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2024-09-14 07:42:16
作者: 囊螢照夜
第29章
姜厭郁把手上照片放下, 假裝忘記了這是他們最自由最放鬆的時候拍攝的。
那時候他們好像對於世界都有無盡的希望,認為想做的事情只要努力了就一定會成功。
姜厭郁看著趙瞿波瀾不驚的臉,假裝平常地笑著點了點頭, 跟著趙瞿下樓。
別墅內請的阿姨大約五十多歲的年紀,趙瞿喊她林阿姨, 聽口音是北方人, 卻做得一手的南方菜。
姜厭郁眼睛望向餐桌,桌面上都是他之前和趙瞿B城常吃的那些菜餚式樣, 趙瞿面前則是擺放了一盤蔬菜沙拉和白灼斑節蝦。
風花雪月已經冷卻成工作日常, 見姜厭郁看他, 趙瞿解釋道:「明天盛航有一家酒店項目揭幕, 到時候會有記者拍照。這是我第一次代表盛航出席項目, 還是需要注意一下上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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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現在最後的籌備階段公司也十分忙碌, 他這段時間已經進行了無數場談判,因為今天的缺席,大概往後很長一段時間都會很忙。
想到這裡, 趙瞿喉頭髮緊,又看了眼姜厭郁, 但是沒有絲毫表現出來。
姜厭郁頷首表示了解,或許因為在趙瞿家過於緊張,他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又看了眼份量極少的餐盤,猶豫問道:「所以現在你經常吃這麼少, 不會餓嗎?」
一整天看見趙瞿在醫院裡忙裡忙外,早飯午飯給躺在病床上的自己準備得很好, 他自己卻好像沒怎麼吃多少。
姜厭郁很了解,一個人飯量驟然減去, 再怎麼體面也顯得浮於表面。
趙瞿擡頭看了眼姜厭郁,確定他是真心好奇之後才笑了笑。
他道:「我很少這樣,只不過是因為今天已經過了六點,稍微吃得多一些的話容易浮腫。萬一娛樂圈的營銷號搬運照片肯定會鬧得沸沸揚揚,影響不太好。」
姜厭郁坐在趙瞿對面,他不懂這些,也不知道心裡該有什麼想法,只能輕輕頷首。
桌子上的醃篤鮮冒著蒸騰的熱氣,姜厭郁垂眼看去,鮮香漂的色味似乎和之前如出一轍,等到空氣逐漸靜默下來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又找不出可以接話的話題。
他並不喜歡回憶過去,但是在趙瞿面前似乎又總是忍不住回想過去,他們在一起時候的,分開時候的,某個不經意間某種情緒就向他奔涌而來。
自己接手姜氏的時候親眼目睹姜家產業的日漸蕭條,從一開始和趙瞿分手後還會負氣覺得自己一定會讓姜家更好打臉所有人,到後來所有人都覺得姜有為看錯了人。
他也變得焦慮抑鬱,生意場對他來說像個噩夢。
趙瞿和他說的內容都太過陌生,對方如魚得水的地方讓自己每一分鐘都想逃離。
筷子在手中被捏得稍微用力,姜厭郁拿起筷子夾起一塊筍子,稍微醃製過的鹹肉濃郁的風味浸潤其中,或許是時間太晚做飯太急,只焯水的筍子還帶著點原本的苦意。
好像只有遠嬸會習慣地在他想吃醃篤鮮的時候認真焯水後又浸泡一夜,那時候清脆的筍子在醃篤鮮里咸鮮爽口。
趙瞿看他動作,問道:「喜歡吃醃篤鮮?」
姜厭郁下意識地笑了一下,他認真吃著,如同品嘗一道難得的美食佳肴。
攝像機鏡頭可以呈現出的畫滿越來越高清,人們可以挑剔出的瑕疵也就越來越多,即便如趙瞿也不例外。
為了保持觀眾的滿意度,趙瞿吃完了蝦和蔬菜便沒有了再動筷子的打算,望著姜厭郁埋頭吃飯的模樣,似乎又覺得少了些什麼,起身去中島台做了一個酸奶杯,放到了他的身邊。
因為吃那道菜太多,筍子已經覺不出什麼味道來,姜厭郁猛然看到遞到手邊的杯子,擡眼看向趙瞿,對方的眼睛依舊關懷,像是希望他好好吃飯,身體健康,錯給人一種很深情的感覺。
同樣的話語從自由散漫的小公寓到飄到了明亮豪華的別墅內,趙瞿看著他微笑,平靜中又像是含著一種殷切的期盼:「再長高一點吧,姜厭郁。」
-
第二天姜厭郁起床下樓的時候,趙瞿已經不見了蹤影。
別墅里的林阿姨繫著圍裙,從廚房瞧見他,儘量用普通話和善地對他道趙瞿早就上班去了,隨即將做好的皮蛋瘦肉粥和腸粉等端了上來。
她模樣有些小心,察看姜厭郁的神情,道:「趙總說您是南方口味,第一天不知道您喜歡吃什麼,就多做了一些。」
姜厭郁看向她,對方臉上的皺紋給人多了一些樸實和沉穩的印象,比起原先姜家別墅內遠嬸的隨意不拘束,顯得有一些內斂和緊張。
他想到昨晚那桌菜,醃篤鮮不過是許多菜中的一個小插曲,他心裡稍微放鬆,也客氣道:「昨天還沒有沖您道謝,您做的飯菜很好吃。」
林阿姨頓時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話語間也多了一些熟稔:「趙總也是南方人口味,每次來這裡都要吃南方菜,但是他性格很好,從來沒有什麼意見,所以我也不知道自己做得到底怎麼樣。」
姜厭郁拿著勺子準備喝粥的手稍微頓住,臉上沒有任何其他的反應,還是原來的笑意道:「您做得很地道。」
……
自從改了合同之後,好幾個人的工作已經逐步走向正軌,今天姜厭郁離開公司的時間也就早了一些。
街道的車流如常,再次自己開著車,坐在主駕駛上,身旁沒有了趙瞿的身影,他居然感到一種奇怪的不自然。
思考著搬家的這件事情,姜厭郁回到了原來的房子裡。
不大的小屋擺設著必要的家具,像是為人的習慣做的註腳,他始終把這裡當成一個暫且落腳的地方,所有從一開始給自己準備的東西也並沒有很多,一時之間發覺自己要帶走的居然這就只有這個水族箱。
有了自動餵食器在,魚在水中沒有不適,它們不在意主人是否離去或者到來,依然天真不知事的游來游去,不像搖著尾巴迎上來的金毛,有著那麼豐富的情感。
作為一個很好推諉命運的理由,搬運它們也並不麻煩。
姜厭郁把它們搬回了別墅,還是放在了一樓的客廳之內。
狹小的水族箱和小型的熱帶魚並不氣派,在這裡起不了多少觀賞的性質,顯得有些格格不入。
林阿姨倒是很驚奇地透過玻璃看著水中的魚兒,別墅之內只有花草,趙瞿並不喜歡養任何活物,偶然鳥雀,也是很快飛來又匆匆離去,像是孤獨到被人遺忘的一座屋宅。
現在有了這幾條魚和姜厭郁,家裡仿佛一下子熱鬧了許多。
因為昨天聽趙瞿說他今天工作的事情,酒店開幕之後自然少不了的飯局應酬,姜厭郁並沒有抱著今天會再見到趙瞿的希望。
他也不過是暫住在趙瞿家裡,看到林阿姨又是做了一大桌子菜,頓時有些不自在,解釋道:「我一個人吃不了這些,不用做這麼多的。」
林阿姨讓他趕緊坐下吃飯,順便否決了他這個說法:「哎呀,男孩子哪能吃這麼點,再說,說不定趙總一會兒就回來了。」
不容分說的語氣,姜厭郁只能坐在飯桌旁。
經過一天的相處姜厭郁發現林阿姨是個很善良的人,他不好打碎對方的希望,拿起筷子吃了一口蟹粉豆腐,不免有些食不知味。
靜寂的空間內似乎讓人格外拘束,雜七雜八的念頭就開始在心底無端滋生。
姜厭郁無意識地往門外望了一眼,隨即反應過來,像是被自己驚嚇到,摒除掉心裡多餘的情緒,他冷下臉色,又迅速夾起一筷子飯菜,放進嘴裡吃了起來。
像是懲罰自己的多思所想一樣,姜厭郁吃飯後就上了樓,坐在書桌後透過窗戶看著外面的風景。
三角梅鬱鬱蔥蔥地開了一大片,被窗戶框住的景色成為一幅造物主創造的油畫。
這是很好的寫生素材,但是他已經很久沒有再拿過畫筆。
在被磨平性格里尖銳的部分後,叫人更覺得可怕的是,自己原本隨時可以產生的靈感也逐漸稀薄。
創作其實是一件很簡單的事情,只要你願意為之投入時間和耐心,就可以產生出只屬於你的果實。
但是真正面對繁忙的生活時,每天應付完一切之後渾身上下都懶得再動彈,更遑論拿起畫筆。久而久之,他發覺自己畫畫的技術開始下降,曾經深刻記憶在他腦海當中的理論知識也開始逐漸忘卻。
現在姜厭郁再面對腦海中突然產生的想要拿出筆畫些什麼的衝動的時候,居然感覺到了一些難堪。
靈魂的震顫已經奏不出天籟,現實當中皮囊生活在日復一日的腐朽當中,他現在還有什麼機會呢?
姜厭郁不想再看那片三角梅,起身離開,正巧對上了趙瞿在他的房間內放的馬蒂斯的畫像,對方坐在椅子上思考,老年的馬蒂斯即便不能繪畫,也未曾放棄對色彩畫面的追求。
趙瞿這是什麼意思,是在嘲諷自己嗎?
酸澀的情緒一瞬間達到了頂峰,這間原本讓他難得放鬆的房間又變得處處不自在起來,姜厭郁走到洗手間洗漱,手捧著冷水打在臉上,看著那張讓自己都逐漸陌生的面容,然後躺在床上把頭蒙到被子裡,始終乾澀的眼睛望著狹小空間內的一片漆黑。
不知道時間到了什麼時候,睡著了又醒過來,嗓子在黑暗的空間內泛著一片渴意,姜厭郁忍了片刻,還是起身下樓準備喝杯水。
一樓的空間內燈盞明亮,趙瞿正坐在餐桌旁邊吃飯,十分安靜的模樣。
靠近他的那道蝦油雞色澤金黃,肉質看起來鮮嫩多汁,莫名叫人多了幾分食慾。
看見姜厭郁過來,趙瞿的眉眼也沒有別的情緒,只是杏眼微擡,詢問道:「怎麼這個時候突然過來了?」
姜厭郁的腦子尚且迷糊著,自然答道:「有點渴,下來喝水。」
他走到了趙瞿旁邊,趙瞿隨手接了一杯溫水遞給了他。
姜厭郁接過來,突然之間卻是想起了昨天趙瞿在病房裡和他說話的場景。
昨天趙瞿不是說他不經常回這個地方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