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9 章

2024-09-14 12:06:03 作者: 桓天

  第 19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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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路是出入市中心的主幹道,沿路的景象從荒蕪的山田變成了低矮破舊的老城區,再往裡走就聳起了高樓大廈。

  克勞德加大馬力,老練地掌控著車把手,載著薩菲羅斯闖過無數個荒廢的紅綠燈。這條路上沒有感染者的大群,只是啞火的汽車停得像華容道一樣。他在空隙中左閃右避,又或者順著坡度飛躍而起,愣是一下剎車不碰,撞飛了零星幾隻落單的喪屍。

  城裡的街區都是破破爛爛的,沿路的門頭下已經生出雜草,店鋪的玻璃無一生還,全部碎裂滿地,店裡的東西也不知所蹤。

  到現在為止,沒有人,也沒有喪屍。克勞德在路邊停下車子,沿著一片狼藉的人行道探查,薩菲羅斯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敏銳地察覺到街邊的貨店裡閃過個人影。

  他緩步靠近過去,那黑影靈活地竄逃,繞著幾排貨架躲躲藏藏。薩菲羅斯的刀在貨架上刮出刺耳的尖聲,隨著主人一起慢條斯理地遊走在過道中,刀尖的寒芒直把人影向最後一排貨架逼去。

  躲起來的人沒了動靜,薩菲羅斯擡腿一蹬,把那排貨架向後踹倒。貨架噼里啪啦地向下壓去,馬上要被砸中的人快速向側邊跑去,一個猛撲從地面上滑了出來,原來是個十來歲的小男孩。男孩懷裡死死地抱著一包香腸,臉上半是恐懼半是慌張,爬起來撒腿就跑,下一秒被薩菲羅斯揪住後領提了起來,瘋狂地踢腿掙扎著。

  薩菲羅斯皺起眉頭,小孩掙扎的舉動毫無威脅,但有些煩人。他把小孩提遠了一些,看到克勞德聞聲回頭後,順勢把人丟向克勞德的方向。

  克勞德一回頭就看到小孩飛天的驚悚場景,他想也沒想就狂奔過去,在小孩摔在地上前攔腰接住。

  薩菲羅斯從陰影里走出來,盯著在克勞德懷裡瑟瑟發抖的小男孩,歪了歪腦袋。「看來發現了一隻小老鼠啊。」

  小男孩回過神來,看到克勞德眼中的綠色花紋後又開始奮力扭動。克勞德及時鬆開手,那男孩像只兔子一樣迅速退出去兩米遠,把一直寶貝兮兮的香腸塞進衣服里,緊張地戒備著眼前不似善類的兩人。

  「喂,這裡很危險。」克勞德的表情和從前一樣,第一眼看上顯得冷峻。「你……」 他邊說邊向男孩邁進一步,那孩子如臨大敵一般連連後撤,然後頭也不回地向著岔路狂奔。

  「你把他嚇跑了。」 薩菲羅斯向著小孩跑掉的方向望了一眼,聲音頗為惋惜,義正詞嚴地譴責克勞德的凶神惡煞。

  克勞德垂下眉頭癟著嘴巴,留給薩菲羅斯一個毛茸茸的後腦勺,騎上摩托追著男孩消失的方向而去。他摩托沒開出去幾步,后座就猛然一沉,差點把機車壓個人仰馬翻。克勞德翹起身子壓下前輪,不滿地嘀咕了一句,遠遠地跟著男孩七拐八拐,最後隔著相當遠的距離看到男孩消失在一座像是體育館的建築里。

  體育館的位置算得上是個好地角,四面都是商業區,園區前的馬路修得比尋常主幹道該要寬闊許多,靠邊還有一排出租候車區,只是在人潮褪盡的現在顯得格外的淒涼。

  這一片街區似乎仍然不是喪屍的聚集地,遊蕩過來的喪屍最多也是二三結伴,看起來沒什麼威脅。寂寥的氛圍短暫地存在了一小會就被打破了,來自市內的大路盡頭開來幾輛吉普車,大開著的車窗里探出幾杆機槍來,噠噠噠地掃射起落單的喪屍。

  吉普發動機的轟隆聲絲毫不加掩飾,排氣筒里的滾滾黑煙和司機一樣囂張跋扈,大搖大擺地闖進了體育館的大門。

  那裡面一定有人。克勞德觀察了一□□育館的四周,選擇跟著吉普車從大門開進去。

  體育館的院內馬路上里排布著些簡陋的鐵架子,從實用性來評價有些聊勝於無。早一步衝進園區的吉普車對這些花架子也沒抱珍惜的態度,以鐵架子的斷裂程度來判斷八成是直接撞了過去。克勞德順著環形的車道拐了個彎,一眼看到那幾輛吉普正停在一排長台階之下,而台階上被木板加固的門已經破了個大洞。

  現在克勞德更吃不准吉普車上的是什麼人了,他還沒停下機車,薩菲羅斯就率先跳了下去,新人類把門的破洞砸得更大了一圈,方便自己不用彎腰也能進去。兩人走進昏暗的大廳,路過了些被胡亂丟棄的垃圾包,腐爛和沉鏽的味道充斥著整個房子,好像多吸一口氣都能吃進去一坨黴菌。這又髒又破的地方和尼福爾海姆的據點天差地別,克勞德完全看不出有任何建設的痕跡,就算是過去的平民窟也沒有落過這樣一層血垢。

  走到走廊的盡頭視野立刻就開闊了起來,盡頭連通著好幾塊籃球場,頂棚的玻璃透光讓屋裡也有不錯亮度。場地中有些亂七八糟的布條和床單,有不少人正坐在上面,膽怯地互相依靠,任憑几個拿槍男人責罵。

  那幾個男人的說話風格和先前在加油站的三個莫西幹頭有些相似,粗野的嗓音在空曠場館之中層層迴響,更顯得盛氣凌人。 「逃?逃到這就沒事了?青沙幫也不是不講道理的人,但你們不交物資我們也很難辦。」

  人群中挪出個六旬老太,身子骨顫巍巍的,老淚縱橫地乞求起來。「我們自己都沒有吃的東西了,您行行好,放我們一條生路吧。」

  狀似討債的男人無動於衷,一把推開老嫗。一直守在老人身後的年輕姑娘連忙衝上去扶住她,只顧著老人的身體安危,殊不知自己已經被外來的男人上下打量了個遍。

  「怎麼沒有,我看你們還有的是好東西。」男人一把拽住姑娘的胳膊,對著天上開了一槍。「把有用的都給我帶走,小的也要。老子——噗——」

  他話音未落,就被從身後而來的巨大力道撞翻。克勞德落在地上站穩腳跟,若無其事地彎腰去撿摔在一旁的槍,起身的同時豎直揮手,用拳背打飛了從側後方偷襲的另外一人。

  現場頓時一片混亂,搭乘吉普車的男人蜂擁而至,七手八腳地圍攻這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不速之客。年輕姑娘趁機扶起老嫗,和其他的流浪者一起躲得遠遠的,看到鮮血噴濺而出時閉上眼睛。

  薩菲羅斯站在看台上不動如山,只是看著克勞德在一圈敵人之間周旋,然後把他們都放倒在地。

  這些拉幫結夥的男人毫無疑問都是跟克勞德一樣的半感染者,先前問到的情報里有也提到了某種藥物,看來這種藥物在當地並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這樣一來反而是最好的情況,也許這種藥物能讓克勞德活上更長時間。

  但在那之前,薩菲羅斯想知道克勞德會怎樣處理眼前的僵局。畢竟除了直接殺死半感染者,想讓這類人失去反抗能力是件比較麻煩的事情。克勞德自己並不是沒有受傷,但傷口癒合的速度讓這場架變成了拉鋸戰,想結束戰鬥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打爛對方的腦袋。

  只有殺死對方,這場戰鬥才會結束。克勞德在纏鬥中領會了這個事情,他拉開了槍枝的保險栓,對自己的「同類」似乎要更加心狠。

  隨著槍聲四起,戰局漸漸明了,克勞德扔下空槍匣,腳邊躺著滿地沒了動靜的屍體。他呼出一口氣,蹲下身子,在屍體堆里翻了半天,翻找出些小刀子彈,再就是一個只裝著菸蒂的空盒。薩菲羅斯走下看台,克勞德垂著眼睛,對著他搖了搖頭。

  人群此刻響著沉悶的抽泣聲,像是用布料封住了嘴巴,又像是強行給憋回去了嗓子裡。克勞德走向人群,人群如受驚的羊群般擠在一起,他這才發現自己的臉上還淌著血,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

  他在人群的最右邊看到了逃跑的男孩,還沒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麼,之前的老嫗就撲通一聲跪在他的面前,顫顫巍巍地在衣服里掏了掏,取出一隻金戒指來,抖著身子遞到他眼前。

  「這是……我家傳的寶貝……別的真的沒有了……求求您……」老太太哭得話都說不利落。

  「……」克勞德怔了一下,搓了搓衣擺後退,對老太太聲淚俱下的懇請手足無措。「我不是……」

  面對老人泣顏的克勞德是繼續也不是,停下也不是。他不擅長體察人心,但老人的恐懼已經溢於言表,讓他知道自己是不受歡迎的洪水猛獸。

  薩菲羅斯走到呆愣的克勞德身邊,接替了青年的問話。「青沙幫是什麼」男人的聲音毫無起伏,等待著有人能流利地回答他的問題。他的外形根本說不上和藹可親,手中的長刀也十分嚇人,大有一言不合就要讓寶刀飲血的架勢。

  半晌無人應聲,人群都低頭彎腰,大氣也不敢出。最前方的老嫗似乎被嚇得失了神,最後竟然是那小男孩跑出來擋在老太太的跟前,絆絆磕磕地回答。

  「…是群流氓!幾個月前突然變成這個樣子,他們全都是怪物!」

  「那些呃……怪人,到處搜刮物資……我們給不出東西,就逃到外城來了。」年輕姑娘慌忙把男孩拉到身邊,小心翼翼地整理措辭。「除了青沙幫,還有很多別的…您…您是神羅派來的嗎?」

  薩菲羅斯眯起眼睛,目光有些不善。

  「他們是什麼時間開始的不一樣的?」克勞德連忙跟著問了一句,姑娘疑惑地看了一眼他的眼睛,隨後連忙收回視線,停頓了一下。

  「大概是三個月前,那會有流言說有一種神藥,能讓人獲得…怪物的力量,並且能保持自我……」

  起初沒人相信,直到出現了第一個,然後就有了第二個,第十個,第一百個……怪物的力量是什麼人人都已心知肚明,即便如此,還是有大量的人前仆後繼。

  這些人里有的曾是個好父親,有的曾是個好老師,有的曾經膽小羸弱任人宰割,但那些光榮歲月放到現在當不了飯吃,想活下去就要擁有力量。力量催生出混亂,人人都能得到掌控他人的權力,強者揮刀向弱者,弱者就拿起屠刀變成強者,整個巴諾拉各自為營,掠奪和強迫屢見不鮮,發展到現在儼然成了一座暴亂的罪惡之城。

  無人能拯救這座城,也無人能洗淨這座城。

  「藥從何處來」薩菲羅斯問道。

  「這個我不清楚,原來大家都說街上會有發藥的斗篷人…這一陣已經沒影子了。」姑娘低下頭,有些心有餘悸。

  人群一時鴉雀無聲,生怕克勞德和薩菲羅斯不滿意這個答案。克勞德受不了人群的恐懼的眼神,推開老太太的金戒指,自己轉身就走。薩菲羅斯在轉身的空當瞥了一圈後邊兒的人群,看到有個胡茬老頭正不斷搓著雙手,眼睛直往老嫗手上的戒指看。

  等回到出口,克勞德靠在機車上半坐了一會,盯著地面默不作聲。薩菲羅斯敲了敲他的腦袋,他這才變換姿勢,胸膛快速起伏了一下,像是深深地呼吸了一口。

  他們換乘了空置出來的吉普車,從后座收穫了一支槍械和一包食物。克勞德掂了掂食物包,分了一半出來,折返回體育館,留在了顯眼的過道上,然後和薩菲羅斯直接趕往了城市內環。

  正如流民所說的,巴諾拉確實是個是非之地,只在沿路的光景都足以讓克勞德知道這裡到底有多混亂。

  在靠外圈的地方,能看到有人在往地上摔砸著流浪的動物,血飛了滿地還樂此不疲。某些街角巷口總會有些腌臢的醜事,作惡的不只是某一類人,他們只是在這場遊戲中更強那的一方,而被壓在地上剝光衣服的不只是女人,還有瘦弱的男人,甚至是老人。往裡走後,街上開始出現許多半感染者。強大的半感染者有更簡單的娛樂方式,他們會從附近的民居里隨機拉出兩個倒霉的普通人,讓他們互相鬥毆,輸掉的人會被活活打死。

  醜陋。噁心。為什麼會變成這副樣子,在變成半感染者之前,大家明明都是同樣的。車窗外閃過的畫面讓克勞德幾度頭腦發脹,他茫然地坐在副駕駛上,看前擋風玻璃中將要走過的路。薩菲羅斯把車玻璃搖上,路邊的風景就如過眼雲煙,他更覺得嬉笑怒罵的人聲極為吵鬧。

  車廂密閉後果然安靜了不止一點,薩菲羅斯又踩了一腳油門,在馬達的轟鳴聲里聽到克勞德的聲音。「……薩菲羅斯……」

  「嗯?」

  「你……為什麼想讓我活著?」

  薩菲羅斯挑起眉頭,握著方向盤的手掌略微收緊了一些。這個奇怪的問題讓他感到困惑,他只是想這麼做,因為想這樣做,所以就這樣做了,而有時候「想」這種事情不需要理由。

  「為什麼這麼問?」

  「……你好像不怎麼喜歡普通人。」

  「這和讓你活下來有衝突嗎?」

  克勞德把下巴埋下去,半邊眼珠藏在上眼皮下,順滑地移到眼角,悄無聲息地盯著薩菲羅斯身上的衣褶。他還是想不通,自己之於薩菲羅斯,又或是薩菲羅斯之於自己該是什麼位置。連人類都不喜歡的那個人,又怎麼會能忍受更加醜惡的半感染者呢。

  從尼福爾海姆啟程那一夜,他以為自己是恨著薩菲羅斯的,因為薩菲羅斯讓他不得不忍受痛苦,不得不變成怪物。而當他在深山的夜晚裡躺在懸崖峭壁邊上時,痛苦就又沉降下去,浮上水面的竟然是欣喜。不僅是因為能再度呼吸著林間空氣,也因為自己竟有能力站在薩菲羅斯的身邊。

  那薩菲羅斯呢,薩菲羅斯到底是怎麼看待他的呢?

  越發矛盾心情讓他日日不安,其實這種不安早在他們還在東部大陸流浪時就初現端倪,只是那時候他一門心思撲在尋找回鄉的法子上罷了。

  車子仍然急速前進,克勞德聽到薩菲羅斯輕哼了一聲。他困惑地擡頭,發現一排車隊正擋在道路的遠處,車頂上甚至架了幾把機關槍。

  攔路車隊沒有交流的意思,也不知道領頭的人是誰,在一打照面時就立刻開了火。薩菲羅斯完全沒有降下汽車的速度,而是直接拉開車門,如獵豹般閃電脫出,在站起身來的過程中偏頭閃過了一發子彈。

  克勞德從另一側翻下車來,失去駕駛員的吉普車打著圈撞向前方,克勞德摸出手槍,對準油箱的位置點射一發,吉普車就變成一顆燃燒著的炸彈,沖入車隊的陣型里後瞬間爆炸。

  車隊中間的布陣被破壞,兩翼的汽車立刻打開頂棚,從車裡鑽出兩個人來操控機槍。子彈一瞬傾瀉如注,薩菲羅斯眼疾手快,迅速抓住身側的一輛報廢小轎車,把它往前方投擲而去。克勞德閃身躲到小轎車的後方,順手拽下來一頁大敞的車門,又給轎車補了一腳推力。

  飛來的小轎車擋住了機槍射出的大部分子彈,也擋住了車隊的一部分視線。左側的機槍手還在探頭尋找人影時,凌厲的刀影已過,無論是機槍、人還是車全部被一同斬開,地面上留下一道深刻的切口。右側的槍手大駭,剛想支援同伴,頭頂突然躍起一道黑影,巨大的衝力隨即砸了下來,整個車體都被壓扁了幾分。

  克勞德從煙霧裡站起身子,跳下車前蓋,手裡還拎著已經變形了的門板,一時捨不得放開。

  發現踢到鐵板的車隊殘黨開始急匆匆地後撤,輪子轉起來沒幾圈就像撞到了一根無形的鋼絲一般,車子中央全被平行削斷。克勞德剛欲去追溜得最快的那輛車,就發現跑出去有一段的車子瞬間燃起,熊熊火焰將它燒成灰燼。

  薩菲羅斯拉了一把克勞德,瞭然於心地看著自火焰後走來的男人。

  「你就是這麼接待老朋友的嗎,傑內西斯。」

  「盛大的演出,這火焰正是最好的謝幕。歡迎來到巴諾拉,出籠的怪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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