剪在背後。她反應極快,右腳向後猛踢,逼得山鬼謠鬆開她的一隻手。
另一隻被捏住的手腕藍光一閃,山鬼謠感覺自己的手掌被冰在她的手腕上,他扯了一下沒能扯開。
結界內的空氣發出了肉眼可見的小幅度震動,慢慢凝出一顆珠狀的藍色元炁,直直朝他眉間襲來,他聚炁在自己面前形成屏障,把那顆像水珠一樣的東西猛地彈開。他又害怕是障眼法——因為他總是這麼幹,便分出一半的元炁來保護自己的記憶,又留出一小半來構建虛假的回憶。
彈開的元炁碰到結界,頓時炸開形成一團濃霧。濃霧中沈南清一扯他們凍在一起的左手,想把山鬼謠扯過來,但是對方顯然比她重上很多,她被反過來的力拉的往前一個踉蹌。
山鬼謠感覺自己的手背碰開了她的髮簪,他愣了愣,接著就被散開的柔軟髮絲輕輕拂過手背。
沈南清也是在這一瞬間,幾近是貼在他的身前,高舉右手,從他的額間拽下了那條黑色頭帶。
山鬼謠飛快地擡手:「鬼塵禁像!」
結界中早已被悄悄布滿金屬性元炁,沈南清被定的死死的,手裡攥著那條頭帶,上面還有未散盡的她的元炁。
她沒有任何有掙扎的意思,目光一直落在那條頭帶上。
綠色的元炁中,一絲土褐色的元炁像是一縷縹緲的煙,緩緩升起,又飄散在空中。
儘管只有一點,沈南清還是認出了那是誰的元炁。
是一個故去了多年的人。
左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