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日談(啟)
2024-09-14 06:56:37
作者: 四隻鱷
十日談(啟)
遲欲擡起頭, 周圍的景色退散,身後的蘋果樹也變得虛無。
他從「深淵」又回到了遊戲裡。
但是和一片純白的【遊戲大廳】不同,【東之伊甸】就森*晚*整*理像是一個隱藏在數據角落的小房間,幾乎沒有光。
而面前高聳入雲的白骨堆卻詭異地在這一片漆黑中發亮。
白髮赤瞳的少女從骨堆之上一躍而下。
本章節來源於𝒃𝒂𝒏𝒙𝒊𝒂𝒃𝒂.𝒄𝒐𝒎
然後變成了遲欲熟悉的遲念的模樣, 未施粉黛, 扎一個低馬尾, 墨藍色襯衫和黑色牛仔褲,一雙運動鞋,像是個還在念書的學生。
「好短暫。」
遲念說。
「短暫嗎?」遲欲笑著問, 「我怎麼感覺, 像是過了一輩子一樣?」
「那倒好了。」
遲念回答。
如果遲欲的一輩子真的只有在深淵和自己一起度過的那段時間的話, 遲念覺得那是一件好事。
「這就是你找到的辦法嗎?」
遲欲撫摸了一下黑色的地面,手掌和地面接觸的地方泛起陣陣漣漪。
這個遊戲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他還是不清楚。
「你可以把它理解成一個轉換器, 」遲念回答,「只是我把它設計成了遊戲的形式。」
「轉換?」
「我提醒過你, 」遲念走到遲欲跟前, 居高臨下道,「在第二個關卡里。」
遲欲愣了一下。
第二個關卡?
閹人之妻——原來如此。
遲欲恍然大悟:「是地蛙。」
那個在地磚下游弋的怪異生物!它成功取代了當時和遲欲一起站崗的侍衛。
這就是一種轉換,怪物轉化成人, 而相應地,人被關入地下作為怪物生存。
怪不得這個遊戲叫做《人類清除計劃》呢。
人類都被怪物取代了, 那也就相當於被清除了。
「這是一種平衡, 就像是兩個臨近的池塘,」遲念說, 「當人間有了空位,深淵的水自然會流進去填補這個空隙。」
而當深淵有了空位, 人間也必須給與補償,讓它恢復圓滿。
遲欲閉上眼,還在平復心情,聽到遲念的話,有些恍惚,低聲道:「這樣是不是有點不太好?」
「不太好?」遲念反問,「他們進入深淵獵殺我們的時候,可沒有覺得這不太好。」
「深淵和人間不過是一塊鏡子的兩面,怪物是相對於人類而言的,在深淵,怪物才是原住民,人類反而是一種異類,」遲念看穿了他的想法,嘲笑道,「你才當了幾年人,就開始被這種人本位的思想洗腦?」
她說著,蹲下來,和遲欲視線平齊。
然後擡手,輕撫遲欲的臉頰,像是安撫一隻路邊的小貓小狗。
遲念輕聲道:「人間是另一種深淵,人類是另一種怪物。」
臉頰溫熱,遲欲下意識地側著臉追尋那隻手的溫度,呢喃道:「那我們呢?」
「我們?我們在哪裡都格格不入。」
不是純粹的深淵生物,卻也不是真正的人類。
遲念嘴角上揚,臉上浮現出一層盡在掌握的微笑。
這時候的她又不像是那個普通的遲念了。
全知全能的祂又降臨。
「這不是一件壞事,不同意味著超然,我們凌駕於所有會呼吸的生物之上。」
遲欲怔愣地望著眼前的人。
或者說,只是望著眼前的「祂」。
這是他的創造者,他本能地聽從對方的一切教誨,但是又有什麼在阻撓他對其獻上自己的全部忠誠。
祂看了遲欲一眼,似乎早有預料。
遲念又回來了。
她嘆一口氣:「你還是太像一個人了。」
這個人沒有特指,而是泛指「人類」。
這是遲念一直希望的,但也是她所不希望的。
遲欲問:「這不是你一直所努力的方向嗎?」
「我把你教導成為「人類」,並不是希望你真正地成為人類,」遲念並不避諱,大方道,「我只是想要證明,我有創造人類的能力。」
「哦,」遲欲微微一笑,神色柔和地望進那雙和自己形狀類似的眼睛裡,輕聲道,「你想成為造物主,你想成為神。」
「我已經是了。」
遲念糾正他。
「但那只是深淵的。」
遲念只在深淵全知全能。
遲念只是深淵的神和主宰。
但她不只想要統治深淵。
於是遲念把目光投向了深淵之外的那片「藍海」。
人類世界。
在踏上新的道路之前,她需要投石問路,遲欲就是她準備的最完美的一塊石頭。
「這之後發生了什麼事?」遲欲追問。
「我不知道。」遲念說。
遲欲有些詫異:「你怎麼會不知道?」
深淵裡的一切遲念都應該知道才對。
「因為那時候我已經離開深淵了,而接替我成為深淵主人的是一個討厭鬼,」
遲念聳聳肩,語氣中透露出一絲鄙夷,「他封鎖了深淵的消息,而我又很忙,沒時間和他計較。」
遲欲想,他也許知道那個討厭鬼是誰。
「……而你被他藏了起來,所以那之後發生的事,我一無所知。」
遲念看遲欲神情恍惚,笑了一下,揉了一下他的頭,道:「雖然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是就像是「東之伊甸」一樣,那部分你的過去也被刻錄在了一枚晶片裡,我把它叫做「十日談」。」
她說:「你知道它在誰手裡。」
「阿殃……」
遲欲下意識地喊出了這個名字。
遲念:「哦,不管過了多久,聽到這個名字從你嘴裡冒出來還是讓我覺得噁心。」
「姐……」
「不要想著給他說好話,」趕在遲欲開口之前,遲念打斷他,道,「你甚至不清楚他都做了什麼壞事呢,等你回收了十日談的記憶,大概會和我一樣,坐在這裡罵他。」
遲欲張了張嘴,想辯駁一些什麼,但是最後只是不太確定地開口,說:「他不會做太壞的事的。」
「是嗎?」遲念逗他,「真的是這樣嗎?」
遲欲猶豫了一下,然後毅然決然地點了點頭。
他的肯定回答得到了遲念的一個腦瓜嘣,和一句嘆著氣的責罵:「蠢東西。」
「我也沒有教過你那種東西,他這種冷血生物也不該有那種感情,但是鬼知道你們為什麼還是搞到了一起!」
遲念的語氣中頗有些恨鐵不成鋼:「你被他騙了!那種東西可不是愛情。」
謝之殃和遲欲都不該具備這種人類的情感才對。
可是遲念把遲欲向著人類的方向教導,遲欲潛意識裡認為自己是人類,他以為自己有人類的情感。
於是謝之殃利用這一點,營造出他們相愛的假象。
但是他們不過是一塊泥土和一團腐肉,怎麼會知道愛是什麼?
愛是人類才會有的一種虛妄的情感。
而他們從來都不是人類。
「你應該早點告訴我的。」
遲欲開玩笑道。
「告訴你什麼?」遲念有些煩躁起來,站起來,背著手,在遲欲跟前來回踱步,道:「我告訴你的難道還不夠多嗎?」
「我在第一個關卡里告訴你一個族群對於外來者的態度、告訴你單方面的犧牲的愛有多容易被人輕視!」
「我在第二個關卡里告訴你關於轉換和寄生之間的關係、告訴你把兒女之情置於家族之上會得到什麼苦果!
「我在第三個關卡里,告訴你某人只是打著愛的幌子在欺騙利用你、告訴你其實你才是那個擁有力量的人但是你被束縛住了手腳……」
「在第四個關卡里,我告訴了你關於時間線的倒錯、關於你的身份,關於他對你做的事情的真相!」
「在最後一個關卡里,我告訴了你關於虛實之間的所有。」
遲念暴躁地質問:「我還能告訴你什麼?」
「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你已經不再完全聽命於我的教導,你開始變得不聽話了,我知道原因,但是我不能制止你的改變。」
遲欲幫她補充了完整為說出口的話:「因為那正是你所希望看到的。」
遲欲變得越來越像是一個人。
遲念不能阻止他的這種改變。
遲念神色頹然,嘆了一口氣,身體往後一靠,憑空生出一把靠椅。
她跌倒在椅子上,道:「我不止一次地重複告訴你關於我們三個人的聯繫……不能看,不能說,不能聽,這是我們對命運的態度,也是命運對我們的。」
遲念不能看到自己的起始。
遲欲不能說出自己的終結。
謝之殃不去聽起始與終結之間發生的一切。
他們三個人是深淵選擇的三種結果。
就像是擎天巨柱,三根柱子帶來穩定,兩根柱子也能湊合,一根柱子苦苦支撐,但是假如三個人都離開,深淵將會崩塌。
「很荒唐是不是?都已經是深淵了,竟然還存在著墜入深淵的可能。」
遲念手肘撐著扶手,歪著頭,嗤笑一聲。
「你告訴了我很多,但是我一樣沒有注意到,」遲欲走過去,握住她的手,道,「對不起,姐姐,」
「不,你看到了,你注意到了,你只是不願意想起來,你潛意識裡不願意記起這些東西……」遲念反手回握住遲欲的手。
這是一隻被她用泥土和自己的血混合捏出來的娃娃。
現在卻已經長大成人,生成了真的血和肉。
「怪我,是那顆蘋果……不是那顆蘋果,你怎麼會被他吸引?」
她喃喃自語。
「那是我的心。」
遲欲輕聲糾正她。
那不是一顆普通的蘋果。
那是他的心。
一顆鮮活的、跳動的心。
怪不得謝之殃在懲罰關卡里發了瘋——他想要回自己的蘋果。
他原來想要遲欲的心。
遲欲不自覺地笑了一下。
「笑什麼?」
遲念握著他的手,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沒什麼,只是覺得我好像不太聰明,有些遲鈍,」遲欲又搖晃一下手腕,像是小孩子撒嬌一樣地帶著鼻音對遲念道,「對不起。」
「你怎麼有那麼多對不起要說?」
「我逃跑了是不是?我沒有跟你一起離開深淵。」遲欲問。
「……不是你臨陣脫逃,是我放棄了你,」遲念閉上眼,似乎很是疲憊,「
你只是被他絆住了腳,只不過一小會兒,我卻沒有耐心生起氣來,丟下你自己走了。」
「我以為,我一個人就可以做到我想做的一切,所以把你丟下了。」
遲念的聲音漸低,「……姐姐才是要跟你說,對不起。」
「怪不得小時候你總欺負我,」遲欲說,「沒有預料到被丟掉的小尾巴會鑽出來又粘著你吧?」
「唔,是沒有預料到,嚇死我了,我那時候沒有完全覺醒,只是覺得你不該出現,所以想把你塞回去。」
「塞回哪裡去?」
「塞回深淵去!但是那時候我還記不起來深淵在哪裡,只記得大概在人間的反面……」遲念回憶從前,忍不住笑出聲來,「你倒是命大。」
「因為還沒有到命運為我編寫的終點,」遲欲垂眸,眼神溫柔地看向自己的姐姐,道,「所以我不會死在這裡。」
遲念臉上的笑容漸淡。
她仰頭,望著那雙眼睛。
「你看到了,對嗎,你的終點,你的未來?」
遲欲回答:「我不是告訴過你嗎?」
遲念吐出一口氣,幽幽道:「是啊,你早就告訴過我,你說只需稍作等待,我們很快就會重逢。」
但那時候的遲念還是沒有耐心地離開了,心裡懷著對遲欲選擇了謝之殃的憤懣。
然而事實證明,遲欲是對的。
他們果然很快又重逢。
又分別。
又重逢。
「我有時候真想要立馬閱讀你的腦子,看一看我的結局。」
遲欲只是回答:「你還有漫長的、又偉大的一生。」
「只知道說一些好聽話,」遲念短促地笑了一聲,揮揮手,像是很不耐煩一樣,「滾吧 。」
遲欲彎腰俯身,輕吻她黑色的頭髮。
「再見 ,姐姐。」
最後這聲告別,就這樣飄散在風中。
遲念睜開眼。
她矗立廢墟之上。
擡手撩起斗篷的兜帽帽檐,放眼看過去,是一片清澈的藍天。
今日天氣晴朗,有風。
風掠過廢墟中長出來的白色黃心的小花,花身微顫。
一派祥和景色中,沒有人注意到廢墟高處的聖殿殘垣中,有一個人死去了。
約翰李的臉栽倒在被設計成為翻開的書本樣式的祭台上,那張完美標準又怪異的面孔完全溶化在祭台山,粘稠的血液灌滿了祭台上雕刻的每一個文字和符號之間的空隙。
遲念背對著聖殿,髮絲溢出帽子,在風中飄揚。
她攏了攏自己身上的黑色斗篷,牽住了身邊孩子的手,道,「走吧。」
「你為什麼不和我多說說話。」
小孩子擡起沒有眼球的眼睛,明明沒有張嘴,遲念卻聽到了腦子裡傳來撒嬌一樣的嗔怪。
「我們要隔很久才會再見面了,結果你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是滾吧!」
小孩子粉雕玉琢的臉蛋子皺起來,像是一顆捏出褶皺的水晶包,小嘴也撅起來,看上去可以掛一個小油壺。
這都表達著他對姐姐的不滿。
遲念擡手給了他一個腦瓜嘣。
「你還好意思說呢,你不是說再見面的時候你會聽話嗎?」
小孩子捂著頭,眨了眨眼睛,然後騙過了臉。
他沒有動嘴唇,遲念卻聽到他小聲辯解:「……我當然聽話了,只不過,不是以你想像的那種形式。」
遲念覺得有點好笑。
但沒有在說什麼,只是抓緊了那隻小小的手。
「要不要我把眼睛還給你?」
「不用,你留著,更方便一些,而且我喜歡你用我的眼睛看世界、看人類、看藍天和小花。」
「是嗎,那謝謝你。」
「不客氣,姐姐。」
「你也告訴了他預言嗎?」
「那不叫預言,那是既定的未來,當然,對於我來講,也是過去。」
「哦,但是這對除你之外的人來說,就叫做預言,」遲念說,「你沒有否認,看來你也告訴他了。」
「……我說了,那是既定的事實,我的過去,我必須告訴他,不然我的過去不成立,我們又要換一條路走。」
「你很害怕道路被改變嗎?」
「我不怕,改變也是過去的改變,」遲欲指了指自己的嘴唇,用只有遲念能聽到的「聲音」說,「只要我不說出來,沒有人可以讓我迎來終結。」
遲念看了一眼小小的遲欲。
這時候的遲欲是最可愛的,像是一朵純白無暇的、專屬於她的小雲彩。
一想到那張可愛的嘴以後、或者說在過去會被……
遲念有些接受不了。
「你為什麼要長大?」
遲欲莫名其妙:「我那不叫長大,事實上,我比那時候年紀更大……」
遲念一把把他抱起來,開始揉他的臉蛋肉,嘴裡嘀咕著:「天啊不要長大不要長大!」
遲欲在短暫的莫名其妙之後明白了遲念的想法。
用自己還留存有嬰兒肥的臉頰蹭了蹭姐姐的臉頰。
「別擔心,我會回來的。」
無止境的生命輪迴里,他們總會再次並肩,踏上不滅的征途,直到永恆盡頭,埋骨深淵。
遲欲退出「東之伊甸」之後,一睜眼,就看到了站在自己身側的謝之殃。
鹿望東已經不見了蹤影。
大概是已經走了。
鹿望東、鹿望東——原來他望著的是「東之伊甸」的東。
遲欲覺得好笑,自己之前從沒想過這件事。
不過也是,他沒有在意過的事有些太多了。
畢竟,光是看到自己的未來和過去,已經讓人應接不暇了。
謝之殃垂眸看他。
遲欲仰起臉,承接住他的目光。
「你的頭髮顏色變來變去的。」
遲欲笑著說。
「我想你會需要這個。」
謝之殃遞給他一枚晶片。
遲欲接過來,半開玩笑地抱怨道:「別人都是半輩子一捧灰裝不滿骨灰盅,我怎麼是半輩子兩枚晶片裝不滿半個C盤?」
「嚴格意義上來講,裡面裝的不是你的記憶,而是一個啟動器,」謝之殃說,「你並不是取回記憶……」
遲欲接下他沒說完的半句話:「……而是開啟未來。」
遲欲笑了笑:「我跟你說過的是不是?」
謝之殃默認。
遲欲在心裡感慨,哦,這該死的、倒錯的時間線,和擁有預言能力的自己。
「你不在深淵裡好好呆著,出來做什麼?」
「我給你姐姐打工,」謝之殃顧左右而言他,「負責後台數據管理,排查漏洞。」
「那看來你不太專業,「遲欲說,」不專業的工作人員就是會夾帶私貨。」
「你說的應該不是我。」謝之殃一本正經道。
遲欲看了看手上的晶片,把它插入電腦。
沒有任何反應。
他質疑:「壞了?」
「不,是還沒有到起作用的時間。」
謝之殃回答。
「所以,其實這不是人間,是深淵?」
遲欲突然看了一眼四周,語氣中有些感慨:「怪不得我在這裡找不到我姐姐呢。」
「……嚴格意義上來講,現在是。」
「我姐姐說,深淵和人間其實沒有什麼不同。」
「對我來說是有的,」謝之殃沉默了一瞬之後,重複道,「對我來說,有很大的不同。」
一面有遲欲,一面沒有。
「我和她打了個賭,賭你是會留在遊戲裡,還是會通關遊戲之後回到現實。」
「哦。」
遲欲聽到打賭,又想起了閹人之妻的那個關卡。
原來他遺漏了那麼多重要信息。遲念為了提醒他也是煞費苦心。
但是他似乎都有意識地避免了接收到那些信息。
怪不得遲念會生氣。
「這很難,你知道嗎?」謝之殃突然笑了一下,說,「你對我沒有感情,她又總是沖中作梗,她悄悄地換了深淵和人間的方向,這樣,即使你可憐我,或者因為什麼巧合,我成功把你留下來,你也會回到現實中去。」
感覺是遲念做得出來的事。
「她有沒有凶你?」
冷不丁地,遲欲仰頭,問。
「……她說煩死我的男男情長阻礙她去進行一番大事業了。」
謝之殃的語氣里有一絲微妙的委屈。
「不過是我單方面對你執著罷了。」
遲欲笑出了聲。
今天有太多逗他發笑的事情發生。
「我當時為什麼沒有立即和我姐一起離開深淵?」
「你只不過多逗留了一段時間,什麼叫沒有離開……是我強行把你拽回來的。」
遲欲卻很堅持地又問:「我為什麼沒有立馬和她一起走?」
「你……」謝之殃愣了一下,「因為我求你。」
所以遲欲留了下來。
謝之殃的喉嚨乾澀:「可是最後你還是要走……她一叫你,你就頭也不回地丟下我走了。」
「我難道沒有跟你說嗎?」
遲欲反問。
「說什麼?」
謝之殃愣了一下,看著遲欲的眼睛。
又來了,那種眼神,那種火舌舔舐心尖,讓他倍感煎熬的視線。
謝之殃詭異地咽下了一口口水,喉結滾動。
遲欲固執地盯著他,等他的答案。
遲欲能說什麼?
他甚至不會講話!
但是遲欲仍然固執地盯著他。
謝之殃:「……你說,你會回來。」
莫比烏斯環是會回頭的。
遲欲勾起嘴角。
答案正確。
「所以這個什麼「十日談」已經啟動完畢了是嗎?」遲欲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心滿意足,開始研究起這個沒有任何反應的晶片讀取,點開文件夾,倒是有一個安裝包,顯示已安裝已啟動,也不知道啟動在哪裡。
「阿殃,你說……」
遲欲話沒說完,覺得不對勁,剛想擡頭,看到謝之殃靜靜地著自己。
遲欲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意味深長道:「哦,是我這樣叫你,讓你覺得陌生了是嗎?」
「之前還有人因為我分不清些姜和謝之殃而生氣,現在有人分不清楚遲欲和遲欲了是嗎?」
遲欲佯裝微怒。
反正電腦里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他索性滑鼠鍵盤一丟,站起來,故意語氣生硬道:「我餓了,我要去做點吃的。」
轉身想走,卻被人拉住胳膊。
謝之殃的手在發抖,但是他很用力。
用力到遲欲覺得,也許自己的腕骨下一秒就會被捏碎。
但是沒關係。
遲欲不知道為什麼竟然不怕痛了。
遲欲很寬容,想著,即使阿殃捏碎我的腕骨也沒有關係。
我有很多時間,還有很多方法,可以把場子找回來,可以永遠欺負他。
就像是他在深淵裡所做的那樣。
「是你,一直都是你。」
謝之殃從背後抱住他,剛開始顫抖著雙手,試探地環繞住遲欲的腰身,但在意識到對方沒有反感之後,立馬飛快地加大力度,把人箍在懷裡。
「嗯。」遲欲回身,獎勵性質地擁抱住這個因為自己的一句話,就一直等待的人。
他埋首在謝之殃頸側,發覺對方的味道一如既往好聞,像是蘋果和月亮混合後再被清冽夜風攪拌。
遲欲那顆蘋果做的心臟又開始吵鬧起來。
「我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