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2024-09-14 07:39:04 作者: 春溪笛曉

  第21章

  送走了柳棲桐,江從魚就要與樓遠鈞繼續分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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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江從魚要把值錢的賞賜全扒拉到自己面前,樓遠鈞捏著他發尾笑問:「得了點好東西就全分給我,你是覺得我連養活自己的本事都沒有?」

  江從魚忙說道:「我沒有這個意思!我只是覺得我手頭已經有許多好東西,怕你沒有。」

  樓遠鈞道:「這就覺得多了嗎?」他還是把江從魚的發尾輕輕攥在手裡,維持著兩人挨在一起的親近姿勢,瞧著像是把人困在懷裡似的。見江從魚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樓遠鈞輕笑,「很多人都覺得自己擁有的太少了,永遠都不知滿足。」

  就像何家人說是要給他過生辰,實則話里話外總在說自己的爵不夠高官不夠大,連御賜的宅子也覺得住不下他們一家子人。可見人心怎麼會有滿足的時候?

  江從魚察覺樓遠鈞眸底有些沉鬱,只當他又在自傷身世。他說道:「可能我才剛到京師陛下便給了我那麼多賞賜,所以我才不覺得缺什麼吧。何況有好東西理當是要分給親近的人的,自己一個人享用有什麼意思?」

  樓遠鈞凝視著他。

  江從魚見他似是被說動了,繼續眉飛色舞地勸道:「你這次與我分了,我讀書做事都更有勁頭,下回說不準能掙來更多寶貝!」

  樓遠鈞笑道:「好,我下回得了好東西也分給你。」

  江從魚道:「不用不用,你攢著給自己成家立業,將來我也好去找你玩。」

  不待樓遠鈞多言,他已經給樓遠鈞分起東西來,大抵是所有東西都一人一半的分法。

  等瞧見兩匹白地明光錦,他也分了一匹給樓遠鈞,說是拿來做夏天的褲子正好,配什麼衣裳都好看,摸起來感覺還挺涼快的。

  樓遠鈞命人安排賞賜時並沒有特別叮囑什麼,也不覺得這些賞給幾個國子監新生的東西有多少。可聽著江從魚一樣樣地數過去,樓遠鈞不由多看了幾眼那些自己不曾多給半個眼神的玩意。

  就這麼點賞賜,值得江從魚這麼高興嗎?

  樓遠鈞跟著江從魚摸了摸,發現這布料確實薄而不透、輕軟涼滑,穿在江從魚身上應當很不錯。

  樓遠鈞笑道:「我每月也有不少布匹可以支取,你留著自己多做兩身貼身衣裳就好。」

  江從魚一向不會勉強別人,即便是好意也得看別人需不需要、樂不樂意才是,不帶強行要別人接受的!他點著頭說道:「那我讓人做兩身適合你穿的放著備用,上回林伯給你準備的就有點小了。」

  有樓遠鈞相伴,江從魚快活到不行,兩人自是又一同共浴共眠,絲毫沒有因為十幾日沒見面而生疏。

  恰恰是因為十餘日不見,江從魚只覺有說不完的話要跟樓遠鈞講,一直到夜闌深靜他才有點不好意思地慚愧起來:「我是不是話太多了?你會不會覺得我很煩人?」

  樓遠鈞倚在枕上看著江從魚近在咫尺的眉眼,口中笑應:「我怎麼會覺得煩?平時很少有人這樣與我說話,他們大都遠著我。」

  這是大實話,沒有一個人敢像江從魚這樣與他同床共枕。

  樓遠鈞邊說話邊伸手幫江從魚撥開一縷落到頰邊的烏髮。他本來只是想看看自己能接受江從魚靠近自己到什麼程度,如今不知怎地竟覺得一直這樣也挺好。

  就這樣讓江從魚毫無保留地親近自己,由衷把自己當做是世上獨一無二的兄長,彼此間再怎麼親密無間的事都可以做。

  「就怕你以後也會與他們一樣疏遠我。」

  樓遠鈞說道,聲音輕得像是才出口便散在幽幽夜色之中。

  這不是樓遠鈞第一次說這種話了,江從魚聽得還是莫名有些揪心,馬上抓著樓遠鈞的手保證道:「我肯定不會的!」

  樓遠鈞「嗯」了一聲,也不知是信了還是沒信。

  江從魚正鬱悶著,又聽樓遠鈞問他:「你與何子言他們一起睡的時候,是不是也會說話說到這麼晚?」

  江從魚說道:「沒有的,我們很快就會睡著了。」

  他還和樓遠鈞說起自己上次拜託過何子言幾人注意一下他的睡相,這半個月來他從來沒有滾到何子言或者韓恕懷裡去的情況!

  江從魚信誓旦旦:「我們睡了吧,這次我保證不會再睡到你那邊去。」

  樓遠鈞道:「那要是我又不小心睡到你那邊去呢?」

  江從魚大方地道:「沒事,又壓不壞我,你想怎麼睡就怎麼睡!」

  樓遠鈞便依著他的意思合上眼。

  等到江從魚的呼吸變得均勻綿長,他才又擡起手輕輕捏住江從魚的耳朵。

  他有一下沒一下地就著那漂亮的耳垂撚動了好一會,很快便與江從魚一同墜入夢鄉。

  翌日江從魚醒來的時候,感覺耳朵痒痒的。他動了動腦袋,發現自己撞到了什麼東西。

  江從魚糊裡糊塗地睜開惺忪的睡眼,擡頭想看清自己撞哪兒了,唇卻不小心從上頭劃了過去。這下江從魚徹底醒了,赫然發現自己剛才碰到了樓遠鈞的喉結。

  不消說,兩人又是緊挨在一起睡了一晚。

  江從魚覺得這應當不是自己的問題,而是樓遠鈞的問題。可想到樓遠鈞都已經道過幾次歉了,他若是再提一次倒顯得是在嫌棄人似的。

  正思量間,樓遠鈞也醒了。

  他坐起身來與江從魚拉開了一段距離,瞧著仿佛為自己睡著後的逾越慚愧不已。

  江從魚立刻不再關心到底是誰睡相不好,高高興興地與樓遠鈞打招呼:「早啊。」他一邊說一邊起身套上自己的衣裳,喊樓遠鈞一起去洗漱吃早飯。

  樓遠鈞笑了笑,依著他的意思起身,一副什麼事都聽江從魚安排的模樣。

  早飯過後,林伯給他們送來盤桔子。

  江從魚正與樓遠鈞說著話,瞥見那桔子鮮亮可愛,順手剝了一個往嘴裡送了一瓣。不想這桔子竟是酸的,酸得他臉都快皺成一團了。

  這還是樓遠鈞第一次看到人把酸字直接寫臉上的。他好奇地從江從魚遞給他的那半桔子上取了一瓣,也送進嘴裡嘗了嘗味道。

  江從魚見狀忙說道:「你別吃,這是酸的!」

  樓遠鈞臉色分毫沒變,就那麼把那瓣桔子給吃了進去。見江從魚一臉不敢置信地看著自己,他輕笑道:「我嘗不太出味道,不管是酸的還是甜的、苦的還是鹹的,對我來說都差不多。」

  江從魚道:「那怎麼可能?那你吃飯豈不是沒有味道?」

  樓遠鈞道:「吃飯不過是為了飽腹而已,味道如何並不重要。」

  江從魚道:「怎麼會不重要,那麼多好吃的你都嘗不出味道,想想就難受得很!你沒有找大夫看過嗎?這樣可不行,怎麼都得想辦法治好。」

  樓遠鈞道:「我都習慣了,除了這麼個毛病以外我什麼事都沒有。」

  江從魚問:「你是從小就這樣的嗎?小時候就嘗不出來?」

  樓遠鈞不太喜歡回憶從前的事,過了好一會才說道:「小時候應當是能嘗到味道的吧,過去太久了,我已經不記得了。而且那時候也沒什麼好吃的,很多時候連粥飯都是餿的,不吃便得餓著……」即便是說起最艱難的那段時光,樓遠鈞的聲音仍是帶著幾分笑,「那時候舌頭太靈活反倒不好。」

  江從魚聽後只覺樓遠鈞那些豬狗不如的親人真不是東西,他在村中的日子雖不算富裕,卻也絕不至於連飯都不給他吃飽。

  樓遠鈞可是活生生的人,他們為什麼要這樣對待他?

  江從魚忙拉著樓遠鈞的手說道:「我都知道了,你不必說了。」他聽著樓遠鈞含笑說著往事,只覺比自己受折磨還難受,得經歷了多少磨難才能笑著提起這些過往?

  樓遠鈞輕輕回握江從魚的手。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你不用放在心上。」

  「有時我看著你吃東西吃得香,就覺得自己好像也嘗到了味道。」

  就像剛才那樣,江從魚嘗到了酸桔子,便叫他也知曉了它是怎麼個酸法。

  江從魚聽樓遠鈞還反過來安慰自己,只覺心裡愈發難受了,不由責怪自己為什麼非要打破沙鍋問到底。他說道:「那以後我嘗到好吃的回頭都給你捎一份,我們一起吃!」

  樓遠鈞笑道:「好。」

  兩人挨在一起說了許久的話,直至有人過來通傳說江從魚同窗過來了,樓遠鈞才起身說自己要辦事去。

  江從魚把人送走了,便去校場那邊與韓恕他們會合,一群人歡聲笑語地練習了半天騎射,又圍坐在一起讀書以及看邸報,了解朝堂近來發生的大事。

  聊到酣暢處,連平時話不多的鄒迎等人都忍不住爭相發表自己的看法,很有點指點江山、揮斥方遒的少年意氣。

  一起讀報這件事也是江從魚提議的。

  不久前柳棲桐上書說提議給他們這些國子監監生多些歷練機會,說不準以後真有可能施行下來。

  江從魚覺得機會是留給有準備的人的,他們不能兩耳不聞窗外事,整天只顧著死讀書。所以他讓林伯安排人手每天去把邸報抄回來,休沐日便在自己家召開「讀報大會」。

  直至熱熱鬧鬧地聚餐結束,江從魚才想起要給樓遠鈞裁衣的事。

  他忙找上林伯,將記著樓遠鈞身量的條子給了出去,特意叮囑林伯用那兩匹剛賜下的明光錦給他和樓遠鈞做裡衣。

  這是他們昨天說好的事,可不能給忘記了!

  要不然以樓遠鈞那愛多想的性格,說不準又要暗自覺得他不看重他們之間的情誼了。

  江從魚的殷殷叮囑讓林伯聽得一陣沉默。

  怎麼賞下兩匹布,陛下自己還要占一匹?

  這不是欺負江從魚什麼都不知道嗎?

  瞧見江從魚說得一臉鄭重,林伯心裡憋得慌。

  轉念一想,庫房裡多得是綾羅綢緞,那也全都是樓遠鈞賞賜的,林伯才沒多說什麼,只問江從魚要不要把那些布匹也用起來。

  江從魚都沒怎麼去庫房看過,一聽自己還有許多布料沒用上,便讓林伯給自己相熟的人都裁了兩身衣裳。說不準他們也要過來小住呢!

  至於尺碼什麼的,他基本能目測個大概,只要做得稍寬一些就不至於穿不上。

  林伯:?

  行吧,看來以後他們府上應當會很熱鬧。

  主僕二人商議好了,林伯便一路送江從魚他們到大門處,立在那兒目送江從魚被友人們簇擁著走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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