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8章
2024-09-14 07:41:22
作者: 春溪笛曉
第108章
江從魚狗狗祟祟地送走樓遠鈞,才去陪楊連山用早飯。
人老覺少,楊連山起得也早,見江從魚一大早找了過來,不由問道:「你今兒不用去上朝?」
江從魚道:「不用,現在不用天天上朝,不過一會要去戶部當值。」
一大群人齊刷刷站在那裡議事效率太低,現在上朝主要是大朝會,也就朔望日偶爾開開,平時都是樓遠鈞找人過去開有針對性的小型會議。
楊連山道:「也是,只有太祖那會兒才會那麼勤勉。」
江從魚不免維護樓遠鈞:「少些上朝又不是不勤勉,那麼多人杵在那裡討論,有幾個人敢真心實意提建議?這種沒什麼大用處的朝會偶爾開開就得了,還省了大夥起那麼早出門的功夫。」
楊連山沒聽出他話里話外那「樓遠鈞也是個勤勉明君」的意思,搖著頭說道:「你都多大的人了,還貪睡!」
江從魚道:「不管多大的人不都得好好睡?」
他想起李內侍說樓遠鈞最近睡不好,樓遠鈞昨晚也說自己睡不著,心裡不免有些擔憂。
江從魚三兩口解決手裡的包子,對楊連山說道:「我去戶部了,您有什麼事可以讓人去找我。」
楊連山道:「我能有什麼事非要去擾著你?你只管忙你的去。」
江從魚這才出門忙碌去。
楊連山在家中看了會書,踱著步子在這寬闊的大宅之中散起步來。
眾仆皆知江從魚對楊連山的看重,到哪兒都有人恭謹地伺候著,他們無論男女都在府中學堂讀過書,舉止與談吐便透出點兒不同來。
楊連山與他們聊了一路,心中愈發滿意起來。知曉江從魚忙碌之餘不忘先師所說的「有教無類」,比得知江從魚升任戶部侍郎還叫他高興。
一行人不知不覺便走到了校場,校場之中有群侍衛打扮的人在操練,為首的不是別人,正是阿麟。
楊連山看著那身姿挺拔的年輕人,很快便想起沈鶴溪說的「去北狄還帶回個奴隸」。
許是因為他母親算是宗室女的緣故,這人看起來與當今聖上樓遠鈞有點相像,楊連山看得又是一咯噔。
轉念想到這人算是邊境守將之子,隨父母淪落北狄二十餘年,身世也算是頗為淒涼。若是江從魚能給他謀個出路,也算是給他母親在天之靈一點慰藉。
這麼好一件事傳到別人嘴裡卻變了味,連他這個當老師的都受了影響覺得自家學生往家裡藏了一堆美男子,可見外面的流言蜚語會怎麼傳了。
江從魚拉著戶部尚書等人開了一整天的大會小會,爭取做好所有前期準備工作,年後一開印就能著手落實那一項項大魏經濟發展計劃。
等江從魚忙活完回到家,見到楊連山在親自給他煮紅燒魚,心裡感動得稀里糊塗,只覺有老師的孩子像塊寶。
楊連山在旁看他風捲殘雲似的把大半條魚全吃光了,不免說道:「慢些吃,又沒人和你搶,你那掌廚的做的菜比這好吃多了。」
江從魚夸道:「在我心裡,您做的魚最好吃!」
楊連山等他吃飽喝足,又煮了茶與他相對而坐,一副要來個促膝長談的鄭重模樣。
江從魚頓時警惕起來,難道他老師這是先禮後兵,先給他吃頓好的,而後來個「你不成親我就把你逐出師門」之類的威脅。
「老師……」
江從魚小心翼翼地開口喊。
楊連山被他喊得頓了頓,過了一會才給江從魚斟了盞茶,說道:「你長大了,我沒理由再作你的主。你若是當真不喜歡女子,直接與我講,我往後便不逼著你成親了。」
江從魚沒想到楊連山會這麼說,有些疑心楊連山是不是想誆他坦白。
他往楊連山左右瞟了瞟。
楊連山道:「你那是什麼眼神?!」
江從魚相當誠實:「看你有沒有藏著雞毛撣子什麼的。」
楊連山:「……」
本來是沒藏的,現在想去找了。
楊連山道:「你當真無心成親,我難道還非要你娶別人家閨女進門守活寡不成?那不是結親,是結仇!」
江從魚聽楊連山是真心實意這麼說的,反倒有些踟躕起來。
他這幾年與樓遠鈞有點什麼矛盾都只能私底下與陵遊說,陵游好幾次都明著說他不想聽了,他還因為沒人能訴說非要給陵游講。
回想起來,他著實有些過分,因為陵游是唯一知道他與樓遠鈞那些事的朋友。
只是這事真的可以跟楊連山實話實說嗎?
楊連山是看著江從魚長大的,一看江從魚那猶豫不決的表情,就知道外面的流言至少說中了一半。
這小子確實好南風。
楊連山一顆心直直地往下沉,臉也板了起來:「這裡只有我們師生二人在場,說實話有那麼難嗎?我這個當老師的,往後還得從外頭的流言蜚語裡揣度你的想法是嗎?」
江從魚見楊連山生氣了,忙說道:「我不是想瞞著您,就是不知道該怎麼跟您說。」
楊連山道:「實話實說。」
江從魚只能如實交代:「我不想和女孩兒成親,我喜歡的人是男的。」
楊連山從他嘴裡得了準話,也不知該氣惱他走了歪路,還是該慨嘆「果不其然」。
他算是比較開明的人,過了一會便說道:「你既有喜歡的人,那與旁人往來時便要注意些,別再見到個好看的人就往別人身邊湊,更別隨隨便便把人往家裡帶。」
江從魚:。
他在外頭到底是怎麼個形象?
仔細一想,他確實交了不少好看的朋友,樓遠鈞時常抱醋狂飲也跟這事兒有關。
樓遠鈞本就不容易信任人,再看他跟這個好、跟那個也好,自是更加怏怏不樂。只是此前樓遠鈞掩飾得很好,最多也只在床榻上表現出來而已,平時從不攔著他與旁人往來。
若非這人失了這幾年的記憶,當著他的面打開了那個堆滿「記錄」的密室,他都不知曉這人背地裡有多耿耿於懷。
江從魚老老實實聽訓:「我知道的。」
楊連山道:「若是方便的話,帶他來見見我。」他今天把府里這些人看了個遍,沒瞧出哪個可能與江從魚有那種關係,江從魚所說的心上人顯然不在其中。
江從魚沒想到直接就談到了帶人來見楊連山。
他剛想推拒此事,又想起樓遠鈞昨天說的「你嫌棄朕」之類的酸話。
江從魚說道:「我先跟他商量商量。」
楊連山見他這猶豫不決的態度,心裡不免更加擔憂。他說道:「只是見個面而已,你們若是做好了攜手一生的準備,我斷不會做那棒打鴛鴦的惡人。」
江從魚用力點頭。
楊連山知道他需要點時間緩和緩和,擺擺手說:「你回去吧。」
江從魚一溜煙跑了。
等他撒丫子跑回主院,才知曉樓遠鈞又來了。
剛才師徒倆討論著的人一下子出現在眼前,江從魚也不知自己心裡是驚還是喜。
昨天樓遠鈞也是這麼早過來的嗎?就這麼一個人干坐著等到他從客院那邊回來?
樓遠鈞是不是也想……以他戀人的身份光明正大地出現在楊連山面前?
只是見他不願意向楊連山坦白,樓遠鈞才一次都沒提過,只在楊連山面前以師兄身份自居,堂堂一國之尊對著楊連山一口一個師叔。
江從魚坐到樓遠鈞身邊問:「你今晚這麼早就睡不著了?」
樓遠鈞瞧了江從魚一眼,笑著答道:「知道今晚肯定睡不著,所以直接來找你了。」他見江從魚神色不對,沒急著把人往懷裡帶,而是關心地問,「是遇到什麼難事了嗎?」
江從魚說:「是挺難的。」他思來想去還是說了實話,「老師說他想見見你……就是,作為我戀人的那種。」
只是他們現在這種情況,江從魚也不確定樓遠鈞想不想以這個身份去見楊連山。
樓遠鈞問:「現在嗎?」
江從魚摁住樓遠鈞:「不是現在,哪有大晚上就這麼去見面的!」
樓遠鈞道:「確實,第一次上門的話得正式些,得提前約好日期再帶上禮物過來。」
江從魚道:「也不用這么正經……」
他們又不是要談婚論嫁,哪需要講那麼多虛禮。
樓遠鈞道:「那朕過幾日來跟你們一起過小年。」
江從魚算算日期,還有六七天,正好可以緩衝緩衝。他說道:「好,就約在小年那天。」
樓遠鈞問:「以前朕見過你老師嗎?」
江從魚說:「見過的,只不過也就見過那麼幾回,他應當不會瞧出什麼來。」
樓遠鈞問:「那以前朕是怎麼稱呼他的?」
江從魚道:「你喊師叔。」
樓遠鈞把江從魚抱起來,邊抱著江從魚往床邊走邊繼續問:「那朕該喊你師弟?」
江從魚還沒來得及回答,樓遠鈞又改了口:「可朕還是想喊你師兄。」他把江從魚牢牢抵到床上,「以後朕在床上喊你師兄,在床下喊你師弟,怎麼樣?」
這樣的親密讓江從魚鼻子有點酸,他委屈地轉過頭避開樓遠鈞將要復上來的吻:「你以前在我面前都不稱朕的。」
他們之間的事情都沒完全理清楚,他怎麼好把樓遠鈞往老師面前帶。
樓遠鈞看著江從魚微紅的眼眶,一顆心也莫名跟著難受起來。
對他而言江從魚是「陌生」的戀人,他對江從魚而言何嘗又不是。
明明是最熟悉也最親近的枕邊人,他卻非要江從魚把現在的他和從前的他區分開來,非要在兩人最親密無間的時候反覆喊那一聲聲的「師兄」。
他越是這樣,江從魚只會越想念從前。
樓遠鈞想明白了這一點,當即絕口不提「朕」與「師兄」兩個詞兒,只耐心哄著江從魚給他親。
江從魚本就心軟得很,自是沒堅持多久又與樓遠鈞吻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