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8 章
2024-09-14 06:12:34
作者: 山鬼E
第 58 章
女子身著深紅色禮官服制, 相貌姣好,眼眸明亮,望過來的目光一片沉靜自如。
她緩步邁了過來, 從容的站到了眾人面前,微笑著側過頭, 不知是對著什麼人道:「雍州牧大人,如今,您可信了我的話了?大人再不出來, 只怕您唯一的兒子就要被他們冤枉死了。」
此話一出,台上台下一片譁然。
張浦的目光落在了她的面上, 上下打量了, 並未認出她的身份。
間阡平見狀朝著他道:「在下原是永安城女官,間阡平。」
此言一出,一些座上之人暗暗向她投來了打量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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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子一生先後得兩個極有權勢的男人的賞識,江曦為了她還曾在京都附近大動軍馬, 也算是個傳奇人物。
有張浦一派的官員冒頭出來喝道:「若我未記錯,你如今已無官在身, 永安王殿下也好,江曦大公子也好, 如今都未發話,你一小女子還不速速退下!」
「間大人乃是我府上的貴客。」
這一聲洪亮而醇厚,隨著聲音而來的是一身紅的中年男子, 只見他並不見多少老態, 背脊筆直,透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墊, 微凜著的目光落在了那發聲的男子身上,沉聲繼續道:「對間大人無禮便是對我潘陵無禮, 莫怪我府里容不下。」
那官員已然嚇得連連退步,臉色慘白一片。
從禮台後方屋室內走出的人,竟是本該已斷了氣的雍州牧本人。
「父親!」潘吉面上帶了幾許激動與驚喜,紅著眼推開護在身側的侍衛們,幾步上前跪在了其面前。
「父親你還活著!」
雍州牧潘陵扶了兒子起身,回身看向站在不遠處的庶弟潘隆。
潘隆本就因著兄長的復生而心神大震,這時被這銳利的目光一瞧,立時顯出了幾分慌亂,結結巴巴的道:「大、大哥……你、你還活著……」
「是,我還活著。若不是我還活著,只怕要錯失了這一場好戲了!」
潘隆臉色慘白,上前一步道:「大哥,方才、方才……」
潘陵卻冷哼一聲,道:「原本間大人和江大公子來尋我,告知有人要借公主之手暗害於我時,我還以為是江氏意欲拉攏我雍州的計策,並不十分相信。沒想到順著間大人所言演了這一齣戲,卻是當真引出了一些雍州的叛徒!」
潘隆的心仿佛已經跳到了嗓子眼,然而他自己也不知如何解釋,潘陵的死而復生將一切計劃都打亂了,現下里他腦中一陣嗡嗡作響,只好將乞求目光移向了下方的張浦。
相比已然亂成一鍋粥的眾人,張浦神色依舊沉著自若,他朝著潘陵道:「潘大人,在下受眾位大人所託查案,可如今看來潘大人並無要緊,在下思量著已經耽擱了些時辰了,既是一場誤會,不知可否讓諸位大人回去了?」
潘陵看向他的目光中帶了幾許深意,開口道:「丞相大人,我潘陵還有一言,還請大人多候上片刻了。」說著,調轉了看向眾人,道:「就在前些時日,間大人與江曦大公子帶著蓮池公主的親筆書信尋到了我,告知我蓮池公主受命於一位身份尊貴之人,意欲於此次婚宴期間下毒殺害我後再行自盡,而這個人會與我潘氏內部之人聯手,一同將這一切罪名都推到我的獨子頭上。
這位尊貴之人把持朝政多年,為害朝堂,間大人希望我與江氏聯手,共同剷除此人,撥亂反正。彼時雖有公主書信為證,可我依舊並未全信,只是倒也想借這個機會看一看,我潘氏內到底是否會有心懷不軌之人推波助瀾。」
說著,他看向了潘隆,冷著聲線恨聲道:「只是我萬萬沒想到,這個人會是我的親弟弟。潘隆,你我雖非一母所生,可我自問這麼多年來待你不薄,還將城防軍副將的位置交給你,可你竟敢夥同他人害我性命,又陷我兒於不義,簡直是豬狗不如!」
「我、我沒有,大哥,是公主遺書上寫的,對、對……我是看了那封信上的內容,這才會被誤導的,我怎會有意陷害自家子侄啊大哥!」
間阡平冷眼旁觀著,適時的輕笑了下,道:「可這滿院的城防軍又怎麼說?方才你是說的什麼來著?你說,之所以一早安排了城防軍的人在府外埋伏,是因為州牧大人前些時日就吩咐了你提防潘吉公子,現在州牧大人就在這裡,看起來……他好像並不知情啊。」
潘隆面色鐵青,掙扎了片刻,朝著兄長潘陵一跪,急道:「大哥,當時人證物證都在,我被誤導著認定是潘吉做的也無可厚非啊,可他反咬我一口說我早有預謀,我也是一時情急,想著儘快給大哥申冤,才會拿大哥的名義出來自證,並不是存心扯謊的啊。我、我備下城防軍,只是想今日兄長大婚,婚宴之上賓客們身份貴重,我只是想給婚宴多一重保證,僅此而已!」
「無可厚非嗎……」潘陵冷聲笑了,嘲諷道:「連府里的侍衛都知曉吉兒絕不會做下這樣的事,而你身為他的二叔,卻連個申辯的機會都不給他,就一口咬定他是兇手!你若當真有護衛之心,大可以提前稟了我,如今躲著眾人耳目,暗裡讓人穿盔帶刃的埋伏在府外,分明是一早備下以應對府內的局勢,卻說是為了護衛府內安全,當我是三歲孩童嗎!?」
潘隆膝行向前,抱住兄長的大腿,流著淚道:「大哥!大哥說我該給潘吉些信任,可大哥難道就不該給我幾分信任嗎?我緣何要聯合外人陷害自家人啊!!」
「因為你也想要州牧的位置,沒了兄長和他的繼承人,雍州便自然在你的掌控之中了,屆時再由那位貴人協助於你,便可以輕而易舉的登上州牧的位置。」
間阡平說著,朝著雍州牧潘陵道:「就在婚宴舉行前,江大公子幫我抓了一個人,還請州牧大人一見。」
潘陵道:「是何人?」
間阡平朝著後方道了一聲「帶過來」,便見卞秋一手提著一個五花大綁的人自屋室內行了出來。
那人被一把丟在眾人面前,卞秋取下了他口中塞著的布條,眾人打量著他被打得鼻青臉腫的面龐,有人認出來這正是潘吉的副官曹治。
潘吉見著方才尋不見的副官如今被綁著扔在這,一頭霧水,問道:「是你!曹治,你怎麼、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間阡平笑道:「自然是我讓人打的。潘隆大人,你與人合謀也不尋個可靠些的,曹副官這人可不大能忍耐啊,不過被打了幾拳,便什麼都招了。」
說著,她面向曹治道:「把你今日早些時候和我說的話,再完完整整的敘述一遍。」
一邊的潘隆肝膽俱裂,朝著曹冶就大聲吼道:「曹治你可想好了再說!若敢胡亂攀扯,我定殺了你!!」
間阡平輕笑了聲,道:「你且放心大膽的說,說的好,便是將功補過,州牧大人如今就在此地,這雍州還不是他潘隆說了算。」
潘陵見著曹治朝自己看來,沉聲道:「間大人所言甚是,曹副官今日無論是領了什麼任務,因著一早便被間大人綁了,還並未真正得以實施,罪責本就不重,若是肯揭發背後之人,更是將功補過。」
曹治於是再無一絲猶疑,朝著潘陵一跪,大聲道:「大人明鑑,是潘隆大人命我於婚宴前一日向潘吉公子提起甜酒一事,引他去查看的!他還說今日婚宴之上會起變故,雖並未相告具體情形,但是吩咐了讓我安排著將幾個死士混到一眾侍衛中,待變故一起,我和這幾個人要引導眾侍衛們護著太子,然後在保護太子撤離之時,趁亂殺死……殺死一些賓客……」
這句話仿佛往賓客間扔了個炮仗,眾人情緒激憤,有人揚聲質問他那幾個死士的身份,曹治也不敢保留,一一指認了出來,一番動亂之後,四五名偽裝成侍衛的死士被捆了起來。
潘陵目光沉痛,半晌才朝著潘隆望過去,道:「潘隆,你還有何話要說?」
潘隆已然面色如土,頹然的跌坐於地,緩緩的閉了眼。
眾人見他已然默認了罪行,便有人出聲問起了那另一位犯下此等滔天罪惡之人的身份。
潘陵道:「關於那位貴人的身份,在間大人與江曦大公子拜訪我時便已然告知我了。我之所以沒立時說出,只因著此人身份著實顯貴,即便要公之於眾,也需循序漸進。二弟……雖然此番你謀害兄長和子侄,還意圖行刺皇室和重臣,無論是依國法還是家規,都難逃一死,可你我兄弟一場……若是你肯指認那與你合謀之人,為兄向你保證,必然竭盡全力保下你的性命。」
潘隆復又睜開眼,目光微動,微開了口,卻是還未說話便被人打斷了。
「潘大人,你且思量仔細了再開口,此事關係重大,必要據實道來。你且不必顧忌,張浦張大人掌管廷尉多年,主理過許多重案冤案,只要他還在這個位置上,就一定會查明真相,還眾人公道。」
間阡平不著痕跡的掃了一眼說話者。
此人是張浦一派之官員,姓李,之前推舉張浦主理雍州牧被害一案的人也是他。
原本欲開口的潘隆便猶豫了,如今他的罪行已難洗脫,可還沒有什麼實際的證據指向張浦,且張浦身居高位,在朝中頗有勢力,手中還握著病弱的小皇帝,只他一人的證詞根本扳不倒他,等他脫了罪,自己的指控只會變成一紙誣告,張浦也絕對不會再讓他活著。
但若他為張浦瞞下此事,張浦是一國之相,為免自己翻供將他供出,他回京後也許就會尋法子救出自己。
只是這樣也有一個風險……若是張浦狠絕到底,乾脆令人將他滅口……
間阡平淡淡的瞥了眼似乎陷入了某種掙扎的潘隆,忽而在他開口前搶聲道:「州牧大人,說來這位貴人的身份也是我告知於你的,現下便也由我來向大家公布吧。至於潘隆大人,他大約是有所顧慮,現下便是說了,也未必是真話。不如先讓侍衛看著他,在一旁聽聽我接下來的話,也許能打消了他的顧慮,到時再問他也不遲。」
潘陵點了頭,示意了旁邊的侍衛將人押著到了一邊。
間阡平低下頭看著那被綁著的副官,忽而問道:「你說潘隆讓你帶著那些死士趁亂殺幾個賓客,那麼是哪些賓客呢?」
那副官似有些猶豫,吞吞吐吐的半天才道:「就是……永安王,少府的錢大人……」
連著報出的幾個名字都是當朝權貴,眾人在驚嘆這預謀之人膽大包天之外,亦紛紛的察覺出了什麼。
「……還有,江曦江大公子,但他的身邊有位高手,大約是殺不了的,說是若有人能尋著空隙殺了他,便賞……十萬兩黃金。」
間阡平不由嗤笑一聲,道:「十萬兩黃金?我這輩子還沒見著過這麼多錢,他說了你們竟也信。你們若當真得手,只怕是十萬兩黃金沒見著,閻羅鬼差倒是能見著。」
一眾賓客均是在朝中有些分量之人,很快便有人低聲議論了起來,間阡平並未出聲,而是沉默的等著眾人議論了一會兒,待得一些真相已然由眾人自行領悟後,方又出聲道:「想來諸位也發現這份名單上的蹊蹺了。」
她的目光在眾人臉上一一掃過,最後停在了丞相張浦的面上。
「這份名單上的人,有些是皇室宗親,有些是張浦大人的政敵,潘隆大人是雍州牧的弟弟,名單上這些人很多與他甚至都不認識,他實沒道理讓人去害他們。那麼是什麼人,這麼想這些人死呢?」
賓客們的目光不由明里暗裡的投向了為首的丞相大人,然而張浦依舊面色如常,看著間阡平仿佛看著一個胡鬧的後輩,微微笑了,道:「這位間大人,你是想說,從這些可以推斷出,這一切都是我指使的,是嗎?」
「不。」間阡平自信一笑,道:「不光是我推斷的,還有你所謂的義女,蓮池公主告發的。」
語畢,她對著雍州牧一禮,道:「還請州牧大人著人去請公主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