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一則壞消息
2024-09-14 11:45:34
作者: 落雲山
第42章 一則壞消息
登記後,方嘉禾的生活並未發生很大的變化。
畢業季來臨,雖然申請學校的時間很長,但大部分學員都會在八月之前投遞申請資料。方嘉禾也忙著整理各類檔案和證明,還要參加幾所大學的開放日,再確定到底要申請哪所學校。
方嘉禾有意願的幾所學校中,有一所在他從前生活過的城市。和父親商量的時候,兩個人不知怎麼,都想到了那所學校。
他和父親看了看,除了離首都很遠,其他條件都很合適,不過方嘉禾沒想過會離開首都,因而也只是把那所學校作為備案。
莊越則很快就定下了學校,申請了康德大學的商學院。
康德大學建校悠久,美名遠揚,商學院也被譽為富商企業家的搖籃,他們的同學裡,幾乎有百分之七十的人都申請了商學院。
當然,申請條件也很繁瑣,等七月的初篩通過後,還有參加幾場難度不小的測驗,為此莊越總是待在圖書館裡。
兩個人見面的時間不多,大部分時候通過簡訊聯繫。
方嘉禾去醫院待了一會,玻璃桌上放著一束盛開的風鈴,這是他昨天來時帶過來的花束。
白紫漸變的花瓣沾著水珠,未有衰敗的跡象,大概是方啟華修剪過根莖。
方啟華心情不錯地告訴他,他已經申請了資產評估,等報告出來,就可以和買家進行下一步的商討,對方的態度友好,這讓方啟華對這場也許是他作為公司董事的最後一場談判感到自信。
方嘉禾走出醫院時,莊越安排的車輛已經停在醫院門口。
自從登記那天后,莊越再沒有自己駕過車。
司機問他想要去哪,方嘉禾想了想,在手機里詢問莊越的位置。
隔了一會,莊越回復消息,說自己正在康德大學的圖書館,準備去吃晚飯。
方嘉禾問他可不可以一起吃晚飯,莊越的信息在幾分鐘後發過來,回答說可以。
他們約在校門口見面,雖然是傍晚,空氣也仍舊滾燙,像是悶在蒸籠里。
明明已經到了夏季,莊越仍穿著長袖襯衫,裡面是一件短袖,方嘉禾猜測可能是圖書館的空調太冷,需要外套保暖。
他們沒有選擇很遠的餐廳,而是步行到附近一家小有名氣的餐館。莊越說餐館是一位畢業多年的學長開的,菜品新鮮,價格公道,很受學生歡迎。
只是餐館的位置有些偏僻,要經過一條狹窄的巷道,再上一層樓。
莊越似乎來過,方嘉禾便跟在他後面。
他們來得早,餐館才剛到營業時間,裡面客人很少,幾名服務生正在做店內清潔。
莊越點菜期間,方嘉禾擡頭看了看店內的環境,簡約的牆紙和淺色的地板,桌上還放置了一些當季的鮮花。
旁邊有幾名年輕客人,他們半是抱怨半是玩笑的吐槽老師布置的作業,氣氛很是鬆弛。
大概受到了他們的感染,方嘉禾忍不住想到他們以後的生活。
也許會像旁邊的人一樣,每次見面聊著遇到的麻煩,有空時互相參觀對方的校園,一起旅行,看日出日落。
店裡的人漸漸多了起來,店外也排起了隊伍。
方嘉禾和莊越吃完出來後,本就不寬的巷道幾乎可以稱得上擁擠。他們剛走到一半,前面就擁堵住了。
有一對不願前後站的情侶,跟周圍的人起了衝突,方嘉禾也被波及到,被人群擠得後退兩步,撞到了莊越的手。
店家趕忙來調解,又過了幾分鐘,才終於讓出一條可以經過的空間。
方嘉禾回頭等莊越,發現他的臉色有些白。
視線下移,方嘉禾便看見了他淺色的袖子上洇出了一點紅。
「你衣服怎麼了?」方嘉禾托住他的手臂,掀起衣袖,上面纏了好幾圈紗布,最外層的血跡比外套上的血跡範圍大了好幾倍。
莊越皺了皺眉,想要放下衣袖,但被方嘉禾阻止。
「你這裡怎麼了?」方嘉禾盯著那片血跡,反應有些過度,手指不自覺抓緊莊越的手。
「蹭到了,沒事。」莊越比他平靜得多,慢慢掰開他的手指,說,「待會換個紗布就可以了。」
那麼多的血,要麼傷口很新,要麼傷口很深。
即便到了清創室,方嘉禾也不願離開,堅持要看莊越的傷口。
護士一點點挑開紗布,莊越白淨的皮膚上露著一道很長的劃痕,跟他口中的蹭到一點也不相符,方嘉禾都想像不到莊越是碰到了什麼才會造成這樣的傷口。
但莊越並不想提及傷口的來源,方嘉禾只好放棄追問。
經過幾番處理後,雖然止住了血,但方嘉禾始終放心不下,擔心莊越的傷口裂開,主動提出幫他背書包。
莊越的肩帶調得很長,方嘉禾背上後有些松松垮垮。
他們站在路邊等待司機驅車過來,兩旁矗立著高大的建築,平坦的道路上車輛來來往往,餘暉從天邊蔓延開來,街道口像是一道橫截面,截住了落下的橘色光芒,也截住了還未落下的太陽。
方嘉禾拿出手機,想要記錄下落日。
在漫天的晚霞里,方嘉禾聽見莊越念了一聲他的名字。
他轉身,手機鏡頭也對準了莊越。
金色的光線從側面打在了他身上,連他的臉部線條都泛著淡淡的光暈。
方嘉禾很快按下了拍攝鍵,去聽莊越接下來的話。
莊越看了他幾秒,忽然擡手碰了碰他的頭髮,撚下一片碎屑,而後提醒他:「車來了。」
坐進車裡時,方嘉禾的心還在不明緣由地加速跳動。
他們照常告別,回到公寓。
一周後,凌晨三點五十七分,方嘉禾接到了方啟華秘書的電話,通知他方啟華的狀況很差,需要緊急手術。
醫院再次下達了病危書,並且讓方嘉禾在同意書上簽字。
方嘉禾從黑夜等到太陽升起,哪怕經歷了五個小時的手術,狀況仍舊不樂觀。
方啟華躺在監護室里,意識不清,儀器顯示出他的心跳,代表他生理意義上還存活著。
但方嘉禾有種預感,覺得父親這次可能真的要離開他。
莊越很早就趕了過來,他們聊了一會,但方嘉禾很沒有心情,感覺好像有什麼東西壓著他的神經,讓他難以集中注意力。
那幾天的記憶渾渾噩噩,方嘉禾覺得很累,但難以入眠,偶爾能夠淺眠一會,很快又因為心慌而醒來。
某個清晨,方啟華終於清醒過來,他抓著方嘉禾的手,很久都沒有開口。
插在花瓶里的百合早已枯萎,花瓣失去了水分,皺巴巴的縮在一起,往下垂著。連日的壞消息奪去了大部分人的精神,也沒人注意到那束枯萎的花。
「要是當初不那麼衝動,現在應該會不同吧。」方啟華嘆息著,他已經虛弱得連發出音節都很費力。
回望短短几年,妻子病逝,公司瀕危,最初來這裡的雄心壯志似乎也被磨得不復存在。
「但沒有後悔的機會了。」方啟華看向虛空,渾濁的眼中滿是懷念。
「以前在濱城的時候,多好。」
這是方啟華清醒時對方嘉禾說的最後一句話。
不知是不是自己也有點懷念濱城的生活,方嘉禾那晚夢到了以前的事。
夏冉和方啟華都在,他們還住在原來的居民樓里,每天早上定時響起的鬧鐘,夏冉為他準備好的早餐,方啟華下班時帶回來的玩具。
夏冉偶爾肌肉酸痛,方嘉禾就會幫她在肩上貼上膏藥。方啟華有段時間總是應酬,凌晨才到家。
儘管他進門時會放輕動作,但方嘉禾還是能準確捕捉到他開門的聲音,然後便是父母低微的說話聲,似乎聽見他們的聲音,睡得就會更安心。
夢到了後面又有些無厘頭,方嘉禾聽見有人敲門,門後的人竟然是莊越,不過是十二歲的莊越。
他皺起眉,問方嘉禾怎麼這麼久才開門。
方嘉禾奇怪地問他為什麼會在這裡,莊越雙手抱臂,自然地走進來,說:「不是你叫我來的嗎?」
方嘉禾不明白他為什麼這麼說,但也忘了追究,高興地給他介紹自己的玩具。
只是這樣的氛圍過了沒多久,方啟華和夏冉突然出現在他面前,說他們要去另一個地方,讓方嘉禾好好照顧自己。不管方嘉禾怎麼阻止,都沒能拉住他們的手。
他站在房間裡,大門後面的走道變成了一望無際的白色通道,父母的身影也逐漸遠去。
方嘉禾的腿像是被定在原地,他呼喊了許久,也沒有人回應。
半醒半醒之際,他忽然感覺有人碰了碰他的肩,像是要拉住他,也像是要推開他。
方嘉禾不想被拋下,抓那隻手抓得很緊。
大概是情緒太過激動,他從夢境中清醒過來,入眼的是冷白的燈光和莊越的臉。
夢的場景都從腦海中消失,方嘉禾愣愣看著莊越,突然有些分不清現實和夢境。
直到莊越先開口:「毯子掉地上了。」
他說話時垂下眼睫,紳士地替他疊好薄毯。
方嘉禾坐了一會,說:「我夢到你來我家了,很早以前的家。」
莊越坐在他旁邊,也像是在認真聽。
「我房間的窗戶可以看到大海,黃昏的時候很漂亮。」他在那個房間裡看了無數次日落,以前都不覺得有多好看,現在卻又覺得懷念。
「以後我們回去看一次吧。」方嘉禾問莊越。
莊越看著他,外面的聲音一刻不停,有護士匆匆跑過的腳步聲,也有家屬的交談聲。
「嗯。」莊越移開了視線,卻又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作者有話說
要分開了(///▽///)我怎麼有點激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