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2024-09-14 07:41:57 作者: 囊螢照夜

  第16章

  趙瞿拉著姜厭郁手掌貼過來的手指微頓,掀起眼睫,靜靜地觀察著姜厭郁神色當中究竟有多少認真。

  姜厭郁沒有看他,嗓音有些悶,仍然堅持著開口:「趙瞿,其實我想過很多我們重逢的場景,可能你在某個宴會受人簇擁著,居高臨下看我狼狽落魄的樣子,然後再假裝陌生人尋常一樣路過,那種情景都比現在正常。」

  兩個人今日爭鋒相對或者曖昧含糊的氣氛蕩然無存,比起剛才方才問句直白挑明了趙瞿的心思,這句話語顯得溫和了許多,但是仍然讓人感覺到刻薄。

  姜厭郁抿了抿唇,想著這種情景忍不住笑了笑,不知不覺間,世故已經磨去了他許多稜角,單看現在的模樣也很難想像出他當初也是一個能夠不管不顧在大街對著姜有為車窗痛罵他冷漠自私只講利益的人。

  他原先真的是一個很肆意妄為的人。

  

  趙瞿往後微倚,平靜答道:「姜厭郁,你知道,我沒有落井下石的習慣。」

  姜厭郁眉毛皺起,擡眼對上趙瞿的目光,趙瞿的面容和三年前相比幾乎沒有多大的改變,陳述事實的時候神情十分認真,很容易就叫人信以為真。

  煩躁於他這種篤定旁人了解的語氣,姜厭郁辯駁的話語脫出而出:「我剛才只是舉個例子,趙瞿,我們已經分手了,當初你也很快同意的。」

  這句話說出來,雨夜的潮濕冰冷似乎再次襲來,可比起再次提起過去的沉重,姜厭郁一瞬間更多感覺到了釋然,是一種終於不用再提心弔膽偽裝著的輕鬆。

  然後接著又有一點兒難過,不過還好,他已經習慣了。

  車窗開了一半,外面偶然有行路人路過,司機察覺到他們氣氛不對,又似乎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言語,默默把車窗關上,心裡暗嘆了口氣,拿出手機刷起了短視頻。

  分手那晚那瓢潑一樣的雨,還有察覺到他們冷滯沉默氛圍在他們身邊不停打轉的萬一,像是低速快門拍攝的畫面,許多場景被拖動的搖晃模糊,他只能夠記得姜厭郁當時近乎哀求的眼神,直到現在想起還像是某一刻與現實顛倒不分的夢境。

  趙瞿陷入了思考,僵了片晌,再次擡起眼睛看向姜厭郁。

  該說的都已經說完了,姜厭郁沒準備再等待趙瞿說些什麼,起身準備下車。

  趙瞿眼神還是清亮,終於帶了一點歉意口吻道:「姜厭郁,今晚我原本以為你沒有準備禮物才會這樣說的,我明白你的意思,今天是我冒昧了,以後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出現。」

  目送姜厭郁走進單元樓,汽車再次駛動,司機把地址換到趙瞿所在的別墅區,這塊地方居住的人非富即貴,兼之剛才八卦不停往自己耳朵里冒。

  他一時間好奇心涌動,忍不住開口安慰后座的乘客:「人生其實就是這樣,不管經歷什麼風浪挫折到最後發現自己好好生活才是最重要的。」

  趙瞿此刻已經徹底倚靠了后座上,剛才雖說發燒是假,但是對著姜厭郁流露出來的虛弱難受卻到底有幾分真實。

  大腦因為連日的奔波疲累和思慮過多帶來一陣陣眩暈感讓他眼前發黑,幾乎不能夠聽清司機說了些什麼,只能閉著眼敷衍地應了一句「嗯。」

  手機在口袋中又發出震動,拿出後強烈的白光刺激得眼睛極為不適。

  趙瞿忍住情緒接起電話,王導的聲音帶著恭維:「趙總快到家了哈,今天趙總再次探班節目,我真是代表整個節目組感激趙總。」

  趙瞿皮笑肉不笑,腦海思緒依然紛爭作亂:「王導客氣了。」

  王導討好的笑聲從手機那頭傳過來,笑完之後又小心試探道:「趙總今天是和小姜總一起過來的?那天我和您說完宋遇和我們聊天談起小姜總今天會來看他公演後,沒想到您今天也過來了。」

  「早知道我們節目組也好好準備一下,好給您安排一下剪些鏡頭出來。」

  趙瞿聽出了對方的言外之意,姜厭郁冰冷的語氣還在耳邊揮之不去,思緒似乎又纏繞成了一根引線,仿佛下一秒就要引爆的趨勢,可在他的臉上也只是表現出更冷了一點。

  路口紅燈亮起,前面汽車突然急停,司機重重地踩了一下剎車,急忙衝著趙瞿道歉,口中冒出幾句帶著方言的抱怨,擡手划動地圖看了下路程,不小心切到了屏幕,和妻子女兒的合照設置成了壁紙。

  趙瞿慣力前傾,方才姜厭郁坐在旁邊的溫情感頃刻無存,他不經意掃過司機的動作,眉頭蹙緊,對著電話那頭道:「我今日是來看望朋友的,和姜總無關,只是偶然遇見罷了。」

  —

  《最強唱作人》在公演之後第二周就開始在平台播放,因為第一季的爆紅,第二季不僅業內持著看好態度,觀眾也是期盼已久,所以第一期預告片剛出,微博就上了好幾個熱搜。

  選手公司加油打氣的視頻也被傳了出來,網上各種評價言論都有,當然趙瞿視頻底下的評論量一騎絕塵。

  除此之外就是關於選手的議論,佐料平台迅速熱帖不斷,和微博一同發酵營銷,網絡世界能夠直觀展示的只有顏值,儘管未曾看見他們的唱作實力,通過小小的一張公式照,觀眾們已經給他們安排好了可以展現的人物弧光。

  得到播出消息的時候,姜厭郁正在和公司製片人商議新項目的事情,之前《金漆籠》拍攝事項山和放出意圖拍攝影視劇的風聲,網上原著粉絲吵得滿城風雨。

  對方這麼強勢的態度擺明了是要讓星野轉讓版權給他們。

  星野的製片人錢鶴杏是水島人,八十年代就來到了大陸,從小龍套一步步演到了主演,後來轉到幕後,見證九十年代港市電影的興起後,自己也經手製作了許多風靡一時的影視劇。

  後來他在姜有為的建議之下投身加入到了星野,再後來姜厭郁接手了星野。

  錢鶴杏很有把握熱度風向的眼光,除此之外的愛好就是抽菸,他坐在會議室里,嘴中吐出煙霧繚繞,眯著眼睛看著小說,手指了指大綱上的幾處文字:「要是真拍劇的話,這也不算個好劇本,這裡,還有這裡,都得大改。」

  現在流行快餐式閱讀,人們更習慣在碎片化的時間感受明顯的情緒體驗,於是爽文開始占據市場大流,作品講究在第一面就要掏出所有的愛恨情仇,很多時候邏輯和細節反而成了第二順位,自然許多追捧者為其消化詮釋。

  電視劇也是如此,只不過電視劇雖然也有觀眾代入,但更多是觀眾在第三視角的角度上直觀地觀看故事情節,相較於小說文字的情感感知變成了視覺上的觀察了解,有一處不合邏輯的瑕疵都會變成扎在喉嚨的一根魚刺,讓人開始懷疑接下來所有的走向。

  《金漆籠》是早年出名的爽文,人設爽,情節爽,讀起來大快人心,如今隨著人們觀念的進步,真要拍攝的話還有許多需要改動的地方。

  錢鶴杏前些年很拼,現在自己在別的地方也開了公司,姜厭郁也不敢多麻煩他。

  他實在受不了這個煙的味道,看著錢鶴杏把它批評的一無是處的樣子,忍著想要咳嗽的衝動逃了出去。

  臨走之際他拿走了那本書,姜厭郁微笑著說話,說聽完錢老師的意見果然發現有很多問題,要不然他仔細看看再思考拍劇的事情,一時半會就先不用再單獨討論了。

  會議室旁就是員工辦公室,辦公工位上的女生臉上暈著霞意,完全沒有看到姜厭郁的出現。

  現在工作不多,幾個人正興沖沖地相互交流《最強唱作人》的預告片:「哎呀,趙瞿真的好帥,恨不早生四五年,提前來到星野,那樣就可以看看趙影帝了,真的是我生君已老啊。」

  「什麼,人家才多大,你真願意一輩子是星野的打工命?不過我倒是覺得宋遇也好有氣質,網上都在誇他又帥又有錢,說是同事,我都沒怎麼在公司里見到過他。」

  她們討論得熱火朝天,有的人已經發現了姜厭郁的經過,神色頓時一變,重重咳嗽了聲試圖提醒她們,但是姜厭郁悄無聲息地經過那裡,沒有蓄意打擾她們的意思。

  心肺被會議室的煙霧嗆得生疼,再聽到趙瞿的消息對他來說已經少了一些驚心動魄。

  如果說之前那幾次和趙瞿見面是一種時時刻刻都要故作從容的勞累,那麼自那日和對方把話說清後,現在那種勞累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另外一種部分神思失蹤的空落感。

  儘管他知道自己那日的決定對他來說是正確無比的,他不可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即將陷入泥潭而不做自救措施。

  姜厭郁回到辦公室,猶豫著拿出手機,點開了熱搜上的節目組官博。

  那支預告片其實對他並沒有多大的吸引力,他往下划動屏幕,所有選手公司人員加油打氣的內容被合併到了一個視頻當中。

  自己當初錄製的時候好像稍微有點緊張了,也不知道視頻呈現出來最後是什麼樣子。

  姜厭郁這麼對他自己解釋著。

  手指點開視頻,趙瞿好看的一張臉出現在屏幕當中,他杏眼含笑,對待鏡頭已經習以為常:「大家好,我是趙瞿。」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