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之伊甸(下)
2024-09-14 06:56:35
作者: 四隻鱷
東之伊甸(下)
謝之殃是深淵裡的第三個人形土著。
第一個是深淵的女兒, 遲念,第二個是遲念創造的遲欲,第三個就是他。
他大概是三個人里最接近人的那一個,因為他身體裡含有三分之一的人類成分。
他是在捕獵的時候被遲欲發現的。
用人形態做誘餌, 然後用蛇的毒素麻痹靠近的人, 再用狼的爪子撕碎軀體——大概就是這樣的一個流程。
對於偽裝成受傷的人類這件事, 他已經駕輕就熟。
可是遲欲卻是第一次近距離地看到受傷的人類,他不像別人一樣有占據他財物或者趁火打劫向傷者出價的想法。
他只是蹦蹦跳跳地,從謝之殃面前經過了。
哦, 那個時候, 謝之殃還沒有名字。
但是人們稱呼他為「殃」。
因為他是一場註定的災禍。
試想一下, 人和狼和蛇的屍體,在冥河的永生之力和蛇毒的混合作用下, 竟然造就出了一個新生的怪物——不論他做了什麼, 他都是一場災禍,尤其是對人類而言。
深淵裡的冒險者們彼此心照不宣, 有了一個約定:摘取蘋果先不談, 但是遇到「殃」,一定要殺死他。
他是禍亂人倫的怪物,多活一天, 深淵裡的人類文明就崩塌一寸。
而「殃」也沒有愧對人們對他的討伐,他遵循本能狩獵。
說不清楚這種本能是來自於誰:是那個孤身砍樹的少年, 還是那頭善於偽裝的巨蛇, 或者是那頭有些聰明但是不夠聰明的狼?
「殃」沒有以上任何一種生物的記憶,他是完全的新生命, 但是他的新生來自於死亡和腐敗,在屍體上開出的花不可避免地帶有血的色彩, 於是他也不可避免地殘存一些獸類本能。
以及對人類的憎恨。
深淵生物大多性格溫和。
捕獵是要捕獵的,但是溫和也是溫和的。
如果吃飽,就是有人從它們面前經過,它們也不會有任何攻擊行為。甚至有時候它們在餓肚子,但是也不會隨意對人發起攻擊。
它們只在自己覺得需要的時候去捕獵,或者在有人試圖摘取蘋果的時候。
蘋果樹是深淵的女兒遲念的所有物,於是屬於所有深淵生物。
它們默契地有了一個心照不宣的約定:除了遲念之外,誰都不能率先摘下蘋果。
人類也不例外。
於是這棵蘋果樹,這麼多年,只有一顆蘋果被摘下。
那顆血紅色的蘋果被遲念嵌入一個孩子的胸膛,成為了健康的、跳動的心臟。
「殃」從遲欲身上嗅到了迷人的蘋果香氣。
不知道為什麼,犬齒有一些發癢,就好像身體回憶起了盤懸樹杈之上舔舐蘋果的日子似的。
真可惜,遲念摘下了一顆被蛇咬過的壞蘋果。
她會為此後悔的。
蛇毒在蘋果里緩慢流淌,那顆心臟仍然在健康地跳動。
遲欲經過了偽裝成傷者的「殃」的身側,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在撿拾冒險者掉落的匕首。
遲念告訴他,有一種了不起的職業叫做工匠。
他想當一個工匠,為遲念打造一個了不起的物件出來。
材料是白骨——森森白骨是深淵最不缺的東西。
工具是匕首——遲欲曾經試圖使用自己的骨頭來打磨一顆骷髏頭,但是效果不太好,而且遲念說,他身體裡的骨頭非常漂亮,不該用來打磨某個東西或者被打磨。
於是遲欲把自己的肋骨塞回身體,等到血肉癒合。
他開始追逐冒險者的腳步,撿拾他們掉落的匕首。
遲欲觀察過了,小小的匕首是冒險者必備的物品,但是它又不是那麼重要,比起盔甲、寶劍或者金幣毒藥,匕首是最不重要的一樣東西。
那些屍體旁邊散落的遺物總是被掃蕩一空,唯有匕首,被污泥掩蓋,永遠留在了主人的埋骨之地。
遲念說,死去的人類會被固定埋葬在某地,人們會插一個東西進去做記號,記住這個地方埋的是誰。
那個插進去做記號的東西叫做墓碑。
那麼在深淵,那些匕首,大概就是一種墓碑。
遲欲可以從匕首上看出這個人的生平。
遲念說這是得益於他有一雙明亮的眼睛。
遲欲不太清楚這和眼睛有什麼關係,遲念就沒有眼睛——她在自己空洞的眼眶裡裝了橙紅色的水晶,她說,那是人類黎明時候太陽點燃世界的色彩。
啊,黎明,太陽。
那都是深淵裡沒有的東西。
但是如果遲欲想要看,可以去請求遲念,假如遲念心情很好,就會為他演示人類世界的一切是如何發生的,包括黎明在內。
在深淵裡,遲念是無所不能的。
所以即使她沒有眼睛也能「看見」一切。
遲欲和她不一樣。
遲欲從誕生開始就沒法發出聲音,沒有聲音,所以他不能說「說」任何話。
但是好在他從一開始就不會說話,也不知道會說話是什麼感覺。
因此他習慣了沉默。
謝之殃還是「殃」的時候,一開始,他並不知道遲欲不會說話、甚至不能發出聲音。
因為他聽不見。
真是怪了,他有兩雙耳朵,一對耳石,卻聽不見任何人講話。
人們談論他,為他取名「殃」。
他聽不到,遲念告訴了他。
遲念無所不能,自然也能讓聽不到聲音的生物「聽」到她想說的話。
而她是不會撒謊的。
深淵的女兒,言出必行,令行禁止。
她的語言對於深淵和深淵內的所有活物來說就是一條鐵律。
因此即使是謊言,她說出口就會成為真實。
所以遲念永遠不會說謊。
謝之殃不知道遲欲發不出聲音,遲欲也不知道謝之殃聽不到聲音。
因為他們沒有任何接觸或者交流。
因為遲欲的到來,謝之殃沒有辦法再裝死——人們把他們看做同伴。
有同伴的人的東西是不好爭搶的。
於是人們遠遠避開。
最簡單高效的捕獵方式就這樣作廢了。
謝之殃睜開眼,盯著跪趴在地面尋找稀泥中的匕首的遲欲。
遲欲簡直是風吹一樣地長大,不就欠他還是一個蹣跚的幼兒,現在已經是一個身形修長的少年。
他俯身,側著臉,貼近地面,神色專注地傾聽泥地的呼吸聲,白皙的臉頰沾染上河灘邊的污泥,眼睛卻依舊是水洗了一般的澄澈。
謝之殃花了很多時間來注視他。
深淵裡的一切都是漫長而無意義的,不論是外來的冒險者還是自深淵誕生的原住民,大家都是懶散又頹廢的。
遲欲是這裡面唯一一個走路帶蹦的玩意兒。
真不知道一天有什麼好開心的。
可能因為他姐姐是遲念吧。
作為最強戰力的附屬品,這個深淵裡沒有任何人或生物可以傷害他。
謝之殃其實很好奇,遲念為什麼要創造一個這麼人畜無害的小玩意兒養著。
以遲念的能力,她完全可以創造出一個讓深淵所有怪物都膽寒戰慄的最強戰力,比如噴火的大恐龍什麼的——
那些外來的冒險者教給了深淵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遲念完全可以創造出比人類畏懼的頂端更可怕的怪物,但是她沒有。
她只是創造出了一個和自己外形相似,但是又有些不同的、沒有任何特殊之處的、像是人類的這麼一個東西。
謝之殃搞不懂她。
也許只是為了解悶,對於無所不能的深淵的女兒而言,一個笨拙到連走路都可能因為太著急而摔跤的小玩具是很難想像的吧?
也許,遲念想要的就是這種愚蠢。
又過了很久,「殃」才意識到,自己才是最愚蠢的那個人。
遲念只不過創造出了一個平凡普通的人類?
遲念竟然創造出了一個平凡普通的人類!
遲念要的就是一個平凡普通的人人類——只有創世的神,才擁有創造人類的能力。
遲念在實驗。
遲欲就是她的第一個試驗品。
遲念偶爾會教導遲欲一些關於人類的東西,比如常識,又或者情感。
前者是很好懂的,後者有些難以理解。
「殃」在一旁偷聽。
遲念的教導是他為數不多能「聽」到的聲音之一。
他比遲欲這個笨蛋學得更快,知識吸收得也更好。
可能是因為他已經是一個完整的生命體,而遲欲還是一個孩子。
所以學習能力有一定差距。
也可能是因為遲欲總是莫名其妙就走神,被一隻晃晃悠悠飛過眼前的吸血蝴蝶奪走全部注意力。
那隻吸血蝴蝶晃晃悠悠落在了角落裡的謝之殃的臉頰。蝶翅遮擋了他大半的視線。
他一驚,不敢鬧出太大的動靜。
然後,隔著一扇斑斕的蝶翅,他看到遲欲轉過頭,盯著他。
遲欲對他笑了一下。
那真是一個醜陋又怪異的笑容,謝之殃想。
然後面頰一痛。
蝴蝶洗完血、饜足地飛走了,只在他一側眼下的位置留下了兩顆小小的血洞。
遠遠看去,像是眼下兩枚朱紅的小痣。
後來又過了很久,那個痕跡才癒合然後消退。
也許是因為那顆蘋果被曾經的「謝之殃」咬過。
謝之殃記不清楚那蘋果是被蛇咬的,還是被自己咬的——總之,遲念隨手一摘,摘下了那顆被咬過的蘋果放入了遲欲的胸口。
於是遲欲的心裡有謝之殃身體的一部分。
謝之殃現在依然還在使用那成分相同毒液來捕獵呢,所以那毒液當然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因為心臟里有毒液留存,可能是這個東西存在的緣故,遲欲對謝之殃有一種天然的親近。
當然,這是和別人比起來。
深淵裡的那些冒險者中不乏有對這個神秘的少年產生興趣的人,但是遲欲總是神出鬼沒,像是一陣風一樣來無影去無蹤,沒有人能抓住他。
但是這縷清風會自己落到謝之殃身邊來。
除了毒液的吸引因素之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那就是深淵裡的原住民里只有他們三個是人類的形態——
從外表上開,謝之殃的外形上沒有一絲屬於野獸的痕跡。
指甲是圓潤透明的,皮膚是光滑沒有鱗片的,體溫也是熱的。
就連犬牙,在他收斂自己的時候,也不會尖銳到滲出毒液。
他看上去就像是遲欲的同齡人,一個普通的、有些漂亮的人類少年。
那個叫做「些姜」的黑髮少年以前大概就長這個樣子吧。
遲欲挨著他坐下的時候,謝之殃條件反射地想要偽裝成和善親切的人——
只是笑容還沒有來得及展開,遲欲就打了個無聲的哈切,然後躺在他膝蓋上睡著了。
在人類交往這方面,遲念教過,遲欲聽過,但是只有謝之殃記得。
不過這一套東西在深淵並不適用。
你不可能去對遲念笑一笑說你好,遲欲則是倒地就睡,不會聽你把話說話——謝之殃不太明白自己那麼努力學習是為了什麼。
這些東西根本排不上用場!
深淵裡只有他們三個人!
謝之殃這時候還沒有意識到,自己無意識地把外來的冒險者們都劃分到了與自己和遲欲遲念相對的另一個單獨的陣營里。
他把自己和遲欲遲念,三個人看做是一邊的。
所以,當後來,謝之殃被外來者慫恿著離開深淵的時候,他其實已經成為背叛者。
這個背叛者的評判標準,在他自己的心中。
遲欲越來越像人了,謝之殃也是。
外來者越來越多,遲念獲得的知識也越來越多,她能教給遲欲的也越來越多。
遲念開始嘗試把遲欲放進冒險者之中,讓他混入人群,偽裝成為一個普通的人類。
一開始,他的裝扮蹩腳,又因為不能說話,而顯得有別於他人,為人處世也天真怪異,讓人發笑。
但是很快,遲欲就變得如魚得水,他怪異的部分成為了他的特色,他的不尋常讓自己在冒險者當中獨樹一幟。
很快,遲欲甚至受人追捧,成為了「討伐深淵魔物」的志願軍里的核心人物。
遲念在一旁「看」得發笑。
謝之殃心中卻有些微妙——他還沒有學到有關於這種情感的課程,因此說不清楚這種感覺到底是什麼東西。
如果非要讓他描述形容的話,那就是有人偷走了他的蘋果。
遲念曾經怎麼幹過,她擅自摘下了那顆被謝之殃做了標記、留下齒痕和毒液的蘋果。
但是比起那時候,現在這種感覺更加強烈。
蘋果是不一定百分百能摘下歸自己所有的。
但是遲欲……遲欲難道不是一定會來到自己身邊的嗎?
謝之殃陷入了偏執的焦慮之中。
他於是也來到了人群之中。
人是需要自我介紹的。
一個名字,讓大家知道他是誰,但是他不可能告訴大家自己叫做「殃」。
環顧四周,在眾人不信任的目光里,他的視線落在遲欲的臉上。
遲欲看著他,不做聲地走到他身邊,像是要給他勇氣似地,勾住他的尾指。
他面露微笑:「謝之殃。」
他「聽」到自己的聲音不卑不亢道:「我叫謝之殃。、。」
聽不見聲音又怎麼樣?遲欲是個啞巴,也不影響他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說——通過振臂和請人代為朗誦的方式——
謝之殃扮演起人類比遲欲更加成功。
他幾乎是完美的。
外表英俊,談吐風趣,彬彬有禮,慷慨大方,勇敢無畏,樂於助人。
他做到了遲欲能做到的所有事,而且沒有暴露自己的殘缺。
謝之殃的眼睛,那雙漆黑的,有著獸的屬性的眼睛每時每刻沒分都在關注著周圍的人群,觀察他們的嘴型、表情和肢體動作。
謝之殃無師自通地領悟到了一點:當人們說話的時候,從嘴裡說出來的話,是最淺顯無用的部分。
當那個吊梢眼的冒險者酒氣衝天地舉起酒杯說:「嘿!一下子擁有了遲欲和謝之殃兩位這樣了不起的年輕人!我們簡直馬上就要迎來勝利了!」
遲欲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謝之殃卻注意到了他眼裡對他們二人的輕蔑和嫉妒。
他也注意到了那冒險者腰間那把很久沒有使用過的匕首被擦拭得乾乾淨淨,並被放在了一個輕易就能拔出來的位置上。
接下來,再在遲欲沒有注意到的瞬間——對於那些自己曾經竭力庇護過的人,遲欲總是沒有太多防備——為遲欲擋住那突然的襲擊。
混亂之中,隔著擁擠的人群,謝之殃看著遲欲的眼睛,突然覺得遲欲不能說話也挺好的。
否則遲欲要怎麼在一句話的功夫里,就告訴他自己的無措、緊張、憤怒和悲傷呢?
「遊戲結束了。」
在遲欲差點因為極度的痛苦與悲傷而雙手沾染鮮血的時候,騷亂被一個響指定格。
遲念從陰影中走出來。
她有些不滿地「看」了謝之殃一眼。
他還是那麼會裝死。
雖然讓遲欲感受到情感的波動,學會背叛和反擊也是遲念為遲欲準備的課程里的重要一環,但是現在,謝之殃鑽了空子、下了一劑猛藥,提前解鎖了遲欲的這個階段。
這讓遲念不太高興。
謝之殃太貪心了。
他讓遲欲把所有感情的絲線都系在了他一個人身上——這和遲念為遲欲制定的道路背道而馳。
遲念想讓遲欲和更多人產生情感的聯繫,在和人的交往中,遲欲會學習、模仿,然後變得更像一個真正的人,而不是只受困於只有自己和謝之殃兩個人的小世界中,兩個人互相影響,成為非人的怪物。
從遲欲剛剛的舉動來看,謝之殃已經成功大半。
遲念第一次有了危機感。
她必須要儘快帶走遲欲,不讓他再受謝之殃的影響。她要遲欲成為一個人類,而不是一個怪物。
巧合的是,謝之殃也這麼想。
他也想要趕快離開深淵——至少,去一個遲念不再那麼全知全能的世界。
三個人,兩個人都想要離開,而他們都想要帶走第三個人。
第三個人一無所知。
但是哪怕知道,他也不會拒絕。
他是沒辦法說「不」的人。
尤其是當對象是他親愛的姐姐和唯一的朋友的時候。
在遲欲一無所知的時候,一場在他的姐姐和朋友之間的競速遊戲悄無聲息地展開了。
遲念在尋找逃離深淵的辦法,而謝之殃——他試圖讓遲欲站到自己這一邊。
這很困難。
遲欲是遲念的附屬,他天生對遲念有無限的依戀和忠誠,遲念是他的姐姐,卻又像是他的主人。
遲欲盲從遲念的一切命令,堪比獵人最忠誠的獵犬。
遲欲是遲念的一部分,他們永遠不可能站在對立的兩面——
所以謝之殃必須要很小心謹慎,他要做的不是搶占遲念在遲欲心中的位置。
一旦遲欲意識到他想要分離自己和遲念之間的連接,勢必會有牴觸情緒,所以謝之殃要做的是保留遲念在遲欲心中的地位……
然後再在遲欲心裡生造出一種新的情感。
一種新的,只在遲欲和謝之殃之間存在的情感。
這種情感不會過多影響遲欲和遲念之間的關係,卻又足夠讓遲念在和謝之殃發生衝突的時候,讓遲欲夾在中間左右為難。
這會在他們三個人本來涇渭分明的戰隊遊戲中起到關鍵作用,讓他們三人的關係到達一種微妙的平衡。
這種平衡就是謝之殃想要的。
到那時、到那時……
遲欲。
謝之殃有生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欲望是一種多麼美好的東西。
它給予人動力,現實離弦的箭所受到的那股力量一樣,不管不顧的、無法停止的、以毀滅為終點的可怕的推動力。
遲欲一無所知,他坐在蘋果樹下,繼續用白骨雕刻給遲念的禮物。
手很酸,眼睛也有些痛,但是滿心只想著這一件事,並不會覺得疲憊。
於是他也沒能察覺到,深淵正在悄悄地發生改變。
有什麼東西,變得不一樣了。
在天幕頭一次迸射出一絲光線的時候,謝之殃風塵僕僕地來。
「遲欲。」
他輕聲呼喚。
遲欲擡起頭,茫然的表情在對焦到那張熟悉的臉上的時候,神情緩和,眉宇間跳動喜悅。
「你來了。」
像是一陣清風拂過。
遲欲明明沒有說話,謝之殃卻無端覺得,他正是那樣對自己說的。
那雙眼睛,正是這樣帶著笑意對自己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