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協議
2024-09-14 11:45:36
作者: 落雲山
第43章 協議
方啟華的生命終止在晚夏,那天早上他還醒了一會,不過也僅限於能夠睜眼,說的話含糊不清。
黃昏時分,方啟華再次被送進搶救室,而這次手術未能順利完成。
醫生走出來,讓方嘉禾和病人做最後的道別。
方嘉禾碰了一下方啟華的身體,還有體溫,雙眼閉著,好像仍在昏睡,只是這次方啟華要睡很久,不會再醒過來。
曾經被方啟華攔下的事物都落在了方嘉禾身上,他一面準備葬禮,一面要辦理各種手續。
也是這時,父親交好的律師林凡攜著遺囑聯繫方嘉禾,跟他陳述了方啟華生前的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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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啟華聘用了代理人替他完成公司接下來的轉讓程序,為了挽救公司,他變賣了許多不動產和動產,為公司保下了最後一口氣,私產幾乎不剩下什麼。
「公司的事老方已經談好了,只剩下一些程序需要走,可能需要幾個月。」林凡簡單給他捋了一遍之後的事,大致意思是公司的後續方啟華已經安排得差不多,許多股東都忙於脫手,代理人會處理好股權轉讓的問題。
方啟華並未要求方嘉禾必須修讀商學院,也很少和方嘉禾談論公司的事。後來公司亂成一團,方啟華就更不願意對方嘉禾吐露公司的事情,所以他對公司的現狀也不太清楚。
聽到父親的公司不至於解散,方嘉禾也稍稍放心。
「這幾年你就安心讀書,錢的事不用擔心,你的個人資產跟老方和公司的是獨立的,信託機構那邊也都安排好了。」
林凡給他看了幾份信託文件,讓他簽下委託書。
方嘉禾提著文件和父親留下的信回到了公寓。
他打開有信封,裡面寫了快三頁的內容。信上的字跡有些抖,大概是上次下病危書過後寫的,那次手術過後方啟華的手就有些握不穩東西。
信的筆跡深淺也有些不同,應該斷斷續續寫了很久。
他的信中回顧了許多以前的事,為方嘉禾的出生高興,也為夏冉的生病懊悔。這些年他有許多後悔,也有許多不甘,可走到人生最後,放不下的仍是方嘉禾。
『很慚愧不能繼續看著你長大,可能爸爸也有點想媽媽了。看見你和莊越在一起露出的笑容,爸爸也覺得欣慰。』
『爸爸希望你能幸福,有時擅自做了許多決定,還好沒有讓你失望。』
『爸爸真心祝福你和莊越,也千萬不要委屈自己。』
*
周末的時候,方嘉禾去方啟華住過的房子收拾遺物,之前在病房的東西也都送到了這裡,他還沒時間好好整理。
方啟華最後半年幾乎是在醫院度過,房間裡的東西很少,幾乎都是成堆的報表和資料。
方嘉禾簡單清理了一些,準備把剩下的資料交給林凡,看有沒有能用得上的。
他翻找著文件,突然看見了一份協議。讓他注意到這張紙的原因是,上面寫有他和莊越的名字。
方嘉禾從紙堆中抽出了協議,準確地說,是一張皺皺巴巴的紙。
底下的頁碼標識顯示這是這份協議的最後一頁,紙張邊緣很不平整,像是不小心遺留下來的尾頁。
方嘉禾慢慢看完上面的文字,突然生出一股很不好的預感。
協議內容圍繞著方嘉禾和莊越的訂婚,方啟華能夠提供的條件,也許前面還有更多。
他待了一整天,幾乎翻遍了所有的文件,希望能發現更多的線索,但還是沒能找到前面幾頁的內容。
他聯繫上林凡,詢問父親有沒有擬過一份關於他和莊越的文件。
起初林凡堅決地否認,方嘉禾追問了許久,林凡的態度也變得猶豫起來。
「嘉禾,只是一份沒有效力的廢棄協議而已,代表不了什麼。」林凡想要打消他的念頭,「而且你和莊越不是已經登記了嗎,這個結果難道不比訂婚好多了?」
是這樣嗎?方嘉禾無法回答。
他接著問林凡:「莊越和莊伯父也看過嗎?」
林凡沉默了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是見過一次,這份協議就只有我和你父親,還有莊天明知道,莊越不一定知道。」
怎麼會不知道?
方嘉禾坐在地板上,想起幾個月前莊越的忽然疏遠,哪怕他們已經登記,兩個人似乎總是隔著什麼東西。
原本方嘉禾想盡力忽略這些不安因素,想要跟從前一樣。
只是現在他發現,好像有些困難。
「嘉禾,你別想太多了。」林凡見他沉默,主動勸說起來,「明天還要聯繫殯儀館,早點休息。」
方嘉禾掛了電話,覺得四肢麻木,自己好像被困在原地,尋不到出路。
父親不曾告訴他,林凡也不願透露原委,這樣真的好嗎。
*
莊天明收到方嘉禾的信息時也有些意外,他還沒找方嘉禾,方嘉禾卻主動找上門來。
方啟華能把公司盤活是莊天明沒想到的,不過現在公司業務都要遷到南方去,那就跟首都沒有關係,他也沒有過多打聽。
一想到莊越瞞著他和方嘉禾去登記,莊天明就難以抑制自己的火氣。
莊越這麼多年來雖然對他態度不冷不熱,但從不會做出格的事情,也不知道是受了徐倩的影響還是被方嘉禾矇騙。
莊天明坐在方嘉禾對面,想看看他能說些什麼出來。
如果方嘉禾以為他和莊越登記後就能對他們家指手畫腳,絕無可能。
然而方嘉禾說的不是這些,而是問他方啟華那一紙協議的內容。
看著方嘉禾臉上困惑的表情,莊天明便瞭然。終歸是方啟華教育的方法太溺愛,什麼都瞞著孩子,以為是為小輩好。
可等到父母離去,誰還會慣著他。
莊天明不介意多給他上一課,大人的世界可不像他父親構築的溫室那麼平和。
莊天明推了推眼鏡,臉上褪去了以往的溫和,冷冷看著他:「既然你想知道,那也別怪伯父說話難聽。」
「那份文件已經丟進碎紙機了,不過內容我還是記得的。你父親為了讓你和莊越訂婚,也真是捨得,什麼條件都敢開。」他望著方嘉禾,帶有一絲嘲諷,「說起來,我也覺得詫異,你父親怎麼突然就來找我了,原來是有備而來。」
「我父親…說了什麼嗎?」方嘉禾的臉色一點點變白,看上去十分無辜,仿佛對此毫不知情,確實有能夠矇騙那些年輕Alpha的資本。
莊天明眼神凌厲起來:「在我面前就不必演戲了,你以為莊越會為什麼和你登記?還不是因為你發情期的事,你父親還捏著這個來威脅我們。」
「莊越現在可能對你抱有心軟和愧疚,等兩年過了,你覺得他還會願意看見你?」
如果方嘉禾和方啟華不這麼貪心,莊越偶爾同方嘉禾來往,莊天明也不是不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但偏偏方嘉禾動了不該有的心思。
對於這類涉世未深的年輕人,莊天明只需要把不美好的事實擺在他面前,他們就會畏畏縮縮的後退。
而且既然方嘉禾都找到他了,那說明莊越心裡對這件事也不是毫無芥蒂。
即便莊天明說得半真半假,誰能知道,又能向誰求證?
現在莊越也許還被方嘉禾的假象欺騙,可等時間過去,莊越遲早會明白,誰才是為他好。
莊天明有自信,莊越應當有同他一樣的眼光,明白誰才是最適合他的。
什麼感情都比不上手中踏踏實實能握住的東西。
*
方嘉禾恍惚地回到公寓,他坐在客廳,看著角落裡的攝像頭,感到許多沉重和痛苦。
他剛一個人獨居時,方啟華不放心,在客廳和門口都裝了微型攝像頭,畫面聯通著方嘉禾和方啟華手機里的軟體。
不過方嘉禾有空就會去陪方啟華,抽空也會給方啟華發消息,是以兩人都沒怎麼用過軟體,久而久之,方嘉禾也快忘了攝像頭的存在。
他打開軟體,調出畫面。上面的彩色畫面里顯示著他一個人的背影,他往前翻閱設備在線記錄。
軟體里的在線記錄並不多,最近的幾次,都是在三個月前,也就是方嘉禾沒有準備抑制劑而度過發情期的那段時間,上面顯示在線的手機設備也和方啟華的手機型號吻合。
得到的回答比想的還要難堪,方嘉禾閉上眼,忽然覺得自己過得十分迷失。
為什麼父親會去找莊天明,他應該是最清楚的人。
方啟華那麼多次提及莊越,那麼多次問他未來的想法,方嘉禾都毫無察覺,也不加掩飾的表露出對莊越的喜歡。
如果他不總是提及莊越,方啟華大概也不會為他的未來做此打算。
方嘉禾也曾覺得過去幾個月的事情發展太快,自己像是被蒙上眼睛推著往前走,可睜開眼才發現,他並不無辜。
無論別人如何看待,方嘉禾都是最不能責備和抱怨的人,因為方啟華的動機都是希望他能過得開心。
方嘉禾不能在既得利益面前還假裝自己不知情,那樣太過無恥了一些。
他想起和莊越在觀星公園的對話,後知後覺地明白過來,那是他們最後一次可以稱作親密的談話。
方嘉禾回憶起這幾個月,突然發現自己連回憶的勇氣都沒有。
莊越每一次移開視線,不再和他擁抱,也不再以放鬆的姿態面對他。
時至今日,方嘉禾才意識到,自己從來沒有問過莊越想不想。
而現在,他也失去了詢問的資格。
這場只有方嘉禾一個人實現願望的訂婚里,帶給莊越束縛的人從來都是他。
作者有話說
有人在說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