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024-09-14 07:42:07
作者: 囊螢照夜
第23章
輕鬆的時間仿佛只有那麼一刻,回去路上姜厭郁把墨鏡還給了趙瞿,他們安靜地走著,那條人行道如來時一樣,紅綠燈始終有序的交替著,平等地讓所有人通過又禁行。
姜厭郁坐在趙瞿的車裡,看似不經意地望著對方。
趙瞿開著車,眉頭久違地舒展開來,盯著前方的面容有了些當初意氣飛揚的神色。
公園逐漸人多,各種各樣的人都有,他們只能坐一會兒就回來。
從平靜的地方重新走回喧囂之景,他覺得好不容易放鬆的心情也開始隨著建築車流繼續浮躁不定。
姜厭郁始終沒有辦法做到趙瞿這麼坦然自洽,也想不到趙瞿能夠做到分手之後還能夠這麼自然地把他當作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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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記得他們所有的戀愛細節,而且一想到接下來綜藝上的紛紛揚揚——
夢境消退過後,許多內容他都已經忘記,但是當時自己絕望無助的心情依然記得。
於是姜厭郁低頭試圖尋覓著什麼蛛絲馬跡,乾淨的車內有薰香和裝飾,卻沒有任何他能夠找到的答案,他只好問向趙瞿,像是關心道:「不抽菸嗎?」
趙瞿微愣,前方轉彎路口,他沒有看姜厭郁,握著方向盤低聲回答:「一開始就對煙排斥,所以沒有養成抽菸的習慣。」
這種排斥他知道是從而何來,隨著道路旁邊所有建築樹木倒退離開,姜厭郁感覺自己某一部分靈魂也隨之遺失。
他扯了扯嘴角,在臉上露出笑意,道:「好像咱們這種行業都少不了煙,應酬解乏,還能緩解情緒。」
雖然自己對於氣味敏感,但是時到今日,姜厭郁早已不再如當初那樣厭惡抽菸的人。
趙瞿覺察到姜厭郁的意思,突然踩了一下剎車,迅速驚起後面急促的鳴笛,緊接著那輛汽車超過他們,降下車窗的男人罵罵咧咧了一聲。
他沒管對方的辱罵,車窗始終關著,臉上也沒有什麼其他的情緒。
趙瞿轉過頭看了一眼姜厭郁瞬間驚怕的神色,甚至臉上還笑了笑,贊同道:「可能是你說的這樣吧。」
兩個人開始無言,趙瞿的眉頭重新攏起,盯緊了前方,姜厭郁也沒有再說話,等到汽車駛進小區時候,車內剩下一片沉默。
趙瞿利索起身下車,從後備箱中拿出東西,毫不費力地提著手上購置了許多物品的購物袋。
原本晴朗的天空逐漸漫上烏雲,像是要下雨的跡象,方才的陽光明媚仿佛一場假象。
姜厭郁的心中像是痛快又似其他,他並沒有上前,平靜地看著趙瞿率先走向電梯處。對方在等著電梯過來的時候回身看了一眼自己,而後繼續轉過身去看電梯數字。
他甚至連看著趙瞿背影的眼睛都感覺到有一點不舒服。
其實在他如今的印象中,抽菸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透過朦朧的煙圈,所有的俯視和冰冷都看不清楚,或者隔著煙霧,旁人也不會再注意到自己。
這才像是他和趙瞿重逢時候的模樣。
跳動的數字像是計時的秒表,掐算著二人漸近的距離。
等到姜厭郁走到趙瞿身邊,趙瞿的臉上已經恢復了正常的溫和。
他的情緒也已經恢復,定定地看著姜厭郁,仿佛閒心討論,臉上卻是很認真的神色:「反正今天下午你也沒有工作,中午我做飯,下午我們還可以一起做一些其他的事情,要是下雨的話,一起打遊戲也可以。」
趙瞿沒有和姜厭郁解釋剛才的煩躁是從何而來,也像是沒有察覺到他們公園內、車內情緒已經變化了許多次。
他的眉眼柔和真誠,只對姜厭郁談那些輕鬆的事情,像是小心翼翼地對待一顆易碎的少年心靈,生怕有什麼東西會打擊到他,進而使他逃避。
姜厭郁皺了皺眉頭,剛想要說些什麼,手機當中是一陣急促的鈴聲,屏幕顯示是一個外省的手機號碼,他內心疑惑,還是接起了電話。
那頭是一個約麼十幾歲的女孩聲音,帶著些外地的口音:「姜厭郁是嗎?」
對方語氣沒有多少禮貌的意思,姜厭郁微愣,還是回答:「你好,我是姜厭郁,請問你是哪位?」
沉默了片刻,手機那邊隨即爆發出了一陣劇烈的辱罵:「臥槽你媽的,傻逼星野,你們要是再發通稿買熱搜捆綁趙瞿一次,你們星野就立刻倒閉,聽清楚了沒有,滾!」
對方氣急敗壞,辱罵聲透過揚聲器傳出來,趙瞿在這邊聽見,臉色瞬間變得難看,伸手欲要拿過姜厭郁的手機和對面的人交流。
姜厭郁手機還放在耳朵邊上,被這聲音震得渾身一抖,擡手攔住趙瞿的動作。
他按小音量,立刻掛掉了電話。
姜厭郁目光還落在那串號碼上,沒等自己反應什麼,又是一個外地手機號碼打過來,隨著他不斷掛斷,接連不斷的簡訊提示出現,手機鈴聲也響徹不斷。
趙瞿眉頭越蹙越緊,接著拿出手機想要打給曲水,又被姜厭郁迅速地止住了動作。
電梯門打開,姜厭郁心境非常平穩,他接手拿過趙瞿手上的東西,看著對方道:「就送到這裡吧。」
趙瞿眸色不定,關切的情緒還在臉上,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姜厭郁的意思。
姜厭郁突然覺得自己很冷靜,他看著趙瞿認真道:「你如果不在意那些話語的話,給我一下午的時間,相信我,我自己能夠處理好。」
說出這句話其實費了姜厭郁很大的力氣,他只是在方才小女孩把自己罵得狗血淋頭的那一刻,現實和夢境交錯,那種強烈的不甘又突然蔓生上來。
在自己擅長的領域裡,他也是很優秀很有天賦的人,老師誇讚過他的容易領悟,同學們羨慕過他的作品拔尖。
姜厭郁看著趙瞿,他也是第一次收到手機信息轟炸網暴,能夠想像到網絡上如今提起趙瞿和星野或者趙瞿和姜厭郁,許多人該是有多麼的憎惡厭煩,乃至於忍不住人肉搜索攻擊他。
這種話語並不是十分難以接受,姜厭郁在心中甚至用過同樣的內容已經罵過自己無數遍,極力想掩飾抹平和趙瞿的過去像修飾一個錯誤。
可是趙瞿就站在自己旁邊,他們所有不為人知的戀愛親昵都真實的發生過,即便被人如何評價指摘也無法改變這個事實。
姜厭郁臉上做不出什麼表情,拿過趙瞿手中的東西率先進了電梯,而後關上電梯門,任由趙瞿神色複雜地看著自己。
他才發現這種惶恐不安的自我約束對他來說是一種多麼嚴重的傷害。
自己試圖畫出楚河漢界,用長期以來的自我傷害來試圖祈求命運災難能夠憐憫放過自己,其實歸根到底也不過是他到底還保留關於自己的期待。
所以在自己期盼的愛變成惡意加身的時候他可以立即迎戰,內心那個滿身盔甲無堅不摧的自己就可以把膽小懦弱萬箭加身的自己拉出深淵。
他隱藏至深的自我期待不允許和他無關的議論發酵,後果卻由他承擔。
即便那些人是打著為趙瞿好的名義。
電梯數字逐漸增加,姜厭郁不停地掛著電話,甚至來不及思考什麼,最後忍不住按住按鍵徹底關機。
等到回到家中,原本帶了一點溫馨的小屋重新歸於寂靜。
水族箱中熱帶魚渾不知事地遊動著,像是長在水中的極樂花。
姜厭郁重新打開手機,方才在趙瞿面前到底難以克制難堪,那些關於自己的陰暗咒罵不欲被他窺見分毫。
如今自己有了時間,姜厭郁細細地看著每一條內容,然後把它們截圖留證。
「趙瞿和姜家非親非故,麻煩有點良心的話不要帶我們哥哥上熱搜了哦。」
趙瞿是姜有為血緣關係的親生兒子,熱搜並不是他買的。
「趙瞿當初離開星野,貴公司眼淚都哭幹了吧,現在還捆綁趙瞿和星野有意思嗎?」
當初是和平解約,他親眼看著趙瞿離開都沒有掉眼淚,現在也沒有捆綁。
「姜厭郁,你的住址是xx路xx號吧,再讓我發現一次你帶趙瞿的名字出現我就要線下找你了,到時候別哭哦。」
地址是這裡,但是這是違法的行為,他遇到這種行為會立刻報警。
「姜厭郁死了,星野倒閉了。」
沒有的事情。
所有人身攻擊都已經被存了下來,姜厭郁梳理完信息,大致找到了源頭。
他打開手機,搜索趙瞿,果然跳出對方詞條當中有一個關於「趙瞿看星野的眼神」的熱搜。
底下大粉控評反對的聲音占滿了整個詞條廣場。
原來如此,姜厭郁心中部分困惑已經落定,接著他又望向搜索框,動了動手指搜索了「姜厭郁」幾個字。
最先跳出的是一個名字為「曲奇老婆」的發文,她帶了一張圖片,上面關於姜厭郁的家庭住址電話信息一應俱全。
對方的文字語氣十分冷靜:「星野和趙瞿解約了三年,星野抓著趙瞿蹭了三年,實在忍不了了,別的渠道得到的內容,需要自留。」
底下的評論「太太好厲害」「嗚嗚嗚太太好牛,有仇必報」,網絡名字或多或少也有一些關聯。
姜厭郁靜靜地看著這條博文,對方的動態頭像是趙瞿《假裝造夢》中的一個鏡頭。
青年在彈鋼琴的時候初遇女主角,他克制不住地盯著對方,笑得溫柔又縱容。
姜厭郁按下截圖,連帶著那個笑著的青年一起定格在圖片當中。
重新出了電梯之後原先站在外面的青年早已不在,姜厭郁從派出所報警回來已經到了下午,雨水淅淅瀝瀝地澆在小區的水泥地面上,偶爾有疾馳過去的車輛,濺起的水花飛躍又落下,似乎和平時的每一個雨天並沒有什麼不同。
可是明明今天早上還是陽光明媚,趙瞿還在他的身邊自由愜意地哼著不知名的歌。
姜厭郁收緊傘走進電梯,數字一點點往上跳動,他突然生出一種衝動,拿出手機搜索今天早上趙瞿唱過的那首歌曲。
一無所知的話題未必總是要忽略躲避,他沉淪在自我懷疑的泥塘當中太久,看見陌生的事物就要下意識否定來獲取安全感。
這件事情給了他些許勇氣。
他總是推開所有好奇和探究外界的可能,懼怕它們帶來的後果,他為什麼不試著聽一聽趙瞿到底想唱的是哪首歌呢?
它究竟好聽在哪裡,趙瞿又為什麼會喜歡它。
零星的歌詞到了現在的時間姜厭郁已經記不全,只好切換著關鍵詞一首又一首地瀏覽。
終於他的手指頓住,屏幕上那首《天梯》的歌詞每個字都清楚可見。
「千夫所指里誰理登不登對,仍挽手歷盡在世間興衰。」
在感人至深的故事裡,有情人為愛逃至深山,又為了愛用盡一生親手鑿刻下山的天梯。
似乎只要那個人在身邊,所有流言蜚語面前都問心無愧。
手機又跳出一條軟體上的提示,「趙瞿本人發文嚴正聲明…」
姜厭郁垂著眼睛,輕輕地點開了那條提示。
界面跳轉到了趙瞿本人的一條博文,他平日裡都是些GG宣傳,襯得這條微博少見的嚴肅認真。
「成年人可以為自己做的每件事情負責任,不要以愛我之名傷害我在意的人。我的過去從始至終都很值得我去珍惜,請不要傷害他和我。」
這是一篇嚴肅的解釋,這是一場誠懇的請求。
姜厭郁腦海當中突然跳出今天早上的那個畫面。
無人在意的相望中,趙瞿篤定地對他道:「我知道你沒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