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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你叫什麼名字?

2024-09-14 11:10:25 作者: 威威貓七

  第7章 你叫什麼名字?

  於是,在接下來即將友好相處的半個多月時間裡,周安吉與蘇和額樂達成了較為一致的生活作息,即:蘇和額樂白天出門放羊,周安吉在家養傷、學習、看書。

  晚上蘇和額樂回家後,便跟著周安吉學漢語。

  在內蒙古的生活似乎於這一刻才慢慢步入正軌。

  周安吉在很多個蘇和額樂不在身邊的無端時刻,總是想要設身處地地把自己想像成一個真正的蒙古族人。

  可他以前對於蒙古族的印象,僅僅只停留在「他們是個馬背上的民族」這樣的淺顯地步。

  如果要達成他在臨走前,對張守清承諾的那份「關於民族文化的調研」,那也必須要真正深入到蒙古族人中去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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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靠接觸蘇和額樂一個人肯定不夠。

  然而。

  周安吉低頭看了看自己纏著繃帶的腿。

  他現如今的確也無能為力。

  於是這天,當周安吉一個人賦閒在家時,他拖著病腿饒有興趣地環顧了一下蒙古包的各個角落,準備開發一下新的興趣領地。

  因為在前一天,蘇和額樂得知他的腿傷稍有好轉後,給了他「隨意走動觀摩」的主導權。

  緊接著,他發現了一個不大的書架。

  上面安放的應該都是蘇和額樂的書。

  周安吉心裡一喜,妄想從這些書里找到一本描寫蒙古族文化的。

  可轉念一想,蘇和額樂自己就是蒙古族人,哪會從書里去了解自己的民族。

  周安吉隨便抽出了幾本,然後失望地發現它們全都是他看不懂的蒙語書。

  細細長長的蒙語字,像是坐飛機時從高空望下去,看見的地面上蜿蜒的河流。

  周安吉嘆了口氣,重新將書整齊地歸置好,便坐在床上發呆。

  他愣愣地擡頭環視了一下蒙古包,無端地想起,在自己來這個蒙古包之前,這裡是只住了蘇和額樂一個人嗎?

  那這是完全屬於蘇和額樂的個人資產嗎?

  可蘇和額樂看起來與自己年紀相仿。

  周安吉畢竟是個在北京呆了這麼多年的人,曾被首都那可望不可即的房價不知道嚇退過多少次。

  難道在蒙古族,年紀輕輕的蒙古族人就會獨自離開家,然後選一處喜歡的地方開闢自己的蒙古包嗎?

  可蘇和額樂為什麼會選這片在他口中人跡罕至的草原呢?

  還有,他的父母又在哪?

  ……?

  此時的周安吉還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名義上想要調研的民族文化,實際全都立足在了他對蘇和額樂的個人興趣之上。

  他從包里翻出電腦,打開之後敲上剛剛的幾個問題,準備晚上等蘇和額樂回來再一併問問他。

  傍晚時分,周安吉像往常一樣,端了小木凳坐在蒙古包前。

  餘暉撒在草原上,草色被染成金黃。

  一輪不刺眼的紅日懸掛在了草原與天空的交際處,正緩緩下落。

  然後,周安吉耳邊便傳來了篤篤的馬蹄聲,接著是天邊一群白乎乎的羊群,像漲潮時的白色浪潮一樣向他涌過來。

  再近一點,便是金屬碰撞的聲音,以及蘇和額樂騎馬的身影。

  這是周安吉每天最期待的時刻。

  此時,他還暫時把這份心照不宣的期待,歸功於燦爛的日落、雪白的羊群、以及聲聲入耳的馬蹄聲……

  而完全忽視了蘇和額樂這個人對他心情產生的正面效應。

  每次蘇和額樂放羊回家之後,會先和坐在門前的他打個招呼,接著花一些時間將羊群趕進羊圈。

  然後把敖都歸還給馬廄,還要在它耳邊用蒙語讚揚它今日的好表現。

  再回到蒙古包里,準備他和周安吉今日的晚飯。

  「牧民的一整天似乎都在與動物相處,如果不是在必要情況下,他們可以整天不跟人類講一句話。」

  「因此,蒙古族似乎是個很沉默的民族。」

  晚上,周安吉把這兩句話寫進了自己的電腦里。

  「在幹什麼?」蘇和額樂洗漱完後,走到周安吉身邊坐下。

  「在弄一份關於民族文化的調研。」

  「蒙古族?」蘇和額樂問。

  「當然。」周安吉答。

  接著,他把自己的電腦轉到蘇和額樂面前,屏幕上顯示了他白天記錄下的幾個問題。

  「如果不冒犯的話,我可以問問你嗎?」周安吉說。

  蘇和額樂端著一杯白水,表情不是很在意地對他昂了昂頭。

  周安吉捏著下巴想了想,準備把第一次問話用一個最簡單的問題作為開頭:「請問蘇和額樂先生,你今年多少歲?」

  蘇和額樂喝水的動作微微頓了頓。

  首先,蘇和額樂先生,這個稱呼是他很少聽到的,似乎要在很正式的場合才用得上。

  儘管他知道這完完全全是出於禮貌,但仍覺得彆扭。

  其次,對於他今年多少歲這個問題,跟民族文化有半點關係嗎?

  再者,他實在不太習慣這種很正經的一問一答的交談方式,像是父母輩愛看的新聞聯播里的採訪。

  於是乎,周安吉的第一個問題還沒有得到答案時,蘇和額樂便放下水杯,一把把他懷裡的電腦捧了過去,開始沉默地在電腦上敲敲打打。

  周安吉湊過去一看,發現蘇和額樂正在他列出的幾個問題下面寫答案。

  他儼然地坐正了身體,權當是蘇和額樂放了一天的羊累到了,不想說話。

  「如果你叫不慣我的名字,可以直接叫我阿樂。」過了好一會兒,蘇和額樂才開口道。

  此時周安吉正撐著下巴,無所事事:「啊?沒有,蘇和額樂叫起來挺好聽的。」

  「好聽?」對方驀地停下了手裡的動作,轉過頭來看著他。

  「對啊,好聽。」周安吉覺得好聽只是個很普通的誇讚,怎麼蘇和額樂反應這麼大,「怎麼,你不喜歡這個名字嗎?」

  蘇和額樂搖了搖頭:「沒有不喜歡,蒙古族人的名字都是些含義很好的詞。」

  「我知道,是強悍的人。」周安吉得意道。

  蘇和額樂卻默默地拋過來一個白眼,糾正到:「是強悍的鷹。」

  「鷹,鷹你知道嗎?就是天上飛的那個。」

  周安吉這才反應過來,原來自己一直都理解錯誤。

  就算北京的上空不會有鷹,但鷹是什麼他還是知道的。

  他後知後覺地「啊」了一聲:「對不起。」

  這時,蘇和額樂把電腦重新遞了回來,上面密密麻麻的全是小字。

  周安吉大致地瞄了一眼,蘇和額樂寫得很詳細,也完全沒有在乎他的這些問題有沒有過度越界。

  蘇和額樂揉了揉眼睛,重新站起身來,走到他自己的床頭開始解蒙古袍上的腰帶:「我們什麼時候干正事?」

  「啊?什么正事?」周安吉凝視著對方的動作,不明白他在明示或者暗示什麼。

  「不是要教我學漢語嗎?」蘇和額樂一怔,停下了手裡的動作,笑著問,「你是忙著想了一天我的家庭瑣事,還是想對這個決定表示反悔?」

  周安吉連忙擺擺手:「沒有。」

  他從自己的床頭拿起了一本詩集,說:「我決定了,以後每天晚上教你讀一首詩。這樣字也認了,情感表達也體會了,一舉兩得。」

  蘇和額樂換完衣服,點頭道:「好,可以。」

  於是,他端了兩隻木凳,扶著周安吉去了蒙古包外面。

  周安吉不解地望著他,蘇和額樂說:「你不是喜歡星星嗎?在星星下讀詩更有體會。」

  這晚的星空倒是比周安吉初到內蒙時的更璀璨些。

  蘇和額樂見他望著星星出了神:「想拍嗎?如果想的話,我可以把蒙古包里的燈全都關掉。」

  周安吉反應過來,搖了搖頭:「算了,不麻煩你了。」

  蘇和額樂在木凳上坐定,順著他的眼神,也呆呆地凝視了一會兒星空:「不麻煩,那等你傷好了我再帶你去拍星空。」

  這是周安吉收到的,繼「分辨東南西北」之後的第二個不大不小的承諾了,時間都被妥當地安排在了他傷好以後。

  周安吉有些欣然地側過頭去看蘇和額樂。

  他想,如果蘇和額樂真的嫌他麻煩的話,那就大可不必主動提出這件事。

  「謝謝。」周安吉沒再拒絕這份好意。

  「你之前是想去澇利海麼?拍星星為什麼要到遊客常去的地方?」蘇和額樂小聲揶揄到。

  「你忘了,我也是遊客。」周安吉同樣揶揄。

  蘇和額樂啞語,哧哧地笑到:「你膽子也挺大的,居然什麼準備都沒做就敢一個人跑到內蒙古來。你知道內蒙有多大嗎?」

  周安吉小聲道:「知道,我學過地理的。」

  閒聊了一會兒,兩人終於回歸正題,蘇和額樂對著他手裡的書昂了昂頭:「開始吧。」

  周安吉翻開了自己今天特意折起來的一頁,自顧自地朗讀起來:

  「每個人的心裡都有一團火,路過的人只看到煙。」

  「但是總有那麼一個人,能看到這團火,然後走過來,陪我一起。」

  ……

  周安吉讀到一半,忽地停頓了一下,轉過頭去看蘇和額樂的反應。

  他看到對方正一隻手撐著下巴,歪頭目不斜視地盯著自己。

  門外一盞昏黃的燈照得蘇和額樂的眼睛亮晶晶的,和天上的星星一樣的亮。

  周安吉可以確定,此時的蘇和額樂一定是在盯著自己的眼睛,而非盯著他手裡的書。

  因為只有當他盯著眼睛的時候,自己才能這樣和他對視。

  蘇和額樂眼神繾綣,並沒有半分要躲避的意思。

  最終還是周安吉先認了輸,他咽了一下口水,回過頭繼續讀到:

  「我帶著我的熱情,我的冷漠,我的狂暴,我的溫和。」

  「以及對愛情毫無理由的相信,走得上氣不接下氣。」

  「我結結巴巴地對他說:你叫什麼名字?」

  「從你叫什麼名字開始,後來,有了一切。」

  作者有話說

  1、「你叫什麼名字?」是兩人初遇時,周安吉對蘇和額樂說的第一句話,詳情見第一章 。

  2、關於這首詩的出處比較模糊,有人說是梵谷寫給提奧的信,也有出處顯示是名為「西村袋子」的天涯樓主發布的帖子(原貼已刪)。文字很打動人,所以藉此來推動劇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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