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3. 雙生(30) 那你呢?有什麼資格效仿……
2024-09-14 05:11:49
作者: 絕情小貓咪
153. 雙生(30) 那你呢?有什麼資格效仿……
天色完全黑了下來,飄浮在半空的牽引線愈發顯眼,穿過大大小小的遊樂設施,延伸向未知的地方。
紀重鸞一邊趕路一邊打量四周,「兩個世界幾乎一模一樣,假如夢幻樂園有一天廢棄了,大概就是現在的樣子吧。」
雜草叢生,到處都是乾枯的草葉、垃圾和黑乎乎的不明物體,完全看不出昔日繁華的影子。
「被發現了」,謝瀾提高警惕,毫無預兆拍出一張紙符,黑暗中有什麼東西應聲而倒,悽厲的慘叫劃破夜空。
仿佛一個不祥的信號,突襲之後,大地轟然震動起來,草叢中冒出密密麻麻的鬼影,遠處數十米高的恐龍模型舒展身體,仰頭髮出來自亘古的咆哮。
人類之於它們,就像螞蟻之於大象一般渺小,一下就能碾死。
鬼物越來越多,謝瀾甚至聽到了嗒嗒的馬蹄聲,餘光一瞥,果然是那群斷頭馬跑了出來。
他當機立斷給自己和紀重鸞貼上隱匿符,「噓跟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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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目標的鬼物格外焦躁,無頭蒼蠅般轉來轉去。謝瀾二人快速躲進一棟建築,打開手電才發現,這是一家放映廳。
白色光圈一寸寸掃過座椅,檢查後排時被突然出現的人影嚇了一跳。
男人五十歲上下,身穿破舊藍色外套,直挺挺坐在兩個模特中間,臉色青紫,被手電筒的光掃到,緩緩轉動眼珠看了過來。
黃家村一戰紀重鸞便發現,比起符籙陣法,他更喜歡簡單粗暴的格鬥,這次也不例外。桃木劍直指要害。
男人不閃不避,「我知道你們要找什麼。」
紀重鸞冷笑,「胡言亂語。」
「我可以帶你們去」,男人露出僵硬的笑容,一側的塑料模特幫他擋住劍刃,手臂留下一道黑漆漆的口子。
謝瀾拉住紀重鸞,把他擋在身後,問,「我們憑什麼相信你」
男人溫柔撫摸著模特空白的臉,看著精神不太正常,「是左左告訴我的,它們是我最忠誠的朋友。」
眼前一幕令人十分不適,謝瀾蹙眉,「條件」
他不認為一個實力強大的鬼會好心幫助人類,儘管謝瀾看不出它身上存在煞氣。
「不著急,太久沒有人來了,先陪我說說話吧,我請你們看電影。」男人擡手一指,殘破不堪的熒幕前亮起幽藍鬼火,映出的畫面居然還是這家夢幻樂園。
男人目不轉睛地盯著熒幕,卻仿佛知道紀重鸞有話要說,「急也沒用,時候不到,你們出不去的。」
「不如坐下來休息一會兒。」
電影開頭,似模似樣地出現一塊綠底紅標的幕布,上面寫有「公映許可證」的字樣。
主角的眼睛代替攝像機,記錄了每日的所見所聞。
畫面枯燥且零碎,男人乾脆開始講解,
「我是園長最早雇來的一批保安,那時候還沒開園,監控不齊全,偶爾有附近的居民翻進來偷東西,電線、木頭,值錢的不值錢的他們都要。」
「當值的第天晚上我就抓到一個。他躲在椅子後面,被發現的時候哭了出來,求我不要報警,他願意把偷的東西還回來。」
「這怎麼行呢,園長已經知道了,放跑了人,丟掉飯碗,我的老婆孩子吃什麼」
「他說自己還在上學,為了湊學費才鋌而走險。我心軟了,提出找園長商量一下,結果」
後面的事不用說兩人也知道了。
熒幕里的畫面一轉,少年突然暴起將保安從後撲倒,用偷來的電纜勒住他的脖頸,
「我已經知道錯了,為什麼不肯放過我」
「你該死該死」
放映廳內充斥著少年的叫罵和男人瀕死前的低吼,也是這個時候,唯二兩名觀眾才看清主角的臉,果然和最後排坐著的鬼物一模一樣。
再次目睹死亡過程,男人滿目平靜,室內氣溫卻瞬間降至冰點,「我死了,又渾渾噩噩活了過來,以另一種方式存在著。我變成了地縛靈,永遠無法離開放映廳,連見家人一面都成了妄想。」
他牽起塑料模特的手,「是我的朋友告訴我,兇手判了無期,園長為人厚道,給了妻兒一大筆撫慰金,足夠他們娘倆生活。」
「我以為終於可以消散了,誰知被某種力量拉進另一個世界。這裡是異界的天堂,我們日日狂歡,但到了晚上,就會承受非人的折磨,反覆經歷死亡的過程,直到失去理智。」
紀重鸞放下桃木劍,五指仍按在劍柄上,「誰是這裡的創造者」
「噓」,男人上半身前傾,兩個模特配合做出害怕的動作,「祂和我都是最早的一批員工,祂的本領你們領教過了,呼喚名字會被聽到的。」
謝瀾問「你想要我們做什麼」
男人沉默許久,堅定地說,「這個世界本就不該存在,幫幫祂,也幫幫我們。」
「時間差不多了,讓我的朋友帶你們去找祂。」男人用力一推,打開一扇通往外界的小門,穿過半人高的草叢,冗長的走廊,來到一家兒童餐廳。
象徵後廚的地方亮著燈,斷斷續續傳出一男一女的交談聲。
一個足有兩米高的小丑弓腰塌背地躲在陰影中,牆邊縮著一團更小的黑影,赫然是袁氏夫婦走丟的女兒,歪著腦袋昏了過去。
模特貓著腰,男保安的聲音透過它蠕動的嘴唇傳了出來,「待會兒我幫你引開祂,右右在外面接應你們,抱著孩子跑,不要回頭。」
「別忘了答應我的事。」
有鬼氣遮掩,說話人、包括小丑暫時沒發現他們。
十步開外的地方,談話仍在繼續。
女人梳高髮髻,衣著華貴,用絲帕掩住口鼻,全身充滿抗拒和排斥,「你膽子不小,一定要在這種地方動手嗎」
「天機如此,我也沒有辦法。」說話人一身黑西裝,頭髮很長,頗為講究地編成一股,看不清年歲,聲音有種飽經歲月的沉澱感,
「零點一過,我就送你們出去。令愛命在旦夕,已經等不起了。」
女人聽罷,最後一絲猶豫散去,神色癲狂,「您說得對,我可憐的孩子再堅持一下,媽媽馬上就回家。」
兩名弟子打扮的年輕人清掃出一塊淨地,黑西裝搖搖頭不再多言,盤膝打起坐來,沒多久便入定了。
兩弟子俱是一副與有榮焉的表情。
那是一張平平無奇的臉,盯久了沒來由產生一種親近之意,此刻沐浴著慘白的光,竟有種說不出的聖潔。
模特打了個手勢,示意就是現在。
謝瀾正要起身,一轉頭紀重鸞還保持著相同姿勢,肩膀略微顫抖,死死盯著黑西裝的臉看。
「怎麼了」
「是他」聲音像從嗓子裡擠出來的,似哭非笑。紀重鸞腦海中閃過閃過許多破碎的畫面,那時候他還小,按理說是記不住事的。
可看到熟悉的人,那些壓在大腦深處的過往便冒了出來,他記得甜滋滋的糖水下掩蓋的腥臭味,也記得一勺勺餵他喝下糖水的人,除了血緣上的父親,還有一個穿著黑西裝的男人。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的臉居然絲毫未變
面白無須,平和地像廟裡供奉的神祇,做的事卻堪比惡魔,殘酷得令人髮指。
那段回憶充斥著黑暗、壓抑和痛苦,他不得不封閉五感,把自己想像成蝸牛,縮在搖搖欲墜的保護殼裡。
重新獲得感知的時候,已經被塞入江白岐佩戴的血玉里。
「別怕」,謝瀾輕輕撫摸著他的後頸,像安慰炸毛的小動物,「他不會再對你做什麼了,我不允許,協會的人也不允許。」
紀重鸞背對著他,眼底赤紅,殺意有如實質,一晃眼被壓了下去,「先救人。」
那邊模特正大光明地走了出去,直直來到小丑面前,「聊聊」
女人嚇得尖叫一聲,兩弟子同時拿出武器戒備,呵斥道,「安靜,不要打擾師父清修。」
「你是什麼人,打哪兒來的」
模特,或者說男保安一概不理,只對小丑說,「你是我第一個朋友,有些話只能對你說。」
小丑仿佛一台老化的機器,短短几個字,過了許久才搞清楚它們的意思,微微點頭,長手一撈,夾著模特以肉眼看不清的速度跳遠了。
「搞什麼啊」高一點的弟子抱怨著,「要不是還有點用,早就被師父收了。」
「行了,你也少說兩句。」另一人瞥了黑西裝一眼,淡然的表情和師父如出一轍。
就是現在
紀重鸞悄無聲息走到牆邊,抱起孩子向外跑,謝瀾殿後,先一記手刀把女人劈暈,接著送了倆跟班一人一張昏睡符。
另一隻塑料模特等在外面,帶著他們從過山車高大的鋼鐵軌道下穿了過去,拿手指著前方。
謝瀾眼神溫和下來,「出口就在那裡嗎」
「謝謝你。」
失去操控的模特思維簡單,擺了擺手,空白的臉上浮現一絲靦腆,又比出一個快走的手勢。
草叢深處傳來一點沙沙的響動,紀重鸞下意識想轉頭,謝瀾攬著他的背推了一把,「別看,走。」
被迫朝前邁了一步,耳邊徹底安靜下來,身體像裹在透明肥皂泡里,再睜開眼,已經回到了現實世界的夢幻樂園。
小姑娘呼吸均勻,身體是溫熱的,應該只是昏過去了。
謝瀾還沒回來。
手機恢復信號,紀重鸞單手摟著人,給梁隊打電話,「我們在漫步雲中向西兩百米的地方,速度接應。」
送紀重鸞出去後,謝瀾鬆了口氣,正打算離開,身後突然傳來一道聲音,「你跟那個小傢伙是一起的」
黑西裝覷著謝瀾冷淡的神色,瞭然道,「他是你救出來的吧,隨意插手別人家的私事,這可不好。」
謝瀾勾了勾唇,笑意未達眼底,「那你呢有什麼資格效仿神明,決定別人的命運」
黑西裝並不生氣,反倒是身後兩名弟子急了,「胡說什麼,師父有通天之能,要不是看你們可憐才幫忙,區區凡人,連見他一面的資格都沒有」
「伶牙俐齒。」黑西裝示意兩人安靜,黑眼珠里流露出憐憫,「我等修行之人順天意而為,逆天之人,將付出慘烈的代價。」
謝瀾冷笑,「那便拭目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