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2024-09-14 05:03:00 作者: 渡寒星

  第23章

  明朗直至下班都還在惋惜沒能和江老闆約飯,想著下周也別等周末了,乾脆工作日就約人,江總雖然日理萬機但總得吃飯的吧?這次輪到他蹲守瀚江樓下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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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你這什麼表情?」

  明絮開著她在S市租來的粉紅色小轎車在路邊等明朗,無奈自家老弟還是個打工狗,連輛車都沒有,她「屈尊」跑來接人就算了,這人上了車後還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也不知道在思考什麼人生大事。

  明絮是不知道,自家那位弟弟也沒思考什麼人生大事,就是有點思春而已。

  明朗擡手指了指右邊,有氣無力地提醒:「這右拐啊,你集中注意力別走錯,高峰期呢,過了這個路口沒半小時調不回來。」

  究竟是誰要集中注意力?明絮簡直無語。

  「怎麼了,難得陪一次老姐很委屈你?又是你自己說沒談戀愛也沒暗戀對象的,我這可不算影響你追女孩啊。」

  明朗聽到這話莫名有些心虛,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啥,嘀咕:「……怎麼和大哥說的一樣,我就只能追女孩?」

  明絮目光一凜,緩緩把頭轉過來,漂亮的眼睛銳利盯著自己弟弟:「你再說一次?」

  明朗不自然地輕咳一聲轉移話題,試圖聊起今晚要吃的店在S市有多麼受歡迎。

  但明絮哪裡是這麼好糊弄的,她細品明朗剛剛那句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一般人會從她的話里抓出這種重點嗎?

  只能追女孩?

  她半是開玩笑,半是認真道:「你可以不只追女孩,但是如果你要追別的,最好考慮下郭柔珍女士的反應。」

  明朗一噎,莫名長嘆一口氣,明絮斜他一眼,笑了:「你嘆什麼氣,要是你真有那天了,別忘了還有你姐。」然後又風騷地朝他眨眨眼揶揄:「當然你也可以請教你那兩個基佬哥哥的意見。」

  明朗崩潰扶額:「我還沒搞基呢!」

  明絮哈哈大笑。

  兩姐弟去了S市有名的網紅私房菜館,裡面裝修布局特別有異域風情,牆飾和桌椅的設計都很少女心,還專門在大門前設了一塊空地,擺上了綁著絲綢的木製黃包車和布景給客人拍照。

  這簡直戳中明絮的喜好,她瘋狂地讓明朗拍照,明·工具人·朗不僅要充當導遊還得充當攝影師。

  吃飯時明絮把自己P好的合照照片發到明家的聊天群,引來一片稱讚,郭柔珍女士簡要點評:郎才女貌,差點沒把明家幾個孩子樂壞。

  明家老大明宸回道:【媽,郎才女貌一般不這麼用,這個詞出自關漢卿的《望江亭》,指男子有才,女子貌美,一般是比喻姻緣結合十分美滿。明絮和明朗是兩姐弟,這麼使用不合適。】

  不愧是明總,眼裡容不下一點瑕疵,甚至還要挑自家老母親的遣詞造句!

  明朗和明絮簡直笑瘋了,明朗一個開心,把照片發到了朋友圈,並配文:郎才女貌,只不過在郎才女貌上打了雙引號。

  接下來兩天,明朗帶著明絮遵循大姐大制定的攻略,在S市觀光轉悠,嘗盡美食,明絮愛拍照,明朗也拍了不少,挑了些發朋友圈,收穫一堆點讚調侃,辛承宇甚至私聊「控訴」他交了女朋友都不說一聲,太沒義氣,差點沒把明朗笑岔氣,回道:

  【你再看清楚一點,我記得某個狗頭軍師曾經讓我發朋友圈裝有女朋友……】

  【靠那不是我超酷颯的大姐嗎!替我向姐姐問好!】

  明朗樂呵著沒理他,一整個周末,小明同學憑一己之力,成功塑造了一個「假女友」,甚至和公司里盛傳他已名草有主的假消息續上篇了。

  他這邊玩得不亦樂乎,甚至稱得上忘乎所以,一時也沒留意平時聯繫不斷的江獨慎整個周末都沒給他發過消息,畢竟江總經常周末加班,忙起來顧不上也不是沒可能。

  周日晚上明絮終於被自家老公領走,明朗睡前給江獨慎發了條信息,但沒有收到回復,他也沒多想,也許是對方已經睡了,或者在忙其他事。

  直至到了周一,明朗給人發了好幾條信息都石沉大海,一直沒有回音,他才終於察覺出不對勁。趁著午休,明朗打了電話過去——無人接通,他不死心,整個下午一直給江獨慎發信息和打電話,甚至還用公司郵箱給人發了郵件,但依舊沒有回覆,這種失聯狀態讓他感到坐立難安,甚至無法集中注意力上班。

  一到下班時間,明朗就踩點拎包跑了,他心裡七上八下的,一方面是怕江老闆出什麼意外,另一方面……不知為什麼,他總有種不太好的預感。

  他飛了個的士到瀚江大樓,一進去就直奔前台,抓著人家前台小妹急匆匆質問:「今天有見到你們江總嗎?」

  明朗本就長得高大,五官線條硬朗,橫眉豎目時盛氣凌人,一副要找茬的模樣,甚至兩個保安見狀跑了過來,以為有人要鬧事。

  「請問你們江總今天有沒有上班?」明朗知道自己心急了,便緩和了語氣。

  前台小妹一臉懵逼,但還是禮貌道:「請問您有什麼事嗎?要見江總的話需要提前預約。」

  明朗不耐煩地嘖了一聲,忍住心焦問:「我不是要見他,我就問你們有沒有見過他來上班!」 一旁的保安脫口而出:「我早上好像有見到江總經過……」還沒說完就被前台妹子瞪了一眼,另一位年長一些的保安也朝他搖頭。

  一個高大威猛凶神惡煞的陌生男人突然衝進你單位問你家老總來沒來,怎麼想怎麼詭異,他們哪敢亂說,萬一是來鬧事的呢?萬一自己嘴多給江總帶來危險怎麼辦?

  前台越想越覺得怪異,便語氣略強硬地送客:「先生,如果您沒有預約,請先回去溝通好再來。」

  明朗也不再糾纏,聽到江獨慎有來上班讓他稍微鬆了口氣,安心了些,起碼對方不是遇到什麼意外,於是他朝前台和保安道謝。

  走出瀚江,明朗叉著腰站在路邊擡頭望著這棟設計新穎的高樓,目光定格在最高的那層上,有些二丈摸不著頭腦。

  難道是手機丟了?但以江老闆的作風和能力,就算丟了手機,聯繫上他也並不是什麼難事。

  是真的忙暈了頭?然而幾天前,他們還從早到晚的發信息聊天,他不相信之前的江老闆就不忙。

  那是臨時有什麼事情耽誤了?可有什麼事情會連回復一條簡訊息的時間都沒有呢?

  明朗站了好一會兒,本來這人就長得引人注目,一堆下班的瀚江員工路過頻頻回頭,三三兩兩的女孩子還偷笑著竊竊私語。

  他嘆口氣,還是垂頭喪氣地打道回府了,想著明天總能聯繫上了吧?也許江老闆真有什麼事呢,他也別太過煩人。

  但明朗顯然低估了事情的嚴重性,江獨慎徹底失聯了。

  不,應該說,江獨慎徹底沒有再理會過他。

  他之所以得出這個結論,是因為有一天在項目會議上,聽到自己公司老總說上午和瀚江江總通了電話,溝通為雙方的合作項目申請政府設立的創新企業基金事宜。

  那一刻,明朗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的心情,他既莫名其妙,又無比憤怒。

  這種負面的情緒持續困擾了他好幾天,終於在某一個晚上,明朗爆發了,他忍無可忍,直接跑到了江獨慎的挽月公館小區門口蹲人,反正他也記得那人的車牌號碼,就算江獨慎是開車經過,他捨身碰瓷也勢必把人攔下來。

  但好在明朗不需要碰瓷,晚上九點多,寒風中,一道單薄的人影踉踉蹌蹌走近。

  明朗雙手插在衛衣口袋裡,斜靠在小區圍牆上,一直盯著人慢慢走過來,然後——江獨慎掠過了他。

  「……」明朗第一次發現自己一米九二的身高存在感這麼弱。

  於是他只能幽幽開口:「江老闆。」低沉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清晰而突兀。

  然後,已經經過他往前走了幾步的人影猛然頓住,過了好幾秒鐘,男人才緩緩轉過身,瞪大那雙濕漉漉的黑眼盯著他。

  這一幕似曾相識,明朗深感挫敗,兜兜轉轉,他這段時間的努力似乎都白費了。

  這個人怎麼就……捂不熱呢?

  「沒什麼別的事,就想找你請教下對我冷暴力的原因。」明朗一開口就冷嘲熱諷,死死盯著人,但男人有些狼狽地躲開了他的目光。

  「就算真對我有意見,也沒有必要一條信息都不回吧?江總是這麼不負責任的人嗎?」明朗把自己幾日來的莫名其妙和憤怒化作一聲聲質問,「就算其他信息不回,至少讓我知道你是安全的吧?你知道我一開始多擔心嗎?我甚至去了瀚江確認——」

  說到一半,一陣深深的無力感和疲憊感湧入心頭。

  「算了。」明朗嘆息。

  他站直了身體,深深凝望眼前清瘦的男人,眉頭卻不自覺地緊鎖,一個月不見而已,江獨慎為什麼可以瘦這麼多?臉上已經瘦得顴骨突出,嘴唇乾裂白得發紫,原本狹長的眼因為臉部的瘦削被襯托得又黑又大,像是一個空洞無神的玩偶。

  江獨慎沉默許久,低啞的聲音才傳來:

  「抱歉,是我思慮不周。」

  明朗沉著臉:「你只要告訴我,你不想再和我聯繫了,我也不會糾纏你的,為什麼非得搞失蹤這套呢?」

  「……抱歉。」男人低下了頭,聲音微弱,仿佛像是瀕死的人。

  「之前也是這樣,一聲不吭就刪好友,單方面切斷聯繫,江總,這樣的行為非常不禮貌,你沒有意識到嗎?」好歹他們曾日夜談天說地,分享彼此的生活,也曾視頻聊天和約飯,一起笑過喝過酒,他們還曾一起跨年,有過共同的愉快回憶。

  難道這些都不值得江獨慎對他多一分耐心,多一句解釋嗎?

  這就是明朗最難過也最不能理解的地方,他不懂為什麼江獨慎會用這種逃避的方式處理問題,在他從小接受的教育里,不管自己是什麼觀點或者態度,都必須尊重他人,不管自己是打算接受還是拒絕,都要和對方說明清楚。

  「唉,算了。」他再次嘆息,「對你來說,我可能也就這麼回事吧,今晚來我也就是想問下你怎麼想的,但似乎也不重要了,反正確認你安全,正常過著日子,就成……」

  「對不起。」江獨慎原本只是低著頭,隨著明朗的話卻漸漸蜷縮起身體,他把手從大衣上抽出來,雙手緊緊交握,捂在腹部,「我很抱歉。」他反覆地低喃著道歉。

  明朗其實不願意聽這人道歉,那聲音細微又脆弱,搞得像是他冤枉了人一樣,而且還讓他心裡像是在被誰用力揪一樣,又酸又疼。

  見江獨慎越彎越低的腰,明朗以為這人胃疼的老毛病又犯了,正想多嘮叨幾句,定眼一看,整個人僵住——

  黑絲手套。

  曾經讓他感到疑惑,好奇,甚至有一絲畏懼的東西,也是他後悔當時沒敢問出口,後來又再也沒見過的那雙黑絲手套。

  它被重新戴在了男人的手上。

  這一刻,明朗原本滿腹的憤怒和失望在一瞬間通通收了起來,他意識到,事情可能不是他想的那麼簡單,同時也清晰地察覺,這是他剝開迷霧,接觸到那個藏在最深處的江獨慎的一次機會。

  如果他還像上次那樣,得過且過,不去追究男人種種怪異的言行,甚至害怕自己無法承受真相而遠離,那他有預感,這將會是他和江獨慎最後一次見面。

  「對不起,我再次向你道歉,我們以後……最好別再聯繫。」江獨慎彎著腰縮著身體,戴著黑手套的雙手越絞越緊,他哆嗦著唇再次道歉,而後飛快而模糊地溢出一聲低語,轉身逃一般離開。

  那幾乎是用氣音發出的一句低語,明朗卻莫名清晰地聽到了每一個字——

  你會受傷的。

  明朗神色一凜,邁開長腿,三兩步就追了上去,伸手拉住對方,這一刻,他只覺得自己像是握到了一截骨頭。

  明朗怔愣在原地,還沒來得及反應過來為什麼人的手腕骨可以細瘦到這種程度,被他握住的男人竟發出了一聲低啞的慘叫!

  那是他從未聽到過的聲音,甚至無法相信是從那位時而矜貴冷淡,時而溫潤如玉的江總身上發出的,那像極了被虐待許久渾身是傷的人,被人重新狠狠撕裂了傷口一般。

  」對、對不起!我弄疼你了?」明朗猛地鬆開對方手腕,有一瞬間他以為是自己手勁太大弄傷了對方,但回過神來,卻意識到自己根本沒用多大力。

  他緊張地又向前一步更靠近對方,張皇失措,焦急問:「江哥?江哥,你怎麼了?是哪裡不舒服?我們去醫院好嗎?」

  「不……」江獨慎劇烈地顫抖,不斷搖頭,這次他的聲音帶上了哽咽,卻又神經質般不斷深呼吸,似乎是在試圖控制自己的情緒和行為。

  「你快走。」仿佛是自我調節失敗,江獨慎崩潰地用雙頭捂住臉,蹲坐下來把頭埋在膝蓋上,他開始痙攣,背部時而不自然地抽搐。

  明朗怎麼可能走,他直接抓住男人帶著手套的手,想把人拉起來,卻遭到了對方激烈地抵抗和掙扎。

  「髒……很髒……」喑啞聲音泫然欲泣,聽得明朗心都揪起來了,以為這人嫌他髒呢,趕忙低聲安撫:「不髒的,我洗過手才來的,一路上也沒碰其他髒東西,一直揣兜里呢,不髒的……」

  就在明朗不想勉強江獨慎,放棄把人拉起來,轉而打算陪著人一起蹲坐在大馬路時,江獨慎突然渾身一松,一仰頭,整個人往後倒去——

  明朗眼明手快地撲過去接住人,以摟抱的姿勢,兩條手臂在男人背部交叉形成防護,隨著人後仰到地上。

  他確認自己把人結結實實摟懷裡了,愣了半晌才長吁口氣,維持著擁抱的姿勢多趴了會兒,一時百感交集,又莫名慶幸,慶幸自己今晚一個衝動跑來找江獨慎。

  看來人偶爾衝動也不一定是魔鬼,可能反而有意外收穫。

  初春的地面仍舊又硬又冰涼,明朗可不想讓懷裡的人感冒,於是他手臂肌肉一繃就輕鬆把人抱起。

  挽月公館的保安也不是第一次見明朗了,見VIP業主意識不清躺人懷裡,保安小哥雖然表情僵硬目光複雜,但到底還是把人放了進去。

  於是,明朗又一次帶著江老闆登堂入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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