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2024-09-14 07:42:11
作者: 囊螢照夜
第25章
經過一天的交涉奔波, 姜厭郁很早就感覺到了困意,他甚至沒有查收網絡上那一封等待已久的道歉信,就已經疲倦得倒頭睡在了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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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迷迷糊糊地醒過來, 先是感覺到了難以驅散的寒意,像是下午時候吹過來的涼風, 姜厭郁又想起趙瞿粉絲揮舞著手幅在電影院前影院的場景。
趙瞿被印在手幅當中, 看著喜歡的人眼神明亮含羞淺笑的表情那麼溫柔,粉絲們低聲交流著好喜歡趙瞿, 真的最喜歡趙瞿了。
這個畫面激得大腦清醒了些, 姜厭郁裹緊了身上的被子, 可是寒冷仿佛從四面八方壓來, 他不想起來, 只能忍讓等待著這個夜晚如常一樣一閉眼就會過去。
可是今天他好像有一點失算, 很快那股冷意開始得寸進尺,姜厭郁越來越難以忍受,甚至感覺到了呼吸仿佛變成蒸騰的熱氣。
不知道從什麼時間開始, 寒冷變成了熱意,熱意又逐漸漫向全身, 每個地方都開始滾燙起來。
姜厭郁的神智有些不清明,卻已經感覺到了不對,或許因為多變的天氣,自己可能發燒了。
他之前是個身體素質很好的人,許多年裡連場感冒都沒有, 這還是自己來到這個城市第一次生病。
念頭產生時的新奇感很快過去,姜厭郁已經感受到了強烈的不舒服, 除了眼皮緊澀和渾身虛軟之外,大腦也開始嘈雜鳴響。
夜晚靜謐得如同一個巨大的墳墓, 許多恐怖的想像或者美好的憧憬都可以在此刻成真。
漆黑與昏沉之際,他渾身上下用不上一點力氣,卻像是終於獲得了足夠的安全感,大腦活躍得要命,不受控制地自由展出一些平時生活當中根本不會想起的畫面。
除了現實當中一些片段,他甚至可以自由的虛構,像是牙牙學語時期自己就已經變成了偉大的造物主。
陽光變成了明媚的淺綠色,姜厭郁縮得很小很小,變成了幼兒園大班的模樣,媽媽穿著白色紗裙喊自己過去,幼小的他赤腳踩在草坪上,看著媽媽拿著筆給油畫上油。
對方等他過來之後就俯下身微笑著抱起他,姜厭郁發覺自己的視線開始與油畫齊平,畫布上面的內容卻並不是媽媽所創造,而是莫奈《撐陽傘的女人》中的第一幅。
油畫上面的草地和陽光似乎與現實當中如出一轍,撐著陽傘的女人同他對視,草坪遠處是她的兒子,女人目光平靜,可是她的衣袂那樣柔美,甚至吸引了一隻蝴蝶停留到了剛完成作品不久的畫架上。
姜厭郁被這隻蝴蝶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伸著手欲要捕捉它。
現實當中媽媽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從懷抱當中放下他改為牽著手,她溫柔善良,縱容著自己的每個想法,他們一起追逐著這隻翩翩飛舞的七彩蝴蝶。
草坪不知何時變成了森林,媽媽也不知何時鬆開了他的手,姜厭郁站在原地,媽媽仍然無所覺地為了那隻蝴蝶向前奔走,白色的紗裙迎風飛揚,只能夠看到一個婀娜纖細如少女一般的背影。
少女一樣的媽媽逐漸走向森林深處,姜厭郁已經不能夠再看見她的身影。
他並未傷心,也只是悵然地轉回身重新看著那副油畫。奇怪的是,顏料開始融化滴落,畫上的人物也逐漸不能夠再看清,撐陽傘的女人似乎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模樣。
好奇心使姜厭郁踮著腳努力地看著,在模糊的色澤當中,對方仁慈又靈動,自己有許多疑問,油畫當中有那麼多形象鮮明的人物,她到底是拜占庭教堂里的聖母還是戴著珍珠耳環的少女?
姜厭郁翻了翻身,把手枕在頭的下面,這是一個幼兒常會有的睡眠姿勢。
喉嚨滾動也感覺疼痛乾澀,現實中的不適感讓腦海中的片段也瞬間變成無數的蝴蝶,飛向了姜有為留給自己的那張照片之上。
照片當中的女人仍然端正地坐在桌邊,桌上花瓶上的花毛茛靜靜地開放著,粉黃濃綠的香氣從照片當中飄到了他和趙瞿對峙的那個酒店裡。
大堂中的花毛茛依舊如那時艷,趙瞿和媽媽如出一轍的杏眼,盛著明顯的關切和在意。
他站在遙遠的後面,在水晶燈下看著自己蹙眉。
趙瞿的嗓音低沉輕柔,像是很愛自己,輕聲詢問著:「姜厭郁,你是不是有些累了?」
姜厭郁轉過身來看向趙瞿,他還沒有來得及說些什麼,畫面一跳,趙瞿湊近,苦笑著說自己再也演不好戲了。
酸澀的委屈霎時間變成了積壓多年的怒火,可他還是百思不得其解,這麼一個風光正盛的人怎麼會演不好戲了呢?
明明他站在萬眾矚目的頂端,衣角髮絲都矜貴冰冷。
姜厭郁和趙瞿離得很近,他未曾猶豫就上前抓住了對方的袖子,用話語打碎了對方眼裡的自嘲和失意。
姜厭郁痛罵道:「你別不演戲啊,你那麼會炒作,同事喜歡你,下屬喜歡你。你為了進娛樂圈不接手姜氏,現在說不會演戲了,你什麼意思啊?!」
趙瞿被姜厭郁搖得左右亂晃,絲毫沒有生氣,清水一樣的杏眼專注地看著姜厭郁,又重複詢問最開始那個問題:「姜厭郁,你是不是有一點累了?」
他和趙瞿的面容離得那麼近,近到稍微擡手自己就可以擁抱住他。
姜厭郁的嗅覺又開始混亂起來,趙瞿的眉眼是蝴蝶洋牡丹的味道,可他身上散發著茉莉的香氣,這不是鴛鴦茉莉,愛屋及烏是一個沒有邏輯的成語。
鴛鴦茉莉的花語是什麼來著?
姜厭郁沒捨得傷害那張臉,只能掄起拳頭去打趙瞿的肩膀,邊打邊罵:「你為什麼不進姜氏啊,我掏心掏肺地和你談戀愛,我這輩子都毀了你知不知道啊!」
趙瞿嘆氣一聲,伸出手來,他像是很愛自己,連擁抱都很輕。
手機就在床頭柜上,姜厭郁沒有任何精力願意去拿,只好任憑大腦發夢。
這像是半虛假半真實的慰藉,所有壓抑的委屈難過全然釋放出來,內心的愉快令姜厭郁嘴角忍不住露出一點笑意,眼睛仍然緊閉著,卻滲出一點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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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三點,安靜的書房內一盞燈仍然亮著。
趙瞿沒有絲毫睡意,他坐在書桌旁邊,腦海當中經紀人鄭其展不理解的眼神和姜厭郁鎮定的面容在腦海當中反覆跳躍。
姜厭郁面對無妄之災勇敢堅定的保護了自己,這是很正確的一件事情,但是曲水或者其他大粉監控到之後必然會將姜厭郁被侵犯隱私這件事情扭曲成粉圈打鬧。粉絲群體對姜厭郁的怨氣更大,矛盾只會激化得更加厲害。
愛是使得內心愉快平靜的一件事情,紛亂吵鬧只會消耗愛所帶來的美好,愛自己也是這樣。
於情於理,他都應該表明正確的態度。
或許這種言論照著現在慣於吵架的粉絲來說容易失去黏性,但他並不畏懼這些,只是在網上發完微博之後內心又有些不平靜。
姜厭郁說的「先送到這裡吧」是什麼意思,往後他們還能像今天這樣出行散步嗎?
輾轉不安,趙瞿甚至來不及等到第二天,他看著地上自己的影子,手機在屏幕當中瑩瑩發著白光,還是播出了那個一下午看了無數遍的手機號碼。
如果說燒得厲害大腦容易失去秩序的話,那麼在漆黑的環境當中聽覺則不可避免的靈敏。
所以這則凌晨幾點的手機鈴聲在寂靜的空間內被感覺已經化身成沸騰開水的姜厭郁捕捉到,不管哪方的來電,都像一個破壞者,打斷了他為所欲為構建專屬於自己世界的能力。
造物主失去神力之後,現實的身體無力感一併向他傳來,求生意志使得姜厭郁用盡了全身力氣摸到了手機,甚至沒有看清聯繫人,也沒有思考對方這個時間打電話的意圖,就迅速接通了電話。
「餵」的字音因為發燒的原因變得粗狂難聽,通過電流的傳播給人一種剛睡醒的錯覺。
那邊的聲音還是方才夢過的一樣溫柔低啞,對方沒有意識到,謹慎又故作客氣地道:「我本來不想這個時候打擾你,但是我一宿沒有睡,還是想告訴你,愛有很多的形式和方式……」
猛然聽到熟悉的聲音,姜厭郁依然閉著眼睛,卻感覺身體裡積蓄了一點力氣。
他內心有一點放鬆,像個躺在病床上多年的植物人初恢復意識一樣動了動手指,因為放鬆莫名產生的笑意積攢在了嘴角。
他已顧不及趙瞿好多彎彎繞繞之下才能吐露的真心言語,直接出聲打斷了他:「你現在還有空嗎?來我家給我送一束花毛茛可以嗎?」
姜厭郁的聲音嘶啞不成調,讓電話那頭的人霎時一頓。
不知道是否每一場高燒都會給人帶來生命即將消逝的錯覺,姜厭郁覺得現在是自己難得脆弱的時候,他難受得仿佛再無力說出些什麼,於是語氣也像十分不禮貌。
可他迫不及待地想要再見一眼媽媽的那束花,他從孩提長大到青年仍然想像著的那束花。
如果他死了,就讓這束花把他帶回媽媽身邊,如果他還活著,就請讓他再好好聞一聞媽媽曾聞過的香氣。
還好趙瞿此刻給他打來了電話,還好他從孩提時代一直想像著的就是趙瞿的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