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第十七章

  隧道頂端和四周的落石不斷滾下，過了三分鐘後才徹底停止。此時越野車被擠在了隧道里，這裡離出口僅有二百米，但前面沒路了，車頂和兩側車門已經徹底變形。

  

  「大家有沒有事？」劉濤是跟他們在一起的士兵，他此時被卡在車座和方向盤間，腹部被壓的一陣巨疼。

  「我沒事……」周洋坐在副駕駛上，前排空間大，他只有手臂破了點兒皮。

  「我也沒事。」徐秋星坐在駕駛位後方，腦袋磕破了。

  三人報了平安後，轉向沈闊。

  「我可能有點事……」沈闊用力的扯了扯腿，剛才的事情太突然，右車門被擠的有些變形，他的兩條腿正好卡在后座和前排座椅間。

  「你等等！」周洋見狀後連忙往前調座椅，只是車子變形嚴重，他根本使不上力。

  「先打電話……」沈闊道。

  「對！」周洋連忙撥打電話。

  隧道信號弱，現在又是暴雨天氣。他一連打了七個電話，別說普通求救，就連救護車消防車這些電話也打不出去。

  「沒信號。」

  「打不出去……」

  沈闊幾人也試了試，根本撥不出去。

  沈闊雙腿不能長時間受壓，徐秋星往他這邊湊了湊，使勁的往後掰後排座椅：「你先堅持一下。」

  「我也搭把手。」劉濤和周洋幫著掰前排座椅，大家折騰了十分鐘，終於掰出一個五公分的空隙，沈闊雙腿可以輕微活動，他感覺自己全身都活過來了。

  「謝謝！」沈闊大呼著氣感謝。

  周洋等人也都卡著受傷了，剛才這一折騰耗了不少力氣。

  「別說什麼謝不謝的，現在四周路都堵住了，咱們出不去，只能等著外面救援。」劉濤十分冷靜的分析情況。

  這場隧道塌的太突然了，幸虧車子性能好，要不然他們四個全都壓成了肉餅。

  「會有人來嗎？」沈闊呼著氣問。他們這一路上沒遇到什麼車子，加上管控期，不知道有沒有救援。

  「現在高速都有交警值班，他們應該能看到監控。」劉濤是幾人中年齡最大的，大家分析完情況，只能耐心的等著。

  「還疼不疼？」徐秋星離沈闊最近，見他額頭冒汗，有些擔心問。

  「還能堅持……」沈闊摸了摸腿，他的兩條腿已經腫了，右腿可能還有些骨折。

  「玩會兒遊戲？」徐秋星手機上有一款掃雷遊戲，他遞過去，示意沈闊可以用遊戲分散一下注意力。

  「不用……」

  沈闊不想動，他感覺自己剛從隔離室出來，現在又遇到了隧道坍塌，這一世開局過的太跌宕起伏了。

  「先休息一下吧。」徐秋星收回手機，儘可能的保持體力。

  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四人的狀態也越來越差。

  現在隧道屬於一個封閉環境，他們剛才開了些車窗，但空氣不流通，四人都感到了明顯缺氧。

  「咳咳！」沈闊本就是大病初癒，這次受傷最嚴重，他感覺自己意識越來越模糊了。

  「不要睡，再堅持一下！」徐秋星使勁兒推了推他，這個時候睡著太危險了！

  「嗯……」沈闊迷迷糊糊的回應。

  「你出去後有什麼打算？」徐秋星一邊推他，一邊努力找話題。

  「找個深山老林，把自己藏起來。」沈闊道。

  「然後呢？」

  「買一些空氣淨化設備，把房子改成病菌淨化室，再囤五十年的氧氣罐氧氣瓶……」沈闊感覺這個想法不錯，就是不知道這裡的淨化器能不能隔離三代病毒。

  「你想一個人呆著？」徐秋星問。

  「嗯。」沈闊迷糊點頭。

  「行！你先打起精神，等回到了實驗室，我跟老師申請，看能不能給你找個環境好的深山老林……」

  「不用你們申請，我自己找。」

  「行！你先活下來！」

  兩人你來我往的聊著，沈闊發現對方求生欲挺強的，道：「咱們要是出不去，就這麼沒了也挺好。」

  這句話有點喪氣，但沈闊真的感覺這樣挺好。

  他這些年一直擔心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的沒了，現在看著身體機能不斷流逝，好像也沒有那麼可怕。

  沈闊剛起了頭，徐秋星直接打斷：「我們都能出去的。」

  「為什麼？」

  「外面會有人救援的。」

  「因為你們是生物組的？」

  「不管是不是生物組，只要有人被困，政府都會想盡辦法救人的。」

  沈闊沉默了一下，問：「你想出去嗎？」

  「當然想。」

  「想活著？」

  「不只是活著，我想看到病原體，想研發出病毒抗體，想看看海雲能不能恢復正常……活著肯定比死了好，要先活下來！」他說不僅想解決喪屍病毒，也想看看沒有污染的世界。

  「嗯……」沈闊看向窗外。

  等過了一會兒，他問：「你手機電量多嗎？」

  「還有89%。」

  「我用一下。」

  徐秋星疑惑。

  「玩玩掃雷。」

  對方把手機借給了他。

  掃雷是一款非常簡單的益智遊戲，沈闊一邊玩一邊想著，他都堅持了這麼長時間，還是堅持下去吧。

  外面的雨聲越來越大，沈闊想活著，但他雙腿受傷，車內缺氧，不一會兒，眼前場景模糊，手機無力的滑到了車座下。

  現在不僅沈闊，劉濤和周洋也因氧氣問題變的昏昏沉沉。

  徐秋星也不好受，但還是費力的從窗外掏了個石頭，接著捲起沈闊袖子：「抱歉了……」他狠狠的扎向沈闊胳膊，接著是劉濤和周洋的。

  三人在疼痛的刺激下終於有了一些精神。

  在接下來的三小時後，大家只要見有人精神不好，都會用石頭扎一下。劉濤在手套箱裡找到了一瓶礦泉水，四個人輪流用水潤唇，一瓶水陪著他們潤了一圈又一圈，但沒有一個人憑著本能喝完，大家都想給其他人多剩一些。

  四人的呼吸越來越困難，但車內有一種微妙的氣氛相互鼓勵著。

  不知過了多久。

  就在沈闊滿腦子只剩『活下去』這三個字時，外面傳來轟隆隆的推土聲，然後是焦急的腳步聲，若有若無的喇叭聲……

  意識徹底消失時，一道亮光閃進，接著是一個興奮的聲音——

  「找到了！」

  沈闊吐了口氣，終於心安理得的睡著了。

  ………

  「小腿肌肉沒問題，骨折釘子打的也沒問題，不嚴重，靜養一段時間就好了。」兩天後，京雲第一醫院，一個白頭髮醫生看著沈闊的病例報告道。

  兩天前，沈闊和徐秋星等人被救後，就被送到了當地的中心醫院，接著轉運到了京雲醫院。沈闊跟自己猜的一樣，右腿骨折，他這兩天一直在骨科做手術，直到今天才忙完。

  「這段時間忌油忌辣，有不舒服的一定要說出來。」醫生說完情況後道。

  「好的醫生。」沈闊認真聽完後問：「其他人呢？」

  「徐教授他們？」

  「對。」

  「徐教授在306，劉隊長和周教授在外科病房。」

  沈闊四人被救出來時都受傷了，好在他們開的那輛越野車皮實，四人沒有生命危險。劉濤和周洋是簡單擦傷，被安排在了外科病房。沈闊腓骨骨折，徐秋星腳踝骨折，兩人都被安排在了骨科病房。

  「我能去一下306嗎？」沈闊問。

  「現在？」

  「嗯。」

  「行是行，不過要注意傷口。」

  就這樣，沈闊被護工推著來到了306病房，此時徐秋星正抱著筆記本辦公，一隻腳吊在吊架上。

  「來了？」徐秋星有些意外。

  「嗯，剛檢查完，你傷的怎麼樣了？」沈闊轉著輪椅來到床邊。

  「沒什麼大事，一會兒醫生過來檢查，我還想著檢查完了去你那兒看看。」兩人這兩天都忙著手術，一直沒機會見面。

  「有後遺症嗎？」沈闊看著對方吊起來的右腳問。

  「沒有，不過這段時間不能做劇烈運動，你呢？」

  沈闊敲了敲腿上的石膏，「沒有。」

  兩人交流了一下病情，沈闊想了想問：「當時怎麼不說？」

  之前隧道倒塌時，他們都以為徐秋星只是額頭受傷，根本不知道他骨折了。

  「當時沒感覺，後來就顧不上疼了。」徐秋星當時其實感覺到疼了，只是沒想到會骨折，那時情況特殊，他也沒必要說這些。

  「我剛才跟老師視頻說了，你以後想離開的話可以離開，但不能離開龍古境內，也不能做有損國家利益的事情。」徐秋星說完後道。

  他不是多管閒事的性格，只是沈闊之前因喪屍壓力大做過『世界虛假』的夢，這次又明確表示想在深山老林里呆著。這一切都表明，對方想一個人生活。

  因此他向程有青表達了沈闊想離開的想法。

  沈闊身份特殊，按理說應該嚴格監管。但無論馬兒哈還是後面的喪屍事件，對方都準確預言，特別是喪屍，要是沒有沈闊預言，龍古的局面要比現在糟糕，也會有更多的人死去。

  沈闊是龍古的功臣。

  政府在驗證喪屍預言後從未想過限制對方自由，但預言的事情太重要了，因此他們給出了兩個條件——

  沈闊可以離開軍部，但不能出境，也不能做傷害龍古的事情。

  沈闊沒想過去國外，這兩個條件對他可有可無。

  此時沈闊聽到徐秋星的話後一愣：「謝謝。」

  「你要真打算離開，政府會給你一筆資金，這些錢是你應得的。不過現在外面太危險，你最好考慮好了再決定。」徐秋星站在朋友角度建議道。

  「嗯。」

  沈闊這幾天一直頭疼怎麼離開，現在有機會了，好像也沒有想像中輕鬆。

  沈闊環顧四周，想起之前和徐秋星討論的世界真假——

  【認真感受當下，當下是真實的，那麼這個世界就是真實的。】

  他那時認為世界是『虛假』的，徐秋星則認為世界來自於當下，當下是真的就是真的。

  沈闊感受當下。

  此時醫院布置是真實的，走廊腳步是真實的，他身下的輪椅是真實的……按照當下理論，這一切都是真實的。

  他卻清楚知道，這是一個虛假的世界。

  沈闊看向天花板上的白熾燈，有一種揮散不去的迷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