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白音眼看著五條悟摔門離開，想要去追，但腳沾到地面只覺得虛軟無力，又跌回床上。

  身上沒力氣，走不動，就這麼短短几秒，他額頭上就滲了一層汗珠。

  走這麼快幹嘛？

  

  安室透見他臉色白的像紙，立即將他扯回床上，幫他蓋好毯子。

  「你急什麼，那位五條先生經常光顧咖啡館，等到下次他再來，你跟他解釋一下不就好了？」

  說得對。

  但是，他要解釋什麼？

  白音捂住昏昏沉沉的腦袋，幾乎沒力氣說話，「好好的為什麼生氣啊，我又哪兒惹到他了……」

  「原因很明顯。」安室透重新給他倒了杯水，嘴角拈了一抹奇怪但柔和的微笑：「那位五條先生討厭我，上次見到我也是這麼生氣的。」

  如果你心中累積的某種慾念達到了臨界值，那你無論如何都隱藏不住它，無論你能不能察覺到那種慾念，你的情緒都會代替它爆發。

  就像這位氣急敗壞出走的五條先生。

  *

  安室透離開後，白音嘗試給五條悟發去道謝簡訊，但連發了幾條，石沉大海。

  他不死心，繼續簡訊轟炸：「五條少爺，我欠你一次，我必須還。」

  「那個，我該怎麼報答你？」

  「也許，你有什麼特別想要的東西嗎？我可以買給你。」

  幾分鐘後，五條悟終於回復了：「我沒什麼想要的東西，但是我真的很討厭你，我很想報復你。」

  隔著手機屏幕他都能想像出五條悟臭著臉發火的模樣。

  緊接著又是一條：「不要再發消息過來，我不想再跟你說話。」

  白音滿頭問號，小心翼翼的問了一句：「你認真的嗎？」

  但他按下發送鍵後，屏幕上突然顯示「您已被對方拉黑」。

  白音無言以對。

  他哪點做錯了？至少要告訴他一聲再拉黑他吧。

  他無奈的扔下手機，獨自在床上翻來滾去，心緒不寧。

  最後，他得出一個結論：「五條悟是玩膩了，所以不想再跟他聯繫」。

  大少爺還真難伺候啊。

  不過也正常，他本身就不該跟五條悟有什麼交集，只是因為那條離譜的求婚簡訊，才讓五條悟有了捉弄他的機會。

  這本質上就是一場五條悟單方面發起的遊戲而已。

  再怎麼好玩的遊戲，也有結束的時候，玩膩了也就放手了。

  白音默默地想著這些，此時突然看見了桌上的梨子和冰糖。

  五條悟特意去了超市，是要買材料給他做雪梨湯喝嗎？

  為什麼？他只是隨口一說而已，那只是他發燒時候的胡話——

  他盯著那幾隻梨子，心裡湧起一種怪異的感覺，有種不可名狀的情緒蔓延開，瘋狂在他心底纏繞糾葛，讓他頭皮發麻。

  好奇怪。

  他不能理解這種情緒，甚至有點害怕，於是用毯子蒙住頭。

  *

  咖啡店老闆給他放了一星期的假，他無所事事地在床上躺了幾天，病情基本痊癒。

  但自從那天負氣離開後，五條悟就再沒出現過，他的號碼也一直在對方的黑名單里。

  以前五條悟總是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邊，或是諷刺他，或是戲弄他，如今幾天不見蹤影，反倒讓白音不習慣。

  看來是真的跟他斷絕聯繫了。

  好吧，這是好事。

  五條悟不再來找他，大概率也不會再出現在咖啡館，這樣一來，他跟五條悟的緋聞就會逐漸平息下去。

  不用再看五條大少爺的臉色，他樂得清閒。

  幾天之後的周末，白音打算帶著喜久福去趟高專，一方面向五條悟道個謝，另一方面他想找到之前送巧克力的那個學弟，澄清一下他跟五條悟的關係。

  但此時，他哥哥突然打電話來，請求他幫忙。

  黃昏：「我和約爾有急事要出門，白音你幫我照顧一下阿尼亞吧，傍晚的時候帶她去公園散步好嗎？」

  白音一愣，隨後嘆氣：「你是想讓我死？」

  他有小孩恐懼症，他超級害怕小孩的，這種話他差不多說了一百遍。

  毛茸茸的，軟綿綿的小孩子，光是用澄澈的眼神看著他，就能讓他破防。

  黃昏：「我知道你為難，但是就三個小時，這期間你什麼都不用做，你只要保證阿尼亞的安全就可以。」

  「但是，但是——」

  「放心，不會給你造成困擾的。」黃昏安慰他，「阿尼亞很聽話。」

  旁邊的阿尼亞揮著小小的拳頭，對著電話喊道：「對！阿尼亞很好管教的！」

  真的嗎？他不信。

  但白音沒法拒絕，只得同意：「好的，我這就到。」

  *

  幾個小時後，白音不情不願的來到黃昏家。

  天氣很冷，但他腳底的道路仿佛融化了，黏住他的腳，讓他步履緩慢，猶豫踟躕。

  他不想去。

  來到門前，他拿出鑰匙，開門的動作甚至有些顫抖。

  他後悔了，現在逃走還來得及嗎？

  然後，當他看見客廳中的黃昏和阿尼亞時，打退堂鼓的念頭越發強烈。

  阿尼亞見到他，像是見到了什麼稀奇的景觀，朝黃昏喊道：「金髮！白音跟父親的頭髮都亮晶晶的！」

  黃昏幫她戴上帽子，穿好外套，嚴肅地糾正她：「白音是你叔叔，要叫叔叔。」

  白音愁雲慘澹的擺擺手：「不必，叫我的名字就好。」

  離開之前，黃昏拍了拍阿尼亞的頭，再三叮囑道：「要聽白音的話，到了公園不要亂跑。」

  阿尼亞鄭重的點頭，白音也病懨懨的點頭。

  人間地獄。

  *

  這之後，白音拿了阿尼亞的水瓶和零食，鎖好房子的門，帶著阿尼亞前往公園。

  出門之後，阿尼亞習慣性的去牽白音的手，但白音迅速將手抽走，退避三舍。

  不好意思，條件反射，他不習慣跟小孩子親密接觸，牽手這種事太為難他了。

  阿尼亞有些納悶，但也沒再強求他，而是興致勃勃、昂首闊步的走在他前面，表情神氣十足。

  白音提著她的書包和零食，提心弔膽的跟在身後，一隻手按住腰間的槍，同時用眼睛的餘光密切關注著四周的動向，防止隨時可能的危險。

  會不會有狗或者車子突然竄出來將阿尼亞撞個正著？

  也可能會有人販子偷偷把阿尼亞拐走賣掉。

  或者，會突然發生地震和海嘯，會有隕石落下來把她砸扁。

  唉，外面這麼危險，為什麼不在家裡待著呢？如果阿尼亞少一根頭髮，黃昏會恨死他的。

  好的，冷靜，沒關係，三個小時很快就會過去，黃昏和約爾很快就會回來，到時候他就能解脫了——

  白音正高度緊張，但此時阿尼亞突然開始打哈欠，只見她停下腳步，伸手拽拽白音的衣服。

  「阿尼亞累了。」

  說著，阿尼亞朝他伸出手，明顯是要讓他抱。

  白音瞳孔放大。

  他根本就不會抱小孩子。

  小時候他父母都沒怎麼抱過他，當他還不會走路的時候，他父母就將他獨自扔在地毯上，丟給他一本書或者玩具，讓他一個人打發時間。

  除非他餓了，否則他父母不會理他。

  白音站著一動不動，但阿尼亞固執的朝他伸著手，「抱。」

  白音在心裡糾結：「我要不要抱她？我如果抱她，可能會摔傷她。但我如果不抱她，那她可能被人販子拐走，再把她賣掉。」

  阿尼亞能用超能力聽見白音的心聲。

  但由於心智未成熟，阿尼亞讀不懂白音的混亂想法，而是錯誤的將白音的想法理解成了「我不抱她，我要把她賣掉」。

  阿尼亞被嚇壞了，瞬間眼淚汪汪，拼命地喊了一句：「不要賣掉阿尼亞！」

  白音一愣：「嗯？」

  「不要賣掉阿尼亞！阿尼亞吃的很少，不會給你們增加負擔的！」

  什麼，什麼啊？

  白音一頭霧水，正莫名其妙時，阿尼亞卻驚恐的從他身邊跑開，逃向遠處。

  「喂，等一下——」

  他想拉住阿尼亞，對方卻像只兔子一樣飛奔到了馬路上，瞬間沒了蹤影。

  完了。

  看吧，他根本就不討小孩子喜歡，他明明站在這兒什麼都沒做，小孩就被他嚇跑了。

  在人販子趕來之前趕緊找到她。

  *

  白音發揮了他的間諜本能，循著阿尼亞留下的腳印和蹤跡，短短三分鐘之後就在某條馬路對面找到了阿尼亞。

  隔著一條馬路，他看見阿尼亞正站在一間商店前，用手揉著眼睛，好像在哭。

  她對面蹲著一個穿黑色休閒衣、戴墨鏡的男人，似乎是在安慰他。

  等一下，五條悟？

  對，是五條悟，五條悟一隻手放在阿尼亞肩膀上，正在跟她說話。

  對了，五條悟把他拉黑之前，好像對他說過：「我討厭死你了，我會報復你的。」

  他琢磨了好幾天，也沒想出五條悟要怎麼報復他。

  難道，五條悟是想拐走阿尼亞，以此來打擊他？

  絕對不行。

  想到這兒白音渾身血液逆流，一時間恐懼瘋狂滋生占據了意識。

  於是，等他看見五條悟起身牽住阿尼亞的手時，他腦子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炸開，迫使他迅速沖了過去。

  三秒之內，他從腰間拔出槍，穿過車流不息的馬路，跳過一輛輛正在行駛的汽車，以光速來到二人身邊。

  隨即，他一把將阿尼亞抱起來摟進懷裡，同時用槍指住五條悟的額頭，陰沉且厲聲問道：「你想幹什麼？！」

  五條悟默默看他一眼，站起身來打量了他一番，隨後淡淡的來了句：「病好了？還挺精神的啊。」

  白音緊抱住懷裡的人，威脅道：「我知道你恨我，但你有什麼事沖我來，敢傷害阿尼亞就殺了你。」

  他朝五條悟放了一通狠話，突然想起來，他此刻正在人來人往的街頭。

  周圍的路人見他拿著槍，紛紛尖叫躲避。

  五條悟像是在嘆氣，又像是在笑，隨即撥開他的槍，輕聲說道：「收起來吧，他們會報警的。」

  白音舉槍的手僵硬了一下，不知道該不該收回。

  五條悟不緊不慢地解釋著：「我剛剛路過這兒，見她一個人在這兒哭，就想帶她去買支冰淇淋。」

  「……」

  「看你嚇得這個樣子，你以為我要傷害她嗎？」

  「……」

  「話說，白音先生不是害怕小孩嗎，剛剛把她抱起來的時候還蠻順手的嘛。」

  白音這才意識到，他正緊抱著阿尼亞。

  他又意識到，這是他這輩子第一次抱小孩，第一次跟小孩子近距離接觸。

  阿尼亞小小的一隻，像這樣被他抱在懷裡，就像抱了個大號的蓬鬆玩偶。

  等一下——

  之前他很害怕跟小孩接觸，但現在看來……並沒有想像中那麼恐怖啊。

  然而，阿尼亞被白音發火的樣子嚇到了，突然低頭啜泣起來。

  白音慌了，立即收起槍，手忙腳亂的抽出紙巾幫阿尼亞擦眼淚。

  「別哭，我剛剛不是對你吼的，真的，我不是針對你，我以為你要被人拐賣了……」

  五條悟安靜地站在旁邊看著，在聽見「拐賣」這兩個字後發出一聲短促的笑聲。

  白音安慰了好一會兒，阿尼亞仍舊在抽泣，這讓他很絕望。

  救命，小孩子到底要怎麼哄，他到底要怎麼做？

  正當白音瀕臨崩潰時，一旁的五條悟突然伸出手，摸了摸阿尼亞的頭髮。

  「別哭了，白音他膽子超小的，你這麼一直哭，他也快要被你嚇哭了哦。」

  阿尼亞稍稍止住哭聲，擡起淚眼朦朧的眼眸。

  五條悟拭掉她的眼淚，動作里是罕見的溫柔：「你看，我剛剛跟你說了吧，白音很關心你，他不可能賣掉你的。」

  白音這才明白。

  剛剛五條悟蹲在地上跟阿尼亞說話，不是打算拐賣阿尼亞，而是在幫他說好話。

  「白音這麼關心你，他肯定是很喜歡你，對不對？」

  阿尼亞點點頭。

  五條悟換上一種小孩子的語氣，繼續逗著她：「既然白音這麼喜歡你，那你要不要也喜歡一下他？」

  阿尼亞意識到剛剛是個誤會，於是抹掉眼淚，伸出胳膊軟綿綿的抱住白音的脖子，小聲說了句：「阿尼亞也喜歡白音。」

  白音一愣，心底泛起一陣奇怪的漣漪，仿佛是心底某條斷掉的弦突然連接上了，將他那顆石頭一樣的心融化了幾絲。

  真的，好可愛——

  就這麼一個擁抱，似乎短暫地治癒了他的小孩恐懼症。

  但是，五條悟是不是瘋了，前幾天剛剛拉黑了他，今天就溫柔地幫他哄小孩？

  五條悟明明也不喜歡小孩子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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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謝以上，mu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