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3 章

2024-09-14 06:12:10 作者: 山鬼E

  第 43 章

  兩日後, 卞秋的病還沒好利索就急急的要換下卞夏,不料進了內里求見之時,正好撞見間阡平笑盈盈的望著卞夏, 手中執著帕子要遞給他。

  卞秋瞬時擰了眉。

  

  兩人見著了她都有些微微的不自然,間阡平更是略顯刻意的將帕子藏到了身後。

  過後, 卞秋擔憂的拉住卞夏,一時難以啟齒,卞夏卻仿佛明了她要說的話, 只皺著眉說她莫要亂想。

  卞秋想著,不管這些是她的胡思亂想還是真有苗頭, 總之, 她絕不能讓他們二人再獨處。

  可是間阡平總是有意無意的提起卞夏,還千方百計的和她打探卞夏的喜好,並且還會在之後取出柜子里的紙,在上面寫著什麼。

  卞秋心中憂思更重, 一日,間阡平又在紙上寫了些東西, 正放柜子里放,忽聽外間飛雪說院子裡落了只奇怪的鳥, 便笑著出門去看,而那張紙,就靜靜的放在那半開著的抽屜里。

  多日來的擔憂令卞秋鬼使神差的上了前, 目光迅速的在紙上的內容過了一遍, 卻是渾身冷汗。

  那張紙上,竟是密密麻麻寫滿了關於卞夏的一切, 字裡行間,盡可見書寫之人的上心在意。

  縱是兄長几次說是誤會, 卞秋心中卻愈發覺著,兩人之間並不尋常。沒過幾日,江曦那邊吩咐下來,卞夏要跟著江曦一同離開些時日,卞秋懸著的心才終是放下了。

  江曦冷了間阡平這些日子,那股子被她帶著目的的主動獻吻所激起的惱意終究也漸漸的平息,加之忽的收到南邊密信,要他速往常沙議事,兩人在一月有餘,如今忽的要分開,心裡只有不舍和牽掛,那點子惱怒早就煙消雲散了。

  於是他終於回了臥室,間阡平見著他主動和解,自然也順著台階下來,於是二人和好如初,幾日後,江曦和江晨帶了些人馬,留下江朦和沈維在江夏,暗裡出了府。

  由於江曦如今還在自罰禁足江夏,此事乃暗中進行,帶的人也不多,幾人快馬揚鞭,快的話三五日便可抵達。

  江曦走後的第二日,間阡平覺著無趣,便讓人將江氏的一眾年歲相仿的女眷皆請了來,江胭和魯元娘,甚至溫伊伊都來到了府內,間阡平還特意跟著江胭學做了杏花糕。

  到了江曦走後第三日傍晚,江朦遣了人過來,說是有人自稱是流螢飛雪的家裡人,現下找上門來,讓兩人過去辨認一番。

  江曦如今不在府內,兩個女子自然不放心只留卞秋一人在間阡平身邊,於是商量了,流螢隨著去江朦處認人,飛雪和卞秋一同留下來。

  間阡平取了前一日做好的杏花糕,坐在廳內,吃了一口後覺得有些干,不由感慨道:「這杏花糕還是要配個上好的甜湯才更美味啊,可憐這個時辰鋪子大多也都關門了。」

  一邊立著的飛雪道:「夫人若想要喝甜湯,我去吩咐廚房一聲便是了。」

  間阡平卻道:「府里的甜湯又不是沒喝過,已然膩了。」說著,她似想到了什麼好主意,微笑著看向飛雪,道:「不如你去做吧,我聽說你們姐妹手藝也很不錯,我還沒嘗過你們做的東西。」

  飛雪亦未多想,笑著應聲道:「那也好,卞秋姐姐,夫人便由你照看了。」

  平日裡三人各有分工,流螢飛雪是侍女,日間自有許多活要做,本就不像卞秋般必得時時跟在間阡平左右,這會兒眾人自然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妥。

  間阡平朝著飛雪囑咐道:「我要那種小火燉的,像上回喝的紅棗銀膠湯一般的。」

  飛雪想了下,道:「紅棗銀膠湯製作工序複雜的很,這可能要花些功夫了。」

  間阡平道:「無妨,離安歇還有好幾個時辰呢,你且去吧。」

  飛雪行出了院落,間阡平繼續吃著杏花糕,傍晚時夕陽的餘輝散的很快,不過少頃,院子裡已然灰暗了下來。

  瞧了眼立在一旁不語的卞秋,間阡平隨口道:「卞秋,你也坐下來一同吃一些吧。」

  卞秋搖頭,道:「這於禮不合。」

  間阡平不由笑道:「我向來不看重這些的,這麼多糕點,若放到明日便要壞了,這可是昨日我們辛辛苦苦做了好幾個時辰的,扔了就可惜了,你便當是幫幫我。」

  卞秋眼神微現了猶豫,雖未坐下來,到底還是伸手取了一塊。

  間阡平繼續吃著,目光卻暗裡自眼尾瞧了過去。

  卞秋執著杏花糕,擡手欲食,卻又猶豫了。

  間阡平目光一頓,一手拍著身前不小心沾上的糕點碎渣,狀似不經心的道:「怎麼,不合胃口?」

  「不是,只是晚間食的有些多,如今食不下。」

  間阡平微垂了目光,望著那一小盤杏花糕,無奈的笑了。

  「這杏花糕一塊不過半個掌心的大小,怎的會食不下。總該不會,你不肯吃是因著怕我下毒害你吧?」

  卞秋背脊一僵,頓了下,才道:「夫人自然不會,只是如今流螢飛雪都不在,夫人身邊只有我一人,我自要謹慎周密,吃著東西總歸是要分心。且容我將糕點留下,稍後待流螢飛雪歸來再行品嘗。」

  「那便好,你是卞夏的妹妹,我又怎會害你……」語畢,她暗裡打量了卞秋的面色,果然,卞秋聽聞她提及兄長面色立時沉了幾分。

  「不過今日,我既已開了口請你同食,你便吃上幾塊吧,左右在府里自己的院子中,並無甚危險。」

  卞秋望著手中小小的糕點,心中那份隱隱的不安愈加明顯。

  起初間阡平讓她吃糕點的時候她並未想太多,然而就在她要張口的一瞬間,忽的想到了這些日子以來間阡平的行徑,隱隱覺得有幾分怪異。

  大公子走了,她一人無趣,叫來女眷來陪同這無甚稀奇,然而她將溫伊伊也叫了過來,還與她單獨聊了有一會兒,著實有些不對勁。

  今日又這般巧合,流螢被叫了走,飛雪要去做耗時的甜湯,剩下她自己的時候,間阡平將這親手做的糕點給了她,邀她共食。

  雖然說一同製做糕點的還有江胭,間阡平自己也吃了好幾塊,按理來說這糕點內里難做文章,可卞秋依舊不能完全放下心來。

  猶豫再三,卞秋終於將手中的糕點遞向了口中,只是舌間剛剛觸到柔軟的糕點,便覺查出了細微的異常。

  眼見著間阡平的目光因著她將放入口中的糕點復又取出而冷了下來,她拿出了帕子將糕點包上,朝著間阡平一揖,解釋道:「非卞秋不識好歹,只是這糕點中似有……花生摻在其中,卞秋不能食此物,否則會犯了敏症。」

  間阡平輕搖著扇子,淡淡的道:「你是不是嗅錯了,這糕點是江胭和我一同做的,內里加的是杏仁粉而不是花生粉。」

  卞秋卻堅定的道:「我自幼對此物不適,這個味道便是極為細微也能察覺,許是夫人和女公子所用的杏仁粉里滲了些,故而不知。」

  間阡平靜坐了片刻,將手中的扇子置在了桌子上,面上的笑意也漸漸的收了。

  「沒想到我千算萬算,也沒算到你有這樣靈巧的口舌。」

  卞秋面色一僵,正不解其意,便聽她又道:「沒錯,這糕點裡確有花生粉,不過不是誤滲進去的,而是我一早便囑咐了江胭放進去的,為的,便是讓你吃下進而昏厥。」

  卞秋面色一變,惴惴的掃了一眼間阡平,卻見她面上雲淡風輕,仿佛說著要加害於她的是別人一般。

  間阡平緩緩站起身來,望著她道:「而今日,你知道也好,不知也罷,這滲了花生的杏花糕,你都必須要吃下去。」

  卞秋瞪大了雙目,眉心微擰,差點以為自己聽差了。

  夫人莫不是瘋了。

  在卞秋詫異的目光中,間阡平自懷中取出了一封信,遞到了她的手中。

  卞秋猶疑著將信打了開來,隨後目光一凜。

  這是卞夏的字。

  信的篇幅並不長,只短短几句,大致內容是說自己一時糊塗鑄成大錯,深愧於天地,亦有負主公之恩,雖心悅於她,卻無顏再見她,待得歸來便會自請離去,長伴古佛,為她和君主祈福,以贖己過。

  雖是短短几句,卻在遣詞造句上頗有功夫,並不似尋常出身可以寫出的文章,然而卞秋此刻內心深處的恐懼成為了眼前的現實,方寸大亂,並未注意到這一點。

  「你日日裡跟著我,別人許不知情,但想來你多少也發現了幾分……我和卞夏,早已心系對方,就在你昏迷的幾日,大公子冷著我,我們終於有機會好好相處,而後……我們鑄成大錯。我與他情投意合,奈何天意弄人,他不肯背離大公子,我又難脫大公子的掌握,最好的辦法,便是此生不復相見,可我又怎忍心見他大好男兒遁入空門。」

  說著,間阡平自椅上起身,望向她道:「唯一的辦法,便是我離開此地。如今我已安排好一切,只待你裝作不知情吃下我預備好的杏花糕,隨後倒地暈厥,被我換了衣裳,偷溜出去。」

  卞秋瞪著雙目,啞了半晌方才找回自己的聲音。

  「你、你胡說……我兄長怎會做背主之事!」

  間阡平上前一步,一手抓著她的衣襟向自己拉了近,壓低聲音,肅然道:「我沒有時間同你在這裡分辯!流螢和飛雪隨時有可能會回來,逃離的時機只這一瞬!卞秋,你當下便要立時下決斷!助我,我從此離開你們的大公子,從此他再不會因我而做出瘋魔之舉,又恢復成往日那個堅不可摧的江大公子,而你兄長也可以繼續他的大好前程。亦或是!」

  間阡平雙目狠狠的凝視著卞秋。

  「亦或是不助我,任我與卞夏藕斷絲連,最終被江曦發現,雙雙殞命。卞秋,我告訴你,若是我因著前些時日……而有了卞夏的孩子,江曦定是容不下的,我或許因著江曦的喜愛未必會死,但是你的兄長還有你未出世的侄兒,依著江曦的瘋魔,必是難逃一死!而你,就是殺死他們的兇手!!」

  卞秋向來平靜的面容上幾經變幻,腦中已然亂作一團,這樣炸裂的信息令她一時手腳發麻,思維混沌。

  間阡平心思多,她的話按理卞秋是不信的,可是那封信擺在那裡,的的確確是兄長的字跡,還有前些時日,兩人間若有若無的曖昧,卞秋亦是看在眼裡的。

  將人放走,若是她信錯了,那最多是她一人受大公子責罰,便是賠了命,也只她一人而已。

  留下她,若是她想錯了,卻是如她所言,她的兄長,她唯一的親人,以及或許存在於間阡平腹中的兄長的子嗣,都會因此而亡。而兄長被大公子所殺,大公子日後便是她的殺兄仇人,她又如何能再留在這裡,留在大公子的身邊。害死兄長,又無家可歸,再無臉見大公子,這樣的她活於這世間又有何用?

  卞秋心亂如麻,而間阡平又在耳邊不停催促,她不由捂住耳朵,緊閉雙眼,卻依舊沒法停止內心的掙扎。

  間阡平將那一盤糕點端起,遞到了她的面前,低聲道:「卞秋,吃吧,你沒的選的。」

  恍惚間,她似乎有了決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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