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搖籃曲的使用對象
2024-09-14 11:56:51
作者: 順頌商祺
第47章 搖籃曲的使用對象
邊成的家其實離地鐵站還有幾百米,但邊跡不想讓嚴岸闊卷進他們家的事情里,一是沒必要,二是難為情,三是不想髒了嚴岸闊的耳朵。要是被邊成看到他還在跟男人在一起,指不定罵得有多難聽。
當初唐平夏離開之後,邊成很快再婚。因為新妻子不待見前妻的孩子,他把邊跡送到親戚家借讀,直到高中才接回廣東。邊成的新妻子做外貿生意,隨著板塊越鋪越大,工作重心慢慢轉移到上海,於是舉家都搬了過來。
邊跡了解這位在他生活里存在感不高的父親,所以不想讓嚴岸闊太早介入。
進了電梯,邊跡給邊成發消息,說「快到了」,沒幾分鐘後,六樓有一戶的門就開了。邊跡覺得它似乎顏色變了,但也記不太清,挺久沒來了。
「怎麼這麼晚才來?飛機晚點這麼久?」邊成站在門口寒暄,順便指了指時鐘,「怎麼過來的?」
邊跡糊弄過去,「就在附近,走過來的。」
邊成沒再多問,讓他進屋子。客廳沙發上孤零零坐著一個女人,邊跡不冷不淡地叫了句「阿姨」,站在一邊,開門見山:「叫我來是有什麼事嗎?」
邊成說的話讓邊跡覺得挺好笑:「沒事就不能跟你吃頓飯了?」
早幹什麼去了。邊跡在心裡說。
「邊良行呢?」邊跡問。
邊良行就是他同父異母的弟弟,也是邊成的掌上明珠。聽到這個名字,邊成的面色都變和藹了很多:「他下去買水果了,馬上回來。」
邊跡不再說話,沉默地坐在餐桌邊看電視。
人還沒到,邊成就站起來說「孩子回來了」,邊跡豎著耳朵聽半天也只能聽到較重的腳步聲。果然,幾秒鐘後,門鈴響了。邊成笑呵呵地幫他提過水果,回頭說:「良行,叫哥哥。」
「哥。」邊良行不咸不淡地叫,邊跡也不冷不熱地點頭。
明明是一家人,邊跡卻像個不那麼受歡迎,又不得不請過來的客人。
飯桌上,邊成先是聊了一圈上次的火災,又是誇讚妻子的做菜手藝,最後才轉到邊跡的工作頭上:「對了,小跡,最近你有沒有聽說哪裡在招飛?」
「民航招飛信息網上查不到嗎?」邊跡嘴裡含著飯,機組餐吃慣了,總咽得很快。
邊良行接過話頭:「我報了大畢改招飛,但是體檢沒通過。爸說你在航空公司待十年了,想問問你認識有沒合作的培訓機構,有的話讓我自費去學。」
「……」原來是為了這個,邊跡無語,「沒有認識的。」
「怎麼可能?你不是有很多朋友在當機長嗎?他們就沒有一點路子?」邊良行急了,說話也不再那麼客氣。
邊跡冷著臉,飯倒是照吃不誤:「他們都是民航大學畢業,或者大畢改招進去的,不認識什麼合作培訓機構。」
「可是……」邊良行還要說話,被邊成制止。
「良良。」邊成溫柔地喝止完,又笑著對邊跡說,「是這樣,雖然自費培訓的考核標準沒那麼高,但培訓結束後良良還得自己申請航空公司不是嗎?我們的意思是,要是你有公司的路子,就讓他去學,錢不是問題,這樣他有你照應,以後工作也好找一點。」
邊跡被說得梗住,僵硬地嚼了兩口菜:「航司又不是我家開的,不是我想要誰就要誰。而且飛行員得對乘客生命負責的,他連招飛都沒通過,現在說這些是不是太早了點?」
邊良行最近心情本來就不好,還被邊跡屢次戳痛處,氣得站起來:「我只是這次招飛沒過,以後有的是機會!哪像你,這輩子也就是給人端茶倒水了!」
「?」邊跡被氣笑了,「既然你這麼厲害,叫我來幹什麼。」
「是邊成非要叫你,我一直不同意。現在看來,我是對的,你就是白眼狼一個,沒什麼心的。」一直沒說話的女人這才開口,擡眼,語帶輕蔑地說,「要不是看你在圈子裡時間長,誰會記得找你!」
邊跡夾完碗裡最後一塊肉,擦擦手說:「既然如此,那我走了。」
「站住。」邊成叫住他,沉聲道,「你跟阿姨什麼態度?」
邊跡無所謂地聳聳肩,「她對我什麼態度,我就對她什麼態度。」
邊成氣得手抖:「誰教你跟長輩這麼說話的?」
邊跡微笑攤手,「不好意思,小時候沒爸教。」
邊成勃然大怒,重重摔下筷子,站起來,指著邊跡的鼻子,說不出一句整話:「你!」
「我說什麼來著,你這個兒子啊,跟你前妻一個德行,」女人皺著眉,搖頭,「沒禮貌。」
邊良行顯然是沒見過爸爸發這麼大的火,嚇愣了,趕忙安慰道:「爸,沒事,大不了我不考了,你別生氣,我們吃飯吧。」
邊跡自知算個外人,再一次起身,準備走。女人見狀,陰陽怪氣道:「邊跡不再吃點了?我看剛剛吃的挺香。」
邊跡裝聽不懂:「飽了。」
「哥應該有人在等吧,」邊良行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提到,「我剛剛看到有人送他來的。」
邊跡給他一記眼刀,暗叫不好。
邊成果然在意:「誰?」
邊良行無辜地說:「不知道,剛剛我不是去地鐵那邊買水果嗎?正好看到哥,從一輛車上下來,車看著還挺好。」
邊跡恨得牙痒痒,話中帶刺,面上卻笑著:「良良眼睛這麼好,怎麼就沒過去體檢呢?」
「……」邊良行哪被這麼冷嘲熱諷過,眼淚一下子就出來了,在眼眶裡打轉,可憐巴巴地看著邊成。
邊成不怒自威,壓低聲音道:「邊跡,道歉。」
「抱歉,說了句實話。」邊跡沒等對方反應過來,拎起外套,長腿跨過門,等走出去了,遠遠地喊道,「下次就別叫我來了,免得街坊鄰居都知道你以前那些破事兒。」
聲音不大不小,正好能讓隔壁左右都聽到。邊跡沒有跟人賭氣的習慣,停留不了一秒,連電梯都懶得等,直接走樓梯下去。
一天的好心情被破壞個乾淨,邊跡覺得這件事應該跟唐平夏說一聲,所以回家之後給她打了電話,講了這件事。
沒提邊良行跟阿姨的態度,但唐平夏也已經非常氣憤。她罵道:「邊成還是不是人?他自己兒子的事,幹嘛要你來解決?」
可能是受了刺激的緣故,邊跡很少有地對母親展露出一絲疲憊,沒什麼精神地說:「這個忙我確實幫不上,沒辦法的事。」
「就算幫得上也犯不著幫!」唐平夏咬牙切齒,「以前你讀書工作也沒見他有多上心,學費還得找我要呢。」
唐見夏的捲髮垂在鏡頭前,在模糊燈光中顯得人溫柔。邊跡看著覺得恍惚,正想再說些什麼,忽聽那邊傳來幾聲女孩的啼哭。
「小瑞,等下,媽媽馬上來。」唐平夏捂住鏡頭,回頭說完,才把手放開,問邊跡,「你剛剛說什麼?」
邊跡把剛到嘴邊的話咽了回去,搖搖頭說:「沒什麼。小瑞怎麼了?」
「學校最近在搞研學營,結果她在博物館磕到膝蓋了,她爸爸在給她處理傷口。」唐平夏提起小女兒的淘氣,擔心中帶著一絲溫柔,「唉,真是沒有一個讓人省心的。」
邊跡沉默半晌,道:「我這邊沒別的事了,你去照顧她吧。」
「行,那我先掛了啊,邊成那邊等會我去罵他。」唐平夏朝鏡頭揮揮手,便掛了電話。
邊跡呆了一下,因此沒來得及跟母親說完晚安,屏幕就變黑了,映出他怔忡的臉。
他在至親的生活里像一個陌生人,雖然早已經習慣這一點,但同一個夜晚被連著刺了兩回,換誰誰都會有點情緒。
他點點手機,主頁顯示現在是晚上十點五十分,而嚴岸闊兩分鐘前給他發來兩條消息。
嚴岸闊:[到家了嗎?]嚴岸闊:[想跟你說聲晚安再睡。]邊跡打起精神,給他撥通了電話。
嚴岸闊很快接了,問:「剛到家?」
邊跡說:「沒,有點事耽誤了。」
「不開心嗎?」嚴岸闊敏銳地問。
邊跡好奇:「為什麼這麼問?」
嚴岸闊說:「聽你情緒不高。」
邊跡不是個喜怒形於色的人,因此也不知道是嚴岸闊有異於常人的敏銳,還是今晚邊跡確實反常。
「沒有。」
「撒謊。」
「……」邊跡敗下陣來,「好吧,有一點。」
「想說嗎?」嚴岸闊沒逼他,只是問。
邊跡想了想,答:「就是跟我爸有點分歧,吵了一架。」
是個模稜兩可的答案,嚴岸闊也不知怎麼安慰,但他覺得邊跡需要的應當不只是安慰,所以他很小聲地對著話筒說:「把眼睛閉上吧。」
「幹嘛?」
「閉上。」
邊跡聽從,合眼,問:「閉好了,然後呢?」
沒想到嚴岸闊開始為他唱搖籃曲,像在哄失眠的小孩子。
邊跡姑且認為今晚過得不算太失敗,啞然失笑地問:「你該不會,真把我當幼兒園小朋友啦?」
「沒有呢。」嚴岸闊停止哼曲,也笑,「拿你當寶寶。」
【作者有話說】
名詞解釋:大畢改是指大學生畢業後改學飛行技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