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2024-09-14 08:11:49
作者: 邈邈一黍
第26章
畢竟是去辦差,九阿哥不確定能不能帶女眷,回府後只讓福晉收拾準備他一個人南下的行李。
「明日我問問四哥和八哥,若他們帶女眷,你便跟著一同去。」九阿哥頓了頓,又補充道,「希望不大,四哥和八哥辦差向來認真。」
帶女眷同去肯定會拖慢行程,耽誤時間。
以他對八哥和四哥的了解,都是認真起來連覺都可以不睡的人,就算八哥現在改了性子,可還有四哥呢。
若這差事只有他自個兒去,他倒是不在意將辦差時間延緩,但是兩個哥哥不行,尤其是四哥,那叫一個鐵面無私。
九福晉無奈點頭,她也知道這事兒強求不得,本來這趟南下沒爺什麼事兒,是八爺在皇上面前提了爺,這才把爺加上,辦差肯定是以四爺和八爺為主,而這兩位爺又是出了名的認真。
「爺明日不用去問了,臣妾去四嫂和八嫂府上串串門。」
省得她一直在府裡頭等爺的消息。
順便她也有意和兩位嫂嫂多走動走動,四嫂生養的孩子多,經驗自然也多,將來少不了要向四嫂多學學。
八嫂那裡日後要打交道的地方肯定比現在還多,從前只是爺和八爺交好,她們兩府的女眷在外是共進退的,但實際上來往卻並不多。
往後就不同了,自家爺現在是心心念念要生一個嫡子抱給八爺,雖說孩子還沒影,但以爺現在來她房裡的次數,孩子應該很快就來了,將來……她也少不了像爺現在這樣日日往八爺府上跑。
「也好。」
九阿哥看福晉這樣滿心期待,心裡不免有些遺憾,在這京城待久了,沒幾個人是不想出去轉轉的,尤其是去江南,皇阿瑪若是能把十弟也添上便好了。
最好是把四哥換成十弟,他和八哥、十弟哥仨一塊兒下江南。
想想四哥那張冷臉,九阿哥便覺得這一路上他怕是連飯都吃不香。
次日,九福晉幾乎是和九阿哥一同起床的。
今日不是初一也不是十五,不用進宮請安,所以也不需要早起,尤其昨夜勞累,依著她的習慣,爺在府里用過早膳走了她都不一定能起。
可是今兒個卻是早早的起床穿衣洗漱,換上這個月新做的湘妃色旗裝,妝容精緻,髮飾精巧,和進宮請安的裝扮不同,進宮需要往穩重了打扮,見妯娌則是往好看了打扮。
用早膳不過一刻鐘,但梳妝打扮卻花了大半個時辰。
頭一處先去八爺府。
「八嫂氣色真好,皮膚嫩的跟小姑娘一樣。」九福晉稱讚道,她都想上手捏一捏,看能不能捏出水來。
一個人過得好不好全寫在臉上,八嫂不施粉黛,皮膚都能好成這樣,可見這段時間是沒什麼煩心事兒。
「弟妹的氣色看起來也不錯。」八福晉認真端詳後夸道。
「可不嘛,這陰陽調和對咱們可不只生孩子的用處,好處多了。」
自爺惦記抱嫡子開始,她非但氣色變好了,人也比從前吃得香睡得香了,就連全身的皮膚都好似比從前光滑細膩了些。
她也是今年才知道,陰陽調和還有這般妙處,難怪宮中正值盛寵的娘娘容顏都要比未受寵時更顯美麗。
本來能受寵的娘娘便都是顏色好的,陰陽調和下顏色更盛,人也就更受寵,如此反覆循環,也難怪宮中的寵妃一得寵便是七八年甚至十幾年。
從前是孝懿皇后和榮妃,後來是宜妃和德妃,再後來是敏妃,是密貴人,這幾年宮裡頭風頭正盛的應該是和嬪。
九福晉在心裡頭盤點著後宮中的寵妃們,公公倒是環肥燕瘦都喜歡,有如和嬪那般嬌俏的,有像自家婆婆這樣明艷的,德妃娘娘溫婉,據說已故的孝懿皇后生前是位才女,榮妃娘娘雖年紀大了,可還是能看得出年輕時的貌美。
宮中如此,九皇子府後院從前也是這般百花爭艷,只是爺如今一心要嫡子,才讓嬌花們都歇了折騰的心。
嘖嘖嘖,要她說還是做男子好,可惜她生做了女兒身。
九福晉的思緒已經飄到天上去了,倒是向來爽利的八福晉,略有幾分不自在。
這樣不見外的私密話,手帕之交可以說,但她與九弟妹從前還沒親密到這份上,她也不知九弟妹為何會跟她說這樣親密無間的話,以至於她都不知道該怎麼接了,只能生硬的轉移話題。
「弟妹今兒個來可是為了南下巡視河道之事?」
「是,我來問問八嫂跟著去不去?」
「去,怎麼能不去,難得有這樣的機會。不止我去,我們家爺還打算把幾個孩子都帶上。」八福晉頓了頓,又補充道,「除了我們府上的兩個格格,大哥府上的阿哥和格格也跟著一同去。爺說機會難得,想帶孩子們多走走多逛逛。」
作為枕邊人,她最能感受到爺身上的變化,爺如今是什麼都看開了,不怕被皇上怪罪,不再像從前那樣事事爭先,爺如今只想做個普通宗室,想讓身邊人過得更好。
她既心疼這樣的爺,又喜歡這樣的爺。
九福晉這下樂了,八爺連直郡王府的阿哥和格格都準備帶去,自家爺自然也能帶上她。
說起來八爺雖然名聲臭了,但和從前比倒像是更有人情味兒了,哪怕直郡王被關和八爺脫不了干係,可八爺能這樣照顧先大嫂留下的孩子,也算是難得了。
和同樣與直郡王被關脫不了干係的三爺一比,高下立見分曉,三爺如日中天,卻也沒對直郡王府施以援手,倒是落魄的八爺出人出力出銀錢。
南下之事先不提,光是去科爾沁的商隊便砸下去了大把的銀子和人手。
九福晉的心比從前更安定,八爺能為直郡王府的格格做到這般,能對從衛家收養的兩個養女視若己出,將來她的兒子做了八爺的嗣子應該也不會被苛待,不會被要求少見甚至不見親生父母。
九福晉門都出了,見妯娌的衣裳換了,妝也化了,在八嫂這裡得了確切消息後,並沒有直接回府,而是又登了四嫂家的門,左右三家連著,串門既不用坐馬車,也用不著坐轎子。
在四嫂這裡,九福晉再一次驗證了她在八嫂家總結的道理。
八嫂的氣色好,她這半年來的氣色也好,四嫂的氣色是一直都很好。
她和八嫂都沒有生養過,但四嫂已經生過四胎了,身形卻還保持得像小姑娘一樣,不,只是腰像小姑娘,四嫂該胖的地方胖,該瘦的地方瘦,臉上未施粉黛,卻也沒斑沒痘。
整個內城,做嫡福晉的就沒有幾個不羨慕四嫂的,八爺是痴情,可眾人對八嫂除了羨慕還有同情,甚至還有鄙夷,但四嫂就不同了。
四貝勒府不光後院清淨,孩子還多,四嫂兒女雙全,地位穩固。
哪怕四爺有朝一日變了心,四嫂的地位都不會被動搖。
做嫡福晉做到四嫂這份上,才真的讓人羨慕。
「小阿哥可真歡實。」九福晉最羨慕的還是四嫂的子女緣,這最小的阿哥都三歲了。
四福晉看著趴在榻上玩積木的大胖小子,可不歡實嗎,幾個孩子裡頭最胖乎的就是這個小的。
她生長子和長女的時候年紀小,第三胎又是雙胞胎,唯獨這個小的,生下來就比哥哥姐姐要壯實,也比哥哥姐姐能吃能長。
只是弘時這個名字……各個府上皇孫的名字都是皇阿瑪圈定的,她不滿意也沒用,不然她應該會給小兒子換個名字。
前頭幾個孩子的名字,她上輩子的印象都不深,只有小兒子弘時的名字讓她記憶深刻,這倒霉孩子在歷史上被雍正過繼給了八賢王,她到現在都記得電視劇里雍正皇帝是怎麼罵弘時的。
不過歷史總歸是歷史,她倒更相信她兒子只是和歷史上的弘時同名同姓,並非一人,更不會重蹈歷史上那個弘時的覆轍。
「是要去的,我和爺商量過了,機會難得,打算一家子都去。」
「弘時也去?」
「都去。」
九福晉難得沉默,這就是當哥哥和當弟弟的差別嗎,她們家爺連帶不帶女眷都不敢自專,四爺和八爺卻是一早就準備拖家帶口。
「幾位爺雖有公差,但不礙咱們女眷,咱們在後頭慢慢走。」四福晉解釋道。
這回不是跟著御駕,沒那麼多規矩,幾位爺儘管去辦差,她們慢些也無妨,遇到喜歡的地方或是天氣不好的時候,大可以停留幾日。
四福晉倒沒想過讓爺也跟著她們慢下來,懈怠差事,一來爺不是這種人,二來爺雖要做富貴閒人,可富貴閒人是假,盡職盡責才是真,她相信皇阿瑪選繼承人的時候也不會選一個沒有責任心的皇子。
九福晉心中猶豫不決,四嫂帶孩子,八嫂也帶孩子,她要不要帶?
她是沒有生養過,但府上不是沒有孩子,爺有五女一子,去掉幾個小的,三格格和弘時是同一年出生的,兩個大的都五六歲了。
只是小孩子難照顧,尤其她又沒什麼經驗,總不能把孩子的生母也一併帶上吧。
九福晉是有些不願意的,算了算了,等爺回來,她就把四爺和八爺準備拖家帶口南下之事告訴爺,能不能想起自家孩子,帶不帶孩子,那就看爺這個阿瑪的了。
她一個嫡母,又不是生母,怎麼能跟親阿瑪比呢。
**
鍾粹宮近來很是熱鬧,雖不比三貝勒府門前車水馬龍,但來客也是絡繹不絕,宮中的小妃嬪們,嘴甜的嘴甜,送禮的送禮,都很會討人歡心。
榮妃對這些人為什麼來討好她心知肚明。
這宮中子以母貴,也母以子貴。
惠妃當年遠不及她受寵,所生子女更不及她多,只是皇長子立住了,惠妃才成了四妃之首,又管著東六宮,壓她一頭。
惠妃可以母以子貴,她自然也可以。
廢太子當年因為是嫡子才被立為太子,她的兒子如果被萬歲爺立為新太子,未必不會不會變成嫡子,只要動一動她的位分,三阿哥就能更加名正言順的成為太子。
貴妃,皇貴妃……皇后!
榮妃內心一片火熱,坤寧宮空了那麼多年,也該有人住進去了。
她看著鏡中的自己,脂粉遮不住她臉上的皺紋,但誰又敢細看一國之母的臉呢。
突然,一陣喧鬧聲傳來。
「外面吵什麼呢?」榮妃蹙眉,「是誰又來了,再吵就讓她們出去。」
哪個不懂規矩的,在她宮中拌嘴。
「奴婢這就去看看。」榮妃身邊的大宮女忙道,行過禮之後便匆忙走出門。
在外爭吵的不是哪位宮中的小主,而是宮女太監,有幾個是她們鍾粹宮的人,還有幾人不是她們宮裡的,倒像是啟祥宮的。
問過了前因後果,又匆忙進殿。
「啟祥宮的宮人跑到鍾粹宮來吵什麼?是嬉嬪的人,還是良嬪的人?」榮妃問道,這可夠遠的,從西六宮跑到東六宮裡來吵架。
嬉嬪早年仗著出身好,性子高傲,不過這些年無寵也無子,還有什麼可傲的,明明住在啟祥宮的正殿,卻都不能壓在後殿的良嬪一頭。
良嬪是嬪位,雖然育有一子,可良嬪那樣的出身,飛上枝頭也成不了鳳凰,萬歲爺當年也就是圖一時新鮮,才會寵這種玩意,那會兒她雖已不再盛寵,可卻也是滿心的不自在。
萬歲爺葷素不忌,寵愛一個御前宮女,且連寵數月,置她們這些後宮妃嬪的臉面於何處。
嬉嬪連這種人都壓不下,怎麼還敢讓人跑到她的鐘粹宮來鬧。
「回娘娘的話,在外吵鬧的是良嬪娘娘的人。」宮女低著頭,迅速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說起來是她們這邊理虧,御膳房負責娘娘膳食的廚子用了良嬪那邊的食材,如果是普通食材也就算了,大不了補回去,但那幾條鯉魚並非宮中供應之物,而是八貝勒給良嬪的孝敬。
「用就用了。」榮妃實在不能理解膳房怎麼會出這種差錯,兩邊還因為這點小事鬧起來,「跟他們說下不為例。」
宮女抿了抿唇。
這話已經說過了,前天說了,昨天也說了,前天用了人家的河蝦,昨天還用了人家的香椿,膳房那邊的廚子根本沒往上報,今兒個又用了人家的魚,人家這才找上門來。
便是她,都覺得過分了些。
良嬪娘娘性子好闔宮都是知道的,但一而再,再而三,兔子都能炸毛,更何況膳房那邊用的還是八貝勒孝敬良嬪娘娘的東西。
這裡面要是沒鬼才怪了呢。
榮妃眉頭緊皺,用錯一次還能說是不小心,用錯三次那肯定就是故意的了。
「把膳房負責此事的人傳來,本宮倒要問問他安的什麼心,挑撥本宮與良嬪的關係。」
鯉魚河蝦香椿有什麼好稀罕的,至於去搶良嬪的東西,欺負人也不該是這個時候。
榮妃是包衣出身,馬佳氏一族大都在內務府,且在御膳房經營了二三十年。
可以說,御膳房近三十年來基本都被馬佳氏和烏雅氏這兩族人把持著。
一方面是無人敢跟這兩族人搶,兩家皆出了宮妃,出了皇子,尋常包衣家族不敢與之相爭,另一方面是紫禁城太大了,宮裡的差事太多了,御膳房雖是肥差,但宮裡不止這一處的肥差。
娘家人把持著一半的御膳房,灶上負責給榮妃做飯的幾個廚子,有出自馬家的,剩下的也都是仔細查過用了多年的。
哪裡都有可能出問題,故意陷害她這邊的人,唯獨膳房這邊不可能出問題,沒有人故意陷害,那就是廚子自作主張了。
「娘娘,奴才就是氣不過,想為爺出口氣!」
「出什麼氣?」榮妃一頭霧水。
「咱們三爺被八貝勒訛了九處鋪子,整整九處,有一處還是族裡給湊的。」
中城中東坊的十間門面房,整整六百兩白銀,這可都是族裡出的。
單這一處就六百兩,貝勒爺可是給了八貝勒整整九處,加起來那還不得三四萬兩銀子。
「此事本宮知道。」
榮妃抿了抿唇,這麼多鋪子給出去,誰會不心疼,但阿哥考慮的也對,眼下這個時候,鋪子不鋪子的不重要,將來被封為儲君,要多少鋪子沒有。
「貝勒爺都沒說什麼,用得著你在這裡打抱不平嗎?」
「奴才就是氣不過,咱們三爺是八貝勒的兄長,娘娘您又是四妃之一,莫說三爺沒做什麼,三爺就是真做了什麼,也沒有這麼賠罪的道理,那八貝勒還真以為現在是從前呢,名聲都臭出京城了,誰還買他的帳。」
三爺敢給,八貝勒還真敢要啊。
他們三爺是板上釘釘的未來太子爺,皇上已經廢過一次太子了,絕不會再廢第二次,他們三爺就是未來皇帝。
八貝勒以為自己是誰,一個母嬪不得寵,自己名聲也爛大街的人,就連從前追隨八貝勒的那些王公大臣,如今也都投了他們三爺。
在榮妃娘娘的鐘粹宮裡,這位姓馬的御廚自覺是沒什麼不能說的,娘娘在宮中三十多年,沒有比鍾粹宮更安全的地方了。
他就是有意刁難,就是要為三爺出一口氣,就是看不慣八貝勒的所作所為。
他之所以敢這麼做,一是因為自家爺地位如日中天,二是因為八貝勒如今聲名狼藉,三嘛,是因為良嬪向來可欺。
榮妃眉頭緊皺,阿哥現在還沒有被立為太子,這個節骨眼上她也不想生是非,什麼樣的報復不能往後等等呢,良嬪是個不中用的,但八貝勒的手段陰狠,不是個好惹的。
姓馬的御廚也是一時氣憤,這會兒見娘娘心情不愉,趕忙找補道:「娘娘,良嬪的性子您是了解的,她不會將此事告知八貝勒,只會瞞著八貝勒。」
良嬪那性子,說好聽了那叫溫順,說難聽了那就是膽小怯懦呢。
從前如果不是有惠妃護著,早就被人生吞了,後來成了嬪位搬出東六宮,住到了宜妃娘娘管理的的西六宮,又沾了八貝勒的光,既有宜妃娘娘護著,又有個得寵十七歲就封貝勒的兒子,大家不願意得罪八貝勒就是了。
可實際上良嬪這個人誰不知道呢,太后並非皇上生母,也無宮權,在這宮裡對哪位娘娘不和善,唯獨對良嬪擺了二十多年的臉色,良嬪盛寵時不敢說什麼,八貝勒在前朝立功之時,良嬪也不敢說什麼。
如今八貝勒的聲名狼藉了,自家爺離儲位卻只有一步之遙,以良嬪那樣的性子還能主動去告訴八貝勒不成。
榮妃緊皺的眉頭這才緩緩舒開,是啊,良嬪是不太可能將這件事情告知八貝勒的。
已經成年的皇子,甚少出入後宮,一個月能來上一次就算勤的了。
皇子福晉雖每個月初一和十五都要進宮請安,但婆婆和兒媳不就那麼回事兒嗎,八福晉又性子高傲,目無下塵,能發現什麼。
「本宮罰你三個月的俸銀,下不為例。」榮妃擺了擺手,對身邊宮女道,「趕緊把啟祥宮的人打發走,大清早的吵什麼吵。」
不就是條鯉魚,就算是八貝勒送的,那也只是條普普通通的鯉魚,和宮裡的鯉魚能有什麼區別,拿一條賠十條就是了。
「娘娘已經罰了馬御廚,他是跟著娘娘的老人了,又是娘娘的族人,還一把年紀了,總不好打他的板子,所以罰了他三個月的俸祿,他也保證絕不會再有下次,之前是老眼昏花拿錯了……」
任榮嬪身邊的宮女再怎麼說,都改變不了鍾粹宮搶了啟祥宮三次東西的事實,那老廚子囂張的很,哪怕到了現在,也沒主動出來認個錯。
啟祥宮這邊帶頭的是良嬪身邊的首領太監,但卻是個臉嫩的,跟著良嬪娘娘辦差不過四年,是八爺特意把他調到良嬪娘娘身邊的。
這會兒皮笑肉不笑的應下,心裡邊卻暗暗發狠,這事兒他是一定會告知八爺的,哪怕娘娘不許,八爺把他調來娘娘身邊,不就是為了讓娘娘不受欺負嗎。
別說三貝勒現在還不是太子爺,就算當上了太子爺,這紫禁城也是萬歲爺的,他們家爺才是內務府總管。
哼,馬家……
果不其然。
良嬪不願給阿哥惹事,尤其三貝勒還是未來太子,阿哥對上恐怕也要吃虧,所以不許宮人將此事告訴八貝勒,左右榮妃已經罰了御廚,也說了下不為例。
但良嬪的首領太監卻是暗自下定了決心,接下來只要八爺和八福晉進宮,無論是哪個人進宮,他這狀都告定了。
八福晉每月至少要進宮請安兩次,八爺從前和其他皇子一樣不怎麼進宮來,但最近這半月已經來過兩次了,下一次應該也不會太久。
面嫩的首領太監,都已經琢磨好在八爺和八福晉面前怎麼告狀了,一個是娘娘的兒子,一個是娘娘的兒媳,這不一樣的身份,告狀的方式自然也不一樣。
八爺當年選中他,便是因為他是那一批小太監當中最機靈的。
只是不等良嬪這邊的宮人告狀,坐鎮內務府的八貝勒就已經知道了。
來人是御膳房的副總管,烏雅家的人,御膳房總管則姓馬。烏雅家早先因為德妃娘娘已經被擡了旗,不再是包衣了,但大多數族人依舊在內務府。
烏雅家被擡了旗,馬家卻沒有,德妃封妃時還壓過了榮妃一頭,當時封妃的次序是惠宜德榮,德妃在第三位,榮妃在最末。
按理,烏雅家的地位是要高過馬家高一個頭的,但在御膳房卻全然相反,兩大家族共同把持著御膳房,表面上看是平分秋色,但正總管畢竟是馬家的人,烏雅家只得了個副總管,這一正一副可差遠了。
副總管來告正總管的狀,這再正常不過了,如果不是自家額娘受了欺負,八貝勒肯定會秉公處理此事,仗勢欺人的御廚要罰,管理不周的御膳房總管要罰。
但事關自家額娘,八貝勒就不想只罰一個廚子和一個總管了。
他也不想惹事的,安安穩穩過日子不好嗎,自做了內務府總管後,他都是蕭規曹隨,沒怎麼改過內務府的規矩,也沒太動過各處的管事。
但內務府的小辮子可多著呢,一抓一個準,只看他抓不抓了。
「烏大人,等會兒把御膳房採買的名單送過來。」
「下官遵命。」
御膳房副總管克制住內心的雀躍,八貝勒果然是名不虛傳,出手狠辣,不給三爺和榮妃娘娘面子,御膳房總管這下肯定是要換人了。
御膳房的採買名單有沒有問題,那肯定是有問題的,都知道這是肥差,怎麼會沒有油水呢,採買就是其中的大頭。
八貝勒要從這上面對付馬家,有他們烏雅家協助,馬總管這官兒也就當到頭了。
副總管不光去取了御膳房的採買名單,還把提前準備好的京城物價單一併送過去,差價最大的都擺在了最上面。
差價最大的雞蛋差了二十倍,往下十幾倍七八倍的都有,最少的也要四倍。
御膳房的食材在運送和使用的過程中肯定是有耗損的,但幾倍十幾倍的耗損是不存在的。
這事「貝勒爺您瞧瞧,這實在是駭人聽聞吶。」
有這兩份單子就可以立馬抓人了!
八貝勒將其中一份單子扣在書案上,只拿了一份,是御膳房採買的清單。
「烏大人幫爺帶個路吧,爺要親眼瞧瞧御膳房的庫房。」
御膳房最大的問題可不是採買的油水,只從採買的油水上查,能換掉馬家的御膳房總管,卻動搖不了馬家在御膳房的根基。
更重要的是,若只是動一個總管,日後內務府別處的副總管想往上升,豈不是會想著拿額娘當筏子。
他不能確定鍾粹宮與啟祥宮的衝突有沒有別人插手,烏雅家或是別家,所以要動就不能只動一個御膳房總管,要動也不能只動一個御膳房。
就從御膳房開始吧。
烏總管在八貝勒把內務府幾位副總管叫到的時候沒覺得不對勁,要發落一個御膳房總管,讓內務府的副總管們都在場,也是應該的。
在八貝勒將都虞司的親軍營和侍衛也調來一部分時,副總管感覺到了些許的不對勁,不是不能調,是八貝勒掉的似乎有點多了,要拿下一個小小的御膳房總管,何須幾百人。
在八貝勒把慎刑司的人也調來一部分時,副總管臉上開始冒汗了,作為內務府的官員,他對慎刑司的人天然就懼怕,更別提八貝勒直接叫來了慎行司管事的郎中以及數位員外郎、筆帖式,再加上幾十名番役,這陣仗實在大了些。
站在八貝勒身側,負責給八貝勒帶路的副總管,一路上把臉上的汗水擦了又擦,抵達御膳房庫房時,手中的帕子都已經浸透了。
「先圍起來,比照著名單好好查。」
八貝勒只留了一半的人在此,扭頭又對著副總管道:「還得請烏大人帶個路,帶我們去運送進出宮門的路上瞧瞧。」
「是。」副總管的聲音從嗓子眼裡擠出。
他受德妃娘娘所使,本想著一箭雙鵰,既完成德妃娘娘給的任務,又借八貝勒勢把御膳房總管的位置拿下。
現實卻跟他想的不同,他以為借的是一把菜刀,實際卻是一把殺人砍頭的大刀。
副總管往前挪著步子,滿頭大汗卻顧不得擦了,八貝勒這麼大的陣勢,又奔著庫房和進出宮門的道路,這是要查什麼,這是打算幹什麼?把烏雅家和馬家連鍋端了?
腳步挪得再慢,也有走到的時候,更何況烏大人也不敢拖延得太明顯。
「把進出的車子都攔下,好好查仔細查。」八貝勒吩咐道。
查查有沒有夾層,查查夾層有多大,查查夾層里都夾帶了什麼。
上輩子,他當過幾年的內務府總管,不過這宮門路上的彎彎繞他還真沒發現,他也沒想過內務府之人會如此大膽。
上輩子他知道這條路上的蹊蹺是因為十四弟,彼時已經不是康熙年了,而是雍正年,借著這條路上的蹊蹺,他這個反派給四哥添了許多麻煩。
最後這條路上的蹊蹺還是被四嫂查出來的,之後內務府來了個大整改,四哥在前朝整改朝政,四嫂則整改內務府,別人家是上陣父子兵,這家是夫妻齊心,其利斷金。
御膳房副總管烏大人已經撐不住身子跪在地上了。
採買運輸的車輛有沒有夾帶,有的。
夾帶了什麼東西,這就不一定了。
有宮中小主和宮外娘家往來之物,也有從御膳房捎帶出去的極品食材,甚至有從御藥房捎帶出去的藥材……
這條路雖是御膳房運送食材的進出之路,但卻不完全由烏雅家和馬家把持著,單就這兩族,做不成此事,也沒這麼大的膽子。
這條路勢力大的包衣家族都有參與,都是知情的,這裡面並不包括衛家,隸屬於辛者庫的衛家,哪怕出了良嬪和皇子,也在包衣家族中排不上號。
御膳房副總管烏大人跪在地上半癱著身子,八貝勒為何會知道此事,烏雅家知道此事的人都不多,娘娘連兩位皇子都不曾告知過。
都虞司親軍營的人把攔下的十幾輛馬車都拆散架了,終於查出了點兒東西。
有一輛馬車的車軸是特製的,裡面塞滿了茶葉。
烏大人緊張的同時又略略的鬆了口氣,查到了,但還好查到的不是什麼要緊的東西。
八貝勒卻是微微點頭,總算是沒白來一趟,這裡面攜帶了什麼不重要,能帶茶葉就能帶別的,他只擔心來的不湊巧,沒碰上有夾帶之物。
「走吧烏大人,就別在這兒耗著了,咱們去庫房等,之後還要一起去面聖。」
現在只是證明了這條路上可以夾帶私物,而庫房的耗損能證明這條路夾帶的量有多大。
烏大人沒辦法,喪著一張臉,也得配八貝勒等,還要陪八貝勒去面聖,哪怕日後他就是家族的罪人了,是幾大包衣家族的仇人。
八貝勒讓人搬了十多張椅子,他自己坐下,幾位內務府的副總管也坐下,都虞司和慎行司的郎中坐下,御膳房副總管烏大人一把年紀了,等會兒還要面聖,也被允許坐著等。
***
內務府如此大的動靜,自然瞞不過康熙,除了康熙,管理後宮的四妃也都陸續收到了消息。
惠妃是有些欣慰的,她管理東六宮,鍾粹宮昨日那麼大的動靜,她自然是知道的,只是三貝勒如今如日中天,連帶著榮妃的地位也在後宮中水漲船高,她也拿榮妃沒法子,換做是旁的妃嬪受如此欺辱,還可以求太后做主,可是良嬪……
八貝勒出手越快越狠,別人才能越忌憚,越不敢再去惹良嬪。
良嬪這性子……惠妃搖了搖頭,實在不適合宮裡。
只是生得如此美貌,不說冠絕後宮,但也無人能壓得過,與容貌明艷的宜妃相比,也是各有千秋,難怪會被父兄送進宮中來,尋常人家恐怕也護不住這樣的好顏色。
御膳房被馬家和烏雅家把持著,郭絡羅家無人在御膳房,宜妃聽到消息只覺驚訝好奇,並不擔心。
她好奇的是,八貝勒此舉到底是衝著馬家去的,還是衝著烏雅家,這兩家如今可都風頭正盛,尤其是前者。
太子被廢之後,萬歲爺最有可能選的人便是三貝勒和四貝勒,這一個連著馬家,一個連著烏雅家。
八貝勒到底是意在兩大包衣家族,還是衝著包衣家族身後的人?
宜妃微微皺眉,八貝勒最近這半年太能折騰了,偏偏九阿哥又認準了八貝勒,待五阿哥都不如待八貝勒親近,怕是她這個額娘的話在九阿哥那裡都不如八貝勒的話有份量。
永和宮裡。
德妃得了消息鬆了口氣,總算是辦成了,不負十四阿哥所託。
榮妃欺辱了良嬪,八貝勒要動馬家的錢袋子,這兩邊哪還能再和氣下去,八貝勒哪還能再眼睜睜看著三貝勒被立為新太子。
鍾粹宮裡的榮妃直接將手中的玉碗扔到地上。
「他怎麼敢,他知不知道三阿哥……」榮妃閉了閉眼睛,「出去打聽打聽,八貝勒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她可沒有聽說今日八貝勒有進宮,良嬪是如何把消息傳給八貝勒的,莫不是宮中和宮外的人有勾連,八貝勒把手都伸進後宮了。
比起掌管宮權的四妃,康熙知道的更早,消息更多更全。
在八貝勒帶人來干清宮稟告之前,就已經知道這個兒子在進出宮門的路上查出了什麼。
「皇阿瑪,這是御膳房庫房這兩年內查出來和帳面上對不上的名單。」
新鮮的食材只能查這一旬的,但那些有年份的珍貴食材卻可以往上查,只查兩年份是為了節省時間,他總不能一直在庫房等著,更何況窺一斑可見全貌,近兩年的缺漏名單便已經足夠了。
有的食材是直接少了,有的食材是年份和大小跟帳單上對不上,有的則是品質對不上,好的變壞。
當然他也相信,這其中可能會有一小部分是因為保存不當而被損壞,但現在被發現了夾帶,皇阿瑪肯定會把這些都算進去的。
儘管康熙已經提前得到了一部分消息,但現在仍舊是怒不可遏。
御膳房有蛀蟲他是知道的,哪裡沒有蛀蟲,但他沒想到御膳房的膽子會這麼大,不,是包衣的膽子會這麼大,茶葉可不歸御膳房管,可見那條路上的蹊蹺不止御膳房在利用。
除了夾帶食材,夾帶茶葉,這些人還往宮外運送過什麼,又往宮裡運送了什麼!
「此事你不必再插手了,朕會讓趙昌去查,看看這裡面的水到底有多深。」
康熙看了一眼把頭埋在地上的御膳房副總管,吩咐人將其帶下去,這件事情御膳房副總管不可能不知情。
房間裡只剩下父子兩個人,康熙直接開口問道:「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是何時知道的?」
如果不是提前知道,老八就不會直接帶人去那兩處查。
既然提前知道了,為什麼早不查,為什麼不稟告於他,為什麼直到今日,良嬪受辱,老八才帶人去查這件事。
今天查到夾帶的是茶葉,可如果這些馬車上夾帶的是火藥呢。
他知道皇阿瑪在擔心什麼,一個帝王應該有這樣的擔心,這再正常不過了。
但他是從上輩子知曉的,還是在雍正年間,可見在康熙年這條路的貓膩是沒有被暴露過的,也沒有因此出過事,沒有人藉助這條路刺殺皇阿瑪。
如果不是想給宮裡的娘娘們和內務府的包衣家族以震懾,他從沒打算過要將此事暴露出來。
他知道的事情多了,難道件件都要提前為皇阿瑪和四哥排憂解難嗎,他又不打算做賢王,做個安分守己的普通宗室就好了。
「兒臣是年前知道此事的。」
那會兒他剛回來。
時間是真的,故事就得靠編了。
「兒臣久不能有子嗣,又查出腎氣虛弱,可兒臣又並非體弱之人,故而懷疑是有人暗害兒臣。
或許是下毒,或許是以食物長期潛移默化地損害兒臣的身體,所以兒臣就查了查,查出御膳房食材進出宮門這條路上可能會有蹊蹺。
但兒臣並不能完全確認,畢竟兒子也沒有親眼見到過,那時兒臣也不是內務府總管,不能像今日這樣直接帶人去攔截調查。」
至於為什麼不稟明皇阿瑪,他都這樣了,要求他那麼多做什麼。
「兒臣知道自己不可能有孩子後,膽子也跟著變小了,實在是怕得罪人,怕得罪了得罪不了的人。」
康熙能信這話才怪了呢,怕得罪人,在宗親宴上把廢太子和梁九功之事扯出來做什麼,儲君都不怕得罪還怕得罪誰。
老八現在在他面前撒謊都不眨眼睛,不,他估摸著老八這些話也不完全是假的,半真半假吧。
時間是真的,不立即查明、不向上稟告的理由是假的。
年前廢太子和噶禮在外散布老八不能生甚至不是男人的謠言,他只罰了噶禮,沒有懲罰廢太子,老八這是心裡怨他。
怨他怨到把他這個皇阿瑪的安危都棄之不顧了。
若不是良嬪昨日受辱,老八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要瞞著此事,看這些包衣宮裡宮外的運送東西,看他這個皇帝被一群包衣糊弄,甚至於可能會因此被刺殺和毒害。
這是不孝,亦是不忠。
康熙怒不可遏,但到嘴邊的責罵又被他咽了回去,不知為何,他看著老八這副樣子,總覺得如果他的責罵說出口,就會失去這個兒子。
不能罵,難道還不能打嗎。
康熙順手拿起放在書案上的硯台,衝著老八扔下去,硬生生砸在老八肩膀上,再偏一點兒,就是胸口或脖子了。
緊跟著是毛筆,是盛了半杯溫茶的茶盞,是朝臣舉薦三貝勒為新太子的摺子,是毛筆……
亂七八糟的東西砸下來,八貝勒動也不動,既不躲開,也不求饒。
這種程度的責打算什麼,小不是應該先責罵,再打板子,最後冷落,再說一些扎心刺耳的話,除了他的爵位,最後斷絕父子之情,走完這整個流程嗎。
八貝勒靜靜的等著,已經經歷過的事情再經歷一遍,倒也不會很難受。
他也早就習慣了上輩子皇阿瑪對他的態度,如果是上輩子,皇阿瑪剛剛根本不會問他何時知道的,也不會問他為何不向上稟告,皇阿瑪自己心裡就有答案,無需來問他。
那樣也不錯,不需要他費勁巴拉編故事了。
他也不喜歡來干清宮這個地方,不喜歡這樣一趟一趟的來見皇阿瑪。
八貝勒知道自己不應該,上輩子是他咎由自取,這輩子皇阿瑪怪他也是有理由的,但他這半年來每每見到皇阿瑪,心中便戾氣橫生。
他的的確確是個不孝子。
不孝子八貝勒,這會兒連句軟話都不想說,也不想再辯解。
反正他就剛剛那套說辭,皇阿瑪不信便不信,疏遠他就疏遠他,如此他們父子都得清靜得自在。
御案上已經被清空了,沒有東西可以再往下砸,但康熙也沒覺得解氣,老八那樣子就不像是知錯的模樣,更不見有半分悔恨,甚至臉上身上也沒有對他這個皇阿瑪的擔心和懼怕。
他不喜良嬪的性子,從前他還覺得老八的性情有幾分像良嬪,比如對安王府那邊過於客氣,他是讓老八借安郡王府去收攏正藍旗,收攏安王府一系的勢力,不是真的把老八送給安王府做貴婿,他需要老八拿出皇子的架子來。
不只是對待安王府,從前老八對朝臣和宗室都客氣了些,少了皇子的氣勢,他以為老八是受到良嬪的影響,骨子裡是有些怯懦的。
但如今再看,老八和良嬪的性子沒有半分相像。
老八身上哪有一絲一毫的怯懦,這個犟種也不知是隨了誰。
如果不是顧及到老八現在的處境已經很悽慘了,既不能有後嗣,又壞了名聲,他是一定會重罰老八的。
但如果他現在重罰老八,老八在外的名聲會更差,老八得罪了那麼多人,先前是廢太子的人,如今是幾大包衣及其背後之人,那些人如果知道老八失了聖寵,還不得把老八踩到泥里去。
康熙氣這個兒子,但也沒氣到要放棄這個兒子。
不能重罰,那就接著打吧,他不讓人把老八拖出去打板子,他自己打還不成嗎。
小時候因為功課好從沒有挨過打的八貝勒,今年二十有六了,如果算上輩子,他活到了四十五歲,如果把在修真界那五百年也算進來,他也是五百多歲的人了。
雖然這五百多年裡他大多數時間都在荒山與野物為伴,但他記憶未刪,是個有著五百多年記憶的『老人』了,此時竟被皇阿瑪拿著戒尺打了手板和……全身上下肉最多的地方。
原本任打任罰面無表情的八貝勒,臉騰一下就燒起來了。
「皇阿瑪……不如還是打兒臣板子吧,拖出去打,讓行刑的太監打,皇阿瑪您就不必親自動手了。」
八貝勒沒說出口的是,免了他內務府總管的官職也行,降爵也行,就是別把他當小孩子,他還是小孩那會兒,皇阿瑪都沒這樣打過他。
康熙氣順了,放下手中的戒尺,看著老八滿臉通紅恨不得找個地縫鑽進去的樣子。
還真別說,這招對老八挺有效果,他從前沒少罰過皇子,甚至也讓人打過板子,但自己上手打還是頭一回。
「朕也就用了五成力,珍惜吧,你是這世上第一個被朕打的人。」
也就是起居注官這會兒沒有在干清宮隨侍,不然肯定是要被記在起居註裡,讓後世之人都能閱覽到。
八貝勒臉上的熱議還沒有退下去,離皇阿瑪有八步遠,人恨不得藏到柱子後頭去,忍不住回嘴道:「皇阿瑪練習布庫的時候不算打人嗎。」
他怎麼會是皇阿瑪打的第一個人呢,哪怕不把陪皇阿瑪練習布庫的師傅們都算上,鰲拜不算嗎,當年生擒鰲皇阿瑪沒上手嗎。
「布庫怎麼能叫打人呢,不要把切磋和打人混淆了。」康熙笑道,「上前來,朕都把戒尺放下了,你還躲什麼。」
「兒臣今年已經二十六了,如果不是身體有疾,兒臣這會兒應該早就當阿瑪了。」
「你就是做了瑪法,不也是朕的兒子,阿瑪打兒子天經地義,你自己說說,你辦的這事該不該打?」
打都是輕的,他沒把老八也關進宗人府大牢去陪老大,就是手下留情了。
八貝勒無言以對,從皇阿瑪的角度看,他這是妥妥的不孝子,別說是用戒尺打幾下了,換成上輩子,老爺子得撥劍砍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